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金乌西坠,树梢轻摆,挨过了闷热的白天,这时候起了徐徐的凉风,吹在人身上无比舒爽惬意。
齐越心情颇好地从外面回来,今日借了那半亩地的由头名正言顺地修理了瞎子容一家,又狠狠震慑了那些轻看了沈青筠的人,想起自己正大光明让杨家人收了那半亩地的麦子,瞎子容兄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齐越就觉得开心,总算是为自家娘子以前所受的委屈讨了些公道回来。
院子里,沈青筠正坐在小凳子上教豆豆背诗,孙大娘拿了蒲扇在旁边,笑吟吟看着,时不时挥了蒲扇替外孙赶着蚊子,眼里满是慈爱。
“回来了?”见齐越满头大汗地进了门,背上居然还背了一大捆艾草,沈青筠抱了坐在她膝头的儿子下来,站起身来迎过去,伸手去接她背上的东西。
“你就别沾手了,这草汁难洗的很。”齐越微一错身避开沈青筠伸过来的手,自己将那捆草放在地上,长长舒了口气。
“阿越叔叔——”豆豆兴奋地跑过来,瞪大眼睛瞧着齐越,小手里紧紧攥着孙大娘给他的大蒲扇,“我给你扇扇风!”说着,竟然真的双手握住扇柄,“呼哧呼哧——”对着齐越卖力地扇起来。
“哈哈,豆豆好乖!”齐越大笑着赞了一句,想要抱抱他,一伸手发现自己手上沾了些泥土草叶并不干净,也就收回手,一边掸着衣襟上的尘土一边对着孩子笑:“好了好了,豆豆真厉害,阿越叔叔已经不热了!”
豆豆一听,高兴地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小奶牙,欢快地跑过去将蒲扇重新送回孙大娘手中,又跑回到齐越身边学着娘亲的动作给齐越摘着粘在身上的草叶,很是乖巧的样子。
“阿越,快坐下歇会儿,晚饭已经做得了,我去准备准备咱们马上吃饭。”孙大娘站起来就往厨房走。
“娘,先不急着吃饭。”齐越摆手止了,“今儿个外头凉快,我点了草熏熏蚊子,晚饭就在院子里吃得了。”
“好啊好啊!”豆豆开心地拍着手,说着就往厨房跑,着急地去拿火石。孙大娘不放心,赶紧跟上。
“怎的现在才回啊,累不累?”沈青筠的声音轻柔温婉,“今儿下午闹那么一出,没伤着吧?”
沈青筠当然知道齐越在乎的并不是那半亩地的粮食,她在乎的是自己曾经所受的委屈,不过是要伺机报复那些欺侮过自己的人罢了。因为明白她的心,所以更加感动,“你们抢了她的,我齐越要替她一分不少地讨回来!你们欺了她的,我齐越更要替她一分不少的还回去!”齐越铿锵有力的话响在耳边,沈青筠望向她的眸子越发深情痴缠。未来不管遇到什么风雨,她知道眼前这个人都会义无反顾的用她并不宽广的肩膀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尽管,她自己也是个单弱女儿身。得夫如此,夫复何求?也许前路波折,但自己一定要伴着她一起走过去。
“嘁——就凭他们?再来十个也伤不着我!”齐越傲气一笑,注意到沈青筠看自己的目光,心头蓦地一热,“筠儿……”
“阿越叔叔,给你石头!”豆豆“蹬蹬蹬”地跑过来递了火石给齐越,眨着大眼睛期待地望着她。
齐越接过来生火点了艾草,很快地浓烟滚滚冒出,把院子里嗡嗡叫的蚊子熏跑了大半儿。简单梳洗过后孙大娘和沈青筠已经在院子里摆好了饭。在这里自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家人说说笑笑吃好晚饭,齐越帮着沈青筠把碗筷收进厨房,又转身进卧室抱了“独幽”出来。
“娘子,夜色甚好,弹首曲子与我们听吧?”
“好。”沈青筠点头应了,进屋仔细净了手出来,齐越已将琴妥帖摆了桌边,自己则抱了豆豆半卧在院中一块大石板上,孙大娘半躺在桌边一张藤椅上,瞧着也是惬意。
齐越身下那块石板似床般大小,表面平滑,是她养腿伤时请陈敬山兄弟给她寻来的。她那会儿不便出去走动,一个人憋在屋里着实无聊,便经常躺在这上头晒太阳想心事,沈青筠嫁过来后经常在这石板上晾晒药材,看她躺在上头,顿时蹙眉,“阿越躺在石头上做什么,当心冰坏了。”
“怎会?”齐越讨好地笑笑,“这石头暴晒了一天,这会儿还温热着。”说着还轻轻抚了抚,“筠儿不信过来摸摸。”
沈青筠听她如此说,也就放心,双手搁在琴弦上闭目想了想,素手轻挑,一首雅致优美的“夕阳箫鼓”便倾泻而出了。
旋律柔婉,情调安然。暮鼓送夕阳,清箫迎晚月;渔人泛轻舟,春江荡碧水;两岸青山叠翠,花枝弄影;水面波心荡月,桨橹添声……
齐越眯着眼睛,满院清辉中,专注琴中的沈青筠眉眼精致,空灵秀逸,是她从未见过的别样风情。
一曲终了。
许是琴声醉人,又许是佳人太易让人失神,余音已绝,齐越却是目光痴然失了心神,许久之后,才慢眨一下眼睛,缓缓聚拢了眼中神采,嘴角挂了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柔柔地望着沈青筠,目光如水。
“咳咳……”孙大娘尴尬地咳了两声打断自个儿女儿女婿的深情对望,瞧着两个年轻人同时撇开头去慢慢红了脸,她捶着腰站起来,“阿越,豆豆是不是睡着啦?”
