翌日
清晨一早, 楚晏被人伺候着梳洗完毕, 重阳等人也整装待发地候在王府外。
楚晏牵过下人手里的缰绳,淡淡道:“人呢?”
“快来了吧。”重阳打了个哈欠, 困倦道:“金岚刚刚去请了。”
话音刚落,远远就看到金岚扛着哇哇大叫的陆良过来了。
“我不要进宫!放开我!”陆良挣扎道。
金岚今个起得早,起床气找不到地儿宣泄。现在被他这么一吵,心里更是烦躁, “你他娘能不能安静会!”
陆良双眼红肿, 知道同金岚说就是对牛弹琴,完全没用。他又转移视线,可怜兮兮地望向那头站着的楚晏,哀求道:“世子, 求你,求你救我一命。”
楚晏置若罔闻地翻身上马,冷冰冰道:“决定你生死的是圣旨,不是我。”
听这话的陆良眼里一怔, 慌忙道:“但世子才打了胜仗, 若是能帮我好言几句, 太子殿下一定会从轻发落的。”
楚晏还没开口, 旁边的重阳和金岚都忍不住笑了。
重阳忍俊不禁道:“喂!你跟你父亲伙同太子来陷害世子,现在竟妄想世子帮你说好话?”
陆良神色一僵, 嗫喏道:“我不知情的,沙场也是我父亲硬逼着上的。”
重阳刚准备说话,楚晏已经冷着脸打断了, “走吧,别耽搁了上朝的时辰。”
“世子!”陆良不肯放弃,急切道:“只要你能救我,以后我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楚晏不言,阴晴不定地看他一眼后,淡淡道:“能救你的不是我,是你父亲。”
丢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他就策马向宫门的方向走去。陆良在他背后一脸云里雾里,看向扛着自己的金岚,问道:“世子是什么意思?”
金岚翻了下白眼,“我怎么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
“……”陆良被堵的失言,愤怒地蹬着双腿,“放我下来,自己走!”
金岚也不客气,直接把陆良从肩上摔下来。
“嘶——”陆良仿佛可以清晰听到骨头整个散架的声音。他痛的额间渗出冷汗,差点又不是不争气地滚下泪珠。
*
金銮殿
虽说广陵世子来信的公文上说了会打胜仗,但朝中官员其实没一人相信。
毕竟谁心里都清楚,太子之所以派人任神武将军一职,目的是为了接替他们楚家的兵权,这种情况下,要说打胜仗,军功也该落到神武将军头上。
但谁也没料到,他们行至秦海关会中了匈奴埋伏,并且最后救他们出来的还是这位广陵世子。
当然这些大臣还有不知道的内情。
十万大军接旨撤退,虽是无奈之举,但每个士兵心里都不太舒服。毕竟大仗在即,弃将军不顾,独自退城,这与逃兵有什么区别。后来广陵世子‘不计前嫌’,得知他们受了埋伏,竟还愿意前来营救。如果说被迫撤退,在这些兵心里,埋下一颗即将发芽的种子,那广陵世子的到来,这颗种子便已经开花结了果。
服人先服心。文人心思诡谲难侧,武将脑子一根筋。楚晏可不会像他父王那般,脑筋只动在打仗上面。他需要真正意义上的收服军权,让这十万兵不再是大庆的兵,而是成为他楚家的兵。
封长行身着杏黄的四爪蟒袍,头戴朝冠,高坐于龙椅上,神色镇定自若,气势凌人于上。
不过一年不见,这位太子已经从岌岌可危的处境中完美蜕变,不同往昔。
出神的功夫,群臣已经跪拜行礼,只剩楚晏一人突兀地站在朝殿之中。封长行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瞥过来,最后缓缓定在了他脸上。
朝中大臣明显察觉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偌大的殿内猝然变得紧绷,压抑的让最人下意识屏息敛气。
就在众人惴惴不安时,楚晏蓦地单膝跪在坚硬的金砖上,面上波澜不惊,拱手行礼道:“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若说站在这里的是前世那心高气傲的楚晏,他绝不会搁这儿给封长行行礼,但这一世的楚晏已不再把封长行当成一个不受圣宠,也构不成威胁的太子来看待,而是真正把这人作为能与自己实力相匹配的敌手。
他绝不会轻视,也不会再自视甚高。
莫说是给这人下跪,就算是现在给这人磕头行礼,楚晏也绝无二话。但有朝一日,他定会让封长行加倍把这一切还回来。
看到楚晏竟如此‘乖顺’的行礼,封长行眼里闪过丝讶然,本以为这人会在朝上闹出不小的动静,那自己就有理由暂且扣下为楚晏封赏的圣旨。
没想到这人竟如此平静,像是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打算一般。
封长行眼里有些,转瞬神色又恢复如常,淡淡道:“众爱卿平身。”
随着大臣陆陆续续地起身,楚晏呈上匈奴首领的议和书。
说到议和,为了牵制双方,必定会有一项需谨慎思虑的大事。
这件大事便是和亲。
隋庆帝膝下除了几位皇子,只有一位公主。但这位公主早在几年前就远嫁郢州,因为是下嫁给了商人,隋庆帝同她基本是断绝了父女来往,自从嫁出去后,那位公主也再没回过皇城,就算想回,隋庆帝也不允。不过好在那位公主生了一儿一女,夫君并未纳妾,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安逸自在,比困在这所皇城里好了太多。
匈奴首领已有到适嫁年纪的公主,若广陵王没有逝世,那这匈奴送来的和亲公主必定是会让楚晏娶过门的,但现在楚晏要守丧,不宜娶妻,所以这件事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太子头上。
但太子下月即将迎娶太子妃,和亲公主又不能屈降身份,来当太子的侧室。
楚晏看着封长行蹙紧的眉头,心中冷笑。
没错,和亲一事,也是他故意策划的。为的是毁掉户部尚书和太子的联姻。
封长行放下议和书,沉声道:“陆良现在在何处?”
