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外, 楚东歌也换了骑装, 脸上遮着桃粉色的面纱。
她今个第一次来, 看到自家二哥在马背上威武矫健的英姿, 露出来的一双杏眼满是欣喜和自豪,不禁高兴地喊了声, “二哥!”
旁边的小棠立马捂住她的嘴, 悄悄提醒, “小姐, 王爷说过,不能这样。”
今日一道来围场的还有宫里的几位份位高的妃嫔,以及重臣和武将的妻女,按理说这种场合来的女眷并不多,但为了让楚东歌顺利出现, 太子想了个理由, 干脆今年破例, 允许把家眷也一同带到围场, 参加晚宴。
楚晏听到喊声,遥遥望了眼,见楚东歌扒在栅栏上,正嬉笑着冲他招手,毫无女儿家的形象可言。
这丫头的性子, 越来越野了。
他收回视线,不经意瞥到旁边曼达若有所思的目光。
楚晏心里一沉,面无表情地说:“既然来了, 那同我比一场吧。”
听到这话,曼达的目光转向楚晏的脸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
话音刚落,两人座下的马匹便如闪电般快速飞驰而出,刮过的劲风带的周围的人衣袂翻飞。
士兵和匈奴纷纷齐声高呼,后面的邬尔莎瞧着楚晏策马狂奔时,显得越发坚毅俊逸的侧脸,又是一阵忍不住的脸红心跳。
座下黑马速度不减,楚晏却松开缰绳,抽出后背箭筒里的羽箭,对准远处正在觅食的兔子射中一箭。
哪怕马蹄在剧烈奔踏,他依旧箭无虚发,百发百中,连从小在平原上生活的曼达,见到他这箭法,都不禁连连称赞。
曼达坐在马背上,眯起一只眼,对准远处的正在喝水的小鹿,刚松开拉紧的弦,旁边一支箭几乎是紧跟着射出,直接把曼达的那支羽箭劈为两半,但那支箭却并未就此停下,而是精准地射在了准备逃跑的小鹿身上。
“……”曼达沉默片刻后,不怒反笑,抚掌道:“好!广陵王这箭法,在我们当地也是数一数二!”
楚晏不想听他这番虚假的夸辞,直接道:“在我们大庆也有一规矩,服丧期间,不宜嫁娶。”
“府里才办完我父王的丧事,所以近几年府中不宜举办喜事,以免招惹什么不吉利的兆头。”
曼达听闻,耐人寻味地笑道:“你们大庆,还真是规矩多。”
“不过我听说,丧期也就三年,广陵王的妹妹再过三年,在大庆,岂不是到了出嫁的年纪。”
见他也跟着自己开门见山,楚晏眼里倏地阴鸷。
这人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求娶那胖丫头了。
曼达继续道:“正好我还没迎娶正妃,此次前来,是想把这婚事先定下,成亲一事暂且不急。”
楚晏冷冷地说:“左贤王看来是有心与我作对。”
“错了。”曼达牵着缰绳,让马匹走到他旁边,伸手拍拍楚晏的肩膀,深意道:“我是有心做你的妹婿。”
他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楚晏也不再同他虚与委蛇,漠然道:“想做我妹婿,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再者,现在圣旨未拟,皆有变数,劝左贤王别得意的太早。”
话音刚落,楚晏便牵着缰绳,掉头回去,后面的曼达一阵冷笑,幽幽地说:“板上钉钉的事,自欺欺人又有何用。”
傍晚时分,账内设好筵席,女眷被安置在另一处大账用膳。
楚晏一狩猎完,刚回到大帐,就见小春子出来迎接,“账内已备了晚宴,请广陵王随奴才移步。”
“嗯。”楚晏把弓箭扔给旁边的侍卫,随口问了句,“我妹妹呢?”
