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苟且

    天还蒙蒙亮,小春子想起傅时雨的嘱托,从床上爬起来穿戴好出了门。

    他提着灯笼,沿着傅时雨所说的那条小道上走,路上没看到执勤的侍卫,越走越感觉不太对劲。

    小春子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喃喃自语道:“春桃姑娘是不是说错地方了啊...”

    “殿下,别这样...”

    听到不远处的假山后,遽然响起一声女子的娇呼。

    周围黑灯瞎火,阴森诡谲。

    小春子吓得肩膀一缩,脸色惨白,以为是撞上了什么孤魂野鬼。

    “呵呵...”黑暗里传出几声男人低哑的轻笑,“还在生气?”

    “昨晚我母妃在,现在不是天不亮就来看你了。”

    那女子娇嗔道:“奴婢看殿下是卧在美人乡里,流连忘返了吧。”

    “怎么会。”男人坏笑道:“谁能有你这小妖精勾人。”

    “好了,别耽搁时间了,我那废物大哥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魂不守舍的小春子终于听出不对劲,这不是六殿下的声音吗?

    那另外一个人是...

    他放轻脚步,熄灭手里的灯笼,小心翼翼的走到假山后,隐藏在暗处的两人缓缓映入眼帘。

    那女子柔柔的捶了下对面那人的胸膛,“不见殿下关心过奴婢,就知道关心太子。”

    虽然光线昏暗,但借着模糊的轮廓,小春子还是辨认出这人...正是这些日子总是找不到人的慕云初。

    封烨堂握住她力度不大的拳头,放在嘴边啄吻几口,“想我怎么关心?”

    他亲了亲慕云初侧脸,调笑道:“这样够不够?”

    慕云初羞红了满脸,把封烨堂推开,背对他佯怒道:“以后奴婢不来了。”

    “好了好了。”封烨堂从背后环住她纤腰,“都是我的错。”

    “离天亮还有点时间,我现在好好弥补你。”

    “殿下坏...不要...”

    听到假山里响起咯咯娇笑,随后便是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粗喘呻.吟。

    目睹一切的小春子心里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恐惧,刚准备回去告诉封长行,结果不小心踩到地上干枯的残叶,脚下发出一道轻微的声响。

    假山内打得火热的两人骤然一停,急忙整理起凌乱的衣服,封烨堂走出来,阴冷道:“谁在那儿?”

    小春子心里一颤,忐忑不安的蹲在杂草丛里,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吓得面无血色。

    听外面脚步声好像停了,他刚想出去看看,突然被一股猛力拽回来,还没来得及呼喊,嘴就被捂住了。

    “是我。”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捂着他嘴的手也缓缓松开。

    小春子眼里一惊,回头见封长行沉着脸站在身后,眼里晦暗难懂。

    四周逛了一圈,没看到什么人,封烨堂暗忖可能是什么野鸟野猫,心里松了口气,转身走回假山。

    慕云初已经整理好身上的衣裙,见天色不早,恋恋不舍道:“殿下,奴婢先回去了。。”

    封烨堂把她揽入怀中,“这么快。”

    “太子应该快醒了。”慕云初话里夹带着几分抱怨。

    “今晚殿下还来看我吗?”

    封烨堂状似无奈的叹口气,“不来了,今晚要出宫。”

    “是吗?”慕云初嘟囔一声,眼里瞬间黯淡下来。

    “瞧这小脸丧的。”封烨堂抚着她侧脸,语气暧昧道:“这么想我来?”

    说完,他轻咬了下慕云初小巧的耳珠,嗓音沙哑低沉,“那明晚来殿里找我。”

    慕云初眼里一亮,惊喜道:“殿下说真的?”

    这岂不是离自己当主子又近了一步!