楚晏拱手禀报,“在殿外。”
“押上来。”封长行道。
楚晏看了眼站在身后的重阳。重阳点点头,退去殿外,不久后就押着陆良上了寂静无声的大殿。
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陆良登时吓得瑟瑟发抖,冷汗涔涔,他哆嗦着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末将参见殿下。”
“末将?”封长行幽幽地盯着他。
陆良心里一紧,忙改口道:“不不不,是罪臣,罪臣参见殿下。”
封长行因为废后的关系,从小在宫中备受欺凌,所以处处都要被针对,事事都要被逼迫。现在他平生最恨受制于人,迫于无奈,这四个字。
但偏偏现在楚晏就让他陷入了这样的境地。这和亲公主他无论愿与不愿,都得被迫着风风光光的娶过门。
封长行面上不显,心里其实已经燃起了熊熊怒火。楚晏他现在不能动,但陆良,自个可就不会留情了。
他坐在龙椅上,冕旒挡住眉眼,但依旧掩盖不了眼底浓浓的杀意和阴戾。
“孤看重你才能,对你寄予厚望,亲自册封你为神武大将军。广大神通,威武不屈,现在看来,这神武二字,倒成了笑话。”
陆良吓得魂不守舍,磕磕巴巴地求饶道:“罪臣知罪,辜负了殿下的期望,实属罪该万死。”
“你的确该死。”封长行神色冷漠道:“来人!”
“神武将军临阵脱逃,实乃不忠不义,愧对父皇与孤给予的厚望,即日起,革去官职,押入大牢,待秋后问斩。”
此话一出,陆良不禁瞳孔紧缩,瞪大双眸,连忙苦苦哀求道:“殿下饶命,饶命啊!”
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户部尚书,想起楚晏的话,又立马不顾场合地喊道:“父亲救我!救救我!”
“孩儿不想死啊!”
户部尚书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最后还是走出来,伏身跪在地上,沉声道:“子不教父之过。”
“老臣愿替这孽子担下所有罪责,恳请殿下饶这孽子一条性命。”
墙倒众人推,尤其是之前同户部尚书对立的大臣,立马上前道:“殿下,这不合规矩。”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前有将军因过错吃了败仗,皇上从没有姑息,同样是问了斩,望殿下不要顾及旧情,公正对待。”
“此次若不是广陵世子前来,大庆十几万的兵岂不是要丧身于秦海关。”
“逃兵罪该万死,其罪当诛,这是千百来年的道理,更何况现在逃的不是兵,是将军。”
“……”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户部尚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龙椅上封长行的脸色也越发捉摸不透。
良久,封长行见他们稍微安静下来,刚想开口。一直事不关己,如同局外人的广陵世子突然走上前,平静道:“陆将军并未做逃兵。”
此话一出,满殿死寂。
所有大臣均没想到,最后为这位户部尚书说话的人,竟会是这位广陵世子。明眼人都能看清显得局势,按理说,广陵世子应是最想他们死的人。
连户部尚书都面露惊诧地盯着他,显然也没料到广陵世子会口出此言。
跪在地上的陆良倒是率先反应过来,急忙跟在楚晏的后面讲,“是是是!罪臣没做逃兵!”
“罪臣一直在秦海关与匈奴殊死搏斗,同大庆的士兵们患难与共!”
听到这话的重阳没忍住笑意,偷摸摸地在楚晏身后勾了下唇角。
陆良厚着脸皮看向站在旁边的楚晏,一脸希冀道:“是吧,广陵世子?”
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差求着让楚晏承认他所言属实了。
楚晏心里嫌恶,别过了眼,重新面向上方的封长行,模棱两可道:“神武将军的确一直在秦海关。”
说完,他隐晦地看了眼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反应过来,忙道:“殿下,这孽子第一次上沙场,抵不过定远将军和广陵世子的足智多谋,但他从小一腔热血忠胆,对大庆更是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叛军出逃之举。”
“这次的事错在他决策失误,所以中了匈奴的埋伏,老臣自愿以头上这顶乌纱帽谢罪,同时恳请殿下退了与家中小女的婚约。”
听完他这一席话的群臣皆是沉默不语,因搞不懂楚晏对户部尚书的态度,所以都不敢在贸然开口。
封长行心里确实要退婚约,但由他口中说出来显得太过薄情寡义,既然现在户部尚书给了台阶,他也就‘勉为其难’地顺着杆子下了。
楚晏眼底划过是冷意,继续开口道:“陆尚书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望殿下三思而后行。”
“……”封长行耐人寻味地觑着他,不明这人为何今个一直帮户部尚书说话,良久,他才收回视线,平淡道:“广陵世子所言没错,户部尚书为官多年,兢兢业业,的确没犯过什么错处,所以孤便免了陆良死罪。”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封长行瞥向伏在地上的户部尚书,沉声道:“革去官职,驱逐出京,后人不得为官为将。”
“尚书可有异议?”
“无。”户部尚书一口应下,跪拜道:“草民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提要我其实每次都是认真想的,只是你们看着都像是取着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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