“回王爷,来的女眷在隔壁的帐营里。”
楚晏点点头,“我等会进去。”
“是。”
楚晏走到女眷所在的帐营,让守在门口的宫女前去禀告,没过多久,吃的满嘴流油,手里还捏着一个兔腿的楚东歌便迫不及待地奔出来。
今日这晚宴,御厨都用的捕猎来的食材,王府里最近因在丧期,所以吃的都是些粗茶淡饭,这丫头肚子里的馋虫想必早就忍到极限了。
“二哥!”她喜形于色地喊了声,没想到今个一天没理她的二哥现在会来找自己。
楚晏从怀里掏出张帕子,扔到她身上,烦道:“擦嘴。”
“好。”楚东歌也不介意他的恶声恶气,拿起帕子胡乱擦擦嘴,问道:“二哥唤我何事?”
楚晏睨着她,冷声道:“今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乖乖在帐里坐着。”
他怕这丫头不当回事,弯下身,阴着脸警告道:“等会筵席结束后,我会来接你。”
“若你中途离开……”楚晏拽过楚东歌的还肿着的右手,危险地眯起眼,“昨日疼不疼?”
楚东歌想起昨日被打的滋味,不禁抖了下肩膀,突然感觉嘴里的兔腿都不香了,委屈巴巴地点点头,“疼。”
“可疼了……”
原本以为自家二哥会安慰几句,结果楚晏只是放下她的手腕,冷淡道:“今晚你若是离开,那我会打的更重。”
“……”楚东歌胆子小,不经吓,经他这么一提醒,手里一松,兔腿也跟着滚在了草地里。
楚晏像是没看到她惨兮兮的神色,看向楚东歌后面站着的小棠,平静道:“看好你家主子。”
小棠吓得惴惴不安,连忙应是。
一主一仆被他这么一下,都有些魂不守舍,沉默地回到了筵席上,跟出去时的兴高采烈,完全是两种鲜明的反差。
见楚东歌呆呆地坐在位置上,旁边的小姐询问道:“郡主,可是菜不合胃口?”
楚东歌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跟个小大人似的叹息一声,“食欲不振,不想吃了。”
旁边坐着的小姐们看到她案上那堆成小山的骨头,脸上不由浮出几丝尴尬。
当今圣上还未立皇后,皇贵妃被降了级,所以这次由贤妃来主持的大局,除了妃嫔,还有近臣的妻妾子女,刚刚同楚东歌搭话的是左相家里的千金。
这次她来的目的,主要是同这位新册封的郡主拉近些关系,顺便再打探一二广陵王的喜好。
虽然因丧事的缘故,广陵王的亲事明面上并未有人谈起,但私底下的大臣和各大世家早已争破了头颅,楚晏回京的这些日子,无论去哪位大臣的府邸上,都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世家小姐,过来争先恐后地福身行礼,心里都盼着能早日得到这位广陵王爷的青睐。
比起隔壁帐营的吵闹,她们这帐营里则很是安静。
食不言饭不语,甚至连动筷的声音都放的很轻。
贤妃坐在高位上,用丝帕沾了沾嘴角,转眸看向皱着眉,端坐在案后的楚东歌,笑着询问道:“郡主可是闷了?”
“要不本宫差人陪同你出去走走?”
今日来的女眷中,只有楚东歌年纪最小,所以都当她是个小孩儿照顾,也没人同她唠些女孩子的私房话。
楚东歌摇了摇头,乖巧回道:“多谢娘娘,青阳并不觉得闷,只是在等我二哥接我回府。”
坐在贤妃旁边的妃嫔打趣道:“看来是小姑娘想哥哥了。”
离不远处的一大臣千金也搭腔:“我要是有这样一哥哥,恐怕也成天念着呢。”
提起新袭爵的广陵王,筵席上僵硬滞凝的气氛开始变得活络起来。
贤妃性子温和,也并不责骂她们,只笑而不语地喝着茶盏里沏好的花茶。
旁边坐着的丞相千金,见没人注意这边后,忍不住悄悄问了旁边坐着的楚东歌一嘴,“郡主,你家二哥可有心仪的女子?”