    “嗯。”封烨堂道:“我差人在后门等你。”

    慕云初喜形于色,踮起脚在他嘴角亲了一口,在封烨堂炙热的目光下羞怯道:“那殿下明晚见。”

    看着她迈着小步匆匆走远,封烨堂心情好的哼了两句小调。

    暗忖封长行的女人也不过如此,花言巧语几句就顺利得手了。

    两人走后,小春子再也按捺不住,唰地从地上站起来,怒红着眼道:“殿下,您对慕云初这么好,没想到她这么...”

    他脸皮薄,年纪又小,污言秽语在嘴里囫囵几回吐不出来,最后硬挤出来几个字。

    “不知廉耻!”

    封长行倒是面色平静,淡淡道:“回去吧。”

    “殿下打算就这样放过慕云初?!”小春子瞪着他背影,脸上忿忿不平。

    “...”

    封长行脚步一顿。

    晨光熹微,万籁复苏,他眼里高深莫测,半晌后,才喟叹道:“自然是留不得了。”

    *

    酉时

    暮色渐暗,日落熔金,华灯初上的花街柳巷开始闹腾起来。

    迎春院乃京城最大的青楼,常有达官贵人进出,楼内妓子与宾客的欢声笑语源源不绝。

    二楼厢房里,封烨堂坐在地毡上,环抱着两位花容月貌的娇俏美人,时不时吃颗葡萄,喝口美酒,看起来好不快活。

    见对面坐着的人岿然不动,他玩笑道:“怎么?堂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鼻尖萦绕着甜腻腻的脂粉香,楚晏被熏的稍稍皱眉,冷淡道:“殿下来这种地方谈事?”

    “这不是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一边看美人一边谈事,岂不逍遥美哉。”封烨堂嘻嘻笑道,不见丝毫羞愧,眼中满是淫.靡之色,“你也别唤我殿下了,我俩不必如此生分。”

    楚晏置若罔闻,端起矮桌上的酒壶,徐徐倒了杯酒。

    虽前世就知道这人贪图美色,荒唐无能,但随着这些日子接触的越久,楚晏越发现这人就是个空有其表的草包。

    不过越废物越好。

    想到傅时雨和封长行费尽心思想要的皇位,最终毁在这样的人手里,他突然开始期待起两人今后的反应。

    “堂弟?”见楚晏不说话,封烨堂以为他生气了,试探着喊了声。

    楚晏回过神,神色漠然道:“你找我何事?”

    今日管家说有人传信,打开一看,原来是封烨堂托人转交的,见上面说有事想商,以为会是什么要事,结果到了才发现是寻花问柳的地儿。

    封烨堂终于想起正事,稍稍坐直了身子,“父皇不是下月生辰吗?我不知道送什么生辰礼,便想着来问问你。”

    其实生辰礼他早就备好了,但他母妃非让来问问楚晏的意见。不过他正好乐的可以出宫玩一趟,便爽快应下了。

    说起隋庆帝生辰,楚晏想到自己父王应该也快回来了,那看来王夫人的事,也该提上进程了。

    “殿下打算送什么?”

    封烨堂正等着他这样发问,眉飞色舞道:“我上个月花重金求了秋山先生的字画,这生辰礼不错吧!”

    秋山先生是远近闻名的书画大家,为人古板孤傲,常常一画难求。

    前世封烨堂献上后,隋庆帝确实面露欣慰,只是...

    最后都抵不过封长行压轴的那副普普通通的观音画像。

    隋庆帝当时眼中狂喜,头一次当着众人面对这位不受宠的太子多加赞许。

    回想起来,傅时雨那时候失踪了快半个月,想必便是去寻这幅观音像了。

    见楚晏不说话,封烨堂以为他默认了,脸上得意更甚,喋喋不休道:“我听父皇的贴身总管说,父皇最近迷上了秋山先生的字画,所以立马派人去求了,不过那秋山先生常常谢绝门客,花了一个多月才总算买到,这次我一定在生辰宴上大放异彩!”

    楚晏收起心中思绪,冷漠道:“殿下可曾听说陛下寻过一幅观音像?”

    “观音像?”封烨堂眼中茫然,摇摇头,“好像没有。”

    “你怎么突然说起观音像了?”

    “没什么。”楚晏喝了杯酒,默默沉吟。

    那幅观音像当年他也看了,与市面上相比,并无出彩之处,更别说是和秋山先生的这幅四大名画之首《长安夜宴》相提并论。

    “堂弟若是想要,我差人去问问父皇?”封烨堂关心道。

    “不用。”

    楚晏暗忖此举恐怕会打草惊蛇,还是背地里打听妥当。

    “对了,上次你是怎么想到让我三哥背锅的?”封烨堂脸上好奇。

    楚晏神色平静,意味不明道:“自然是他愿意了。”

    这话真假掺半,那封寒萧愿不愿意他不清楚,但封烨堂如若让他背这口黑锅,以现在的局面来说,他自然不敢明面上拒绝,至于为何心甘情愿的背锅...

    封长行落水后,楚晏找完封烨堂,又差人给封寒萧送了封书信,里面完整揭露了傅时雨扮作宫女进宫一事。

    所以当看到太子身边的傅时雨时,封寒萧则以为他已经把安插眼线一事全部告知给太子,担心如若再使计,封长行想必定会鱼死网破。

    虽说推太子一事罪名更严重,但起码没有任何证据,而且更别提最后封烨堂那番多此一举的辩解,隋庆帝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瞬间了然,所以虽说封寒萧明面上被罚了,实则却让隋庆帝对他多了几分愧疚。

    当然封烨堂后面的所作所为楚晏并不知晓,不然恐怕会气的好几天咽不下饭。

    “可惜我没找到那宫女在哪儿!”想起那个告状的宫女,封烨堂一肚子火。

    就是因为这事,父皇连着几天没去母妃那里,而且头一次冲母妃发了火,指责他慈母多败儿。

    他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要是让我知道人在哪儿!我一定把那宫女大卸八块了沉塘!”

    “...”

    楚晏沉默不语,放下手里的酒杯,缓缓道:“殿下如若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

    “这么早?”封烨堂连忙挽留道:“多留会吧。”

    说完,他看向旁边的美人,问道:“你们这儿有人会弹什么小曲儿没有,给爷叫过来。”

    “有是有...”那美人有些犹豫道:“我们这最近新来了个琴师,琴声婉转,技艺高超,不少人闻名前来。”

    封烨堂来了兴致,“那还不快给爷叫来!”

    “叫是可以。”那美人面露窘态,有些尴尬道:“只是...是个男子。”

    “男的?”封烨堂脸上瞬间垮下来,毫无兴趣道:“那算了。”

    “人在哪儿?”一直沉默的楚晏突然道。

    见他有兴趣,封烨堂满脸邪笑,揶揄道:“原来堂弟有断袖之癖,所以才对这些美人坐怀不乱。”

    楚晏听闻他的调侃,脸上并无异样。见他不开口,封烨堂以为他是心中赧然,羞于启齿,便朝旁边的美人吩咐道:“没听到我堂弟说要找琴师,还不快去把他给爷叫来。”

    “正好我也瞧瞧这人长什么狐媚样。”

    “是,官人。”

    那美人听言,从地毡上起来,匆匆推门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那美人就带着琴师进来了。

    “官人,人来了。”

    封烨堂兴致盎然的抬头看了眼,脸上不由一愣。

    那琴师一袭蓝色广袖长衫,衬的肤色如雪,虽五官不算绝色,眉眼间却自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清隽。衬着外面喧闹嘈杂的景象,便有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超然风骨,如同是孑然而立于鸡群的晾翅白鹤。

    再一次见到这人,楚晏难免五味杂陈。原本以为自己恐怕会愤怒、伤感、缅怀,但此刻心里更多的却是意料不到的平静。

    许是察觉到对面打量的目光,那人抬起头,正好对上楚晏复杂难言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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