楚东歌认真地回想了下,随即快速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可知道,他心仪什么样的女子?”那千金一问完,周围的几个小姐也纷纷竖起耳朵,忐忑等待着楚东歌的下言。
楚东歌有些苦恼地皱着小脸,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在那些女子如狼的目光中,慢悠悠地开口,“要漂亮。”
这三个字一落,周围的女子皆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以及默契地检查了下发髻和衣衫可有不妥之处。
“要白,身段要好,要温柔。”
“特别是眼睛。”楚东歌见她们真想知道,也开始真像那回事地解答起来,“一定要生的好看。”
旁边的女子越听越感觉自己符合标准,眼里的欣喜也越发浓郁。
楚东歌想起什么,陡然眼睛一亮,“还有要会医术!”
医术???
众人听到这话,都有点云里雾里,暗道广陵王喜欢的女子为何要会医术。
刚好丞相的这位千金平时爱看点医书,听到这话,她得意地扫视了眼四周小姐们如同霜降茄子的脸色,随后看向坐在旁边的楚东歌,问道:“郡主,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没了。”楚东歌摇摇头。
丞相千金厚起脸皮,小声地问了句,“那你看,我像是那种你二哥心仪的女子吗?”
楚东歌疑惑地歪了下头,问:“女子?”
丞相千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楚东歌表情有些古怪,下意识地开口:“可我说的不是女子。”
???
这下旁边的几位小姐脸色一阵青一阵绿,都有些不大好看,那丞相千金脸色更是面泛铁青,刚想问楚东歌这话是何意。
一直乖乖坐着的楚东歌突然从案后站起身,圆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急声道:“娘娘,青阳想离开一小会儿。”
贤妃见她瞧着很是难受,连忙起身问道:“可是不舒服?”
“是。”楚东歌点头,“肚子疼。”
贤妃听到这话后,想是小孩子贪嘴,吃坏了肚子,她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宫女,吩咐道:“快带郡主下去。”
“是。”
那宫女应完后,走到楚东歌跟前,小声道:“郡主,走吧,奴婢带您去如厕。”
楚东歌走出账外后,想起她二哥的吩咐,转头同后面跟着的,神色焦急不安的小棠说道:“小棠,你就在这儿,等会二哥来接我的时候,你同他解释一句。”
“我憋了好久,实在忍不住才走的,并不是想擅自离开。”
小棠连忙应是,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没见楚东歌回来,她隐隐察觉到不对劲,转身往楚晏所在的大帐走去。
“广陵王可是有心事?”封长行见今晚楚晏一直出神,便笑着问了句。
楚晏摇了摇头,“没事。”
他端起酒樽,同旁边来敬酒的大臣喝了一杯,抬头见守在外面的太监匆匆走进账内,径直来到自己身边,弯腰把楚东歌的话一字不漏地耳语了一遍。
楚晏指节微微用力,酒樽里的酒液也开始荡起了波纹。
他往筵席上扫视一圈,见曼达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楚晏心里陡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从位置上起身,同封长行道:“臣不胜酒力,有些醉了,出去透会儿气。”
话音刚落,突然有侍卫进来通报。
“殿下,卑职有事禀告。”
封长行意味深长地睨了眼旁边神色难看的楚晏,继而看向进来的侍卫,询问道:“何事?”
“左贤王自离开筵席后,卑职等人,就再没见到过他的身影。”
“什么!”邬尔莎站起身,焦急道:“你说我大哥不见了?”
旁边的匈奴听到曼达不见了,纷纷开始愤怒地掀桌叫嚣。
“你们把左贤王藏哪儿去了!”
“交出来!”
楚晏脸色平静,突然问:“离开多久了?”
那侍卫还未回答,不远处的封长行便意味不明地冒了句。
“约计一炷香的功夫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