“嗯?”齐越这才想起自个儿怀里还抱着豆豆,小家伙儿哪里识得他娘亲的琴中雅趣,早就当个催眠曲听了,如今正闭着眼睛睡得酣畅。
“孩子在外头睡会着凉,我带他进去吧。”孙大娘过来轻手轻脚抱了豆豆进屋,“天色不早,我也去歇着了。这人一上了年纪啊,身子就不好,耳聋眼花的,唉¬——”
“……”俩人对视一眼,哪里听不出老人家的言外之意。
“娘,我只是被筠儿的琴声打动了而已啊……”齐越心里默默喊着。
沈青筠微红着脸站起来作势要抱了琴进屋。
“筠儿,屋里闷热的很,再陪我坐会儿吧。”齐越拍了拍她身边的空位。
沈青筠依言走过去,才坐下就被齐越一把揽了进怀里,抱着一齐躺下。
“哎——”沈青筠轻声惊呼,顺势在她肩上捶了一下,“你做什么啊,莽莽撞撞的。”
齐越嬉笑着在她耳边吐气,“做什么?月华如洗,清风怡人,如此良辰美景,娘子说为夫能做什么呢,嗯?总不能辜负了娘的一番美意……”一边说着,抬起右手来往她胸前摸去。
“齐越!”沈青筠嗔瞪了她一眼,“啪”的一下打在有作乱嫌疑的手上,“不好好说话我不理你了!”
“呵呵,娘子莫恼,我知错了。”瞧着羞急模样的沈青筠,齐越心里软成一片。
自从对沈青筠坦诚了家世过往,齐越算是解开了心中郁结,也不会再因自己对她的隐瞒担忧愧疚,只觉自己的一颗心与眼前人的紧紧贴在了一处,在她面前可以毫无顾虑的嬉闹玩笑,是她这辈子从没体会过的轻松随意。
沈青筠却是觉得放下了心结的齐越愈发“风流”起来,对着自己时眉梢眼角皆是春风般的笑意,时不时蹦出三言两语“调戏”自己,弄得自己羞窘不已。
想到齐越的“风流”,便想到了平凉府的林锦儿,想到了陈紫兰,想到了韩艳双,想到了许多大姑娘小媳妇瞧她的眼神儿,顿时没了玩笑的心思,右手顺势在她腰间掐了一把。
“呃……嘶——”齐越夸张吸气,“娘子啊,我知错了,掐疼了为夫事小,娘子你心疼可就事大了啊!”许是因着心情好,齐越今晚格外的“油嘴滑舌。”
“哼,我才不心疼呢,倒有的是人心疼你。”沈青筠轻哼一声,语气有些不满。
“怎的了?”听出她语调似赌气一般,齐越收了调笑心思,“谁惹筠儿不快了?”
沈青筠动动唇,以她的性子,哪里会承认自个儿是莫名其妙吃醋了,紧紧偎了齐越怀中,抓着她的胳膊仰起脸问:“阿越,可记得自平凉回来时你说过答应我一个要求的?”
“自然记得。”齐越扬扬眉,“筠儿说吧,就算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的。”表情竟然很是郑重的样子。
“呵呵。”被她这样子逗得轻笑一声,沈青筠抿抿唇有些羞赧地开口,“哪里有那么夸张,就算你想我也不会答应的。”沈青筠顿一下,斟酌着用词开口,“我只要阿越答应,以后不可对其他女子好。”
“嗯?”齐越不解,一脸茫然表情,“除了筠儿,我未对其他女子好啊。”
“不许这般轻声细语与其他女子说话,不许对着别人笑的这般好看,不许送东西给其他女子,不许……不许陪其他女子练剑!”
齐越愣一下,这才明白自家娘子这是吃醋了,顿时闷闷地笑起来,胸腔起起伏伏的,憋笑憋的辛苦。
“阿越不许笑!”沈青筠被她笑的羞恼异常,埋首在她怀里“命令”,分明一副对爱人撒娇的可爱模样。
“嗯。”齐越答应着慢慢止了笑,轻轻抚着沈青筠柔顺的长发。
“筠儿?”
“做什么?”沈青筠声音有些闷闷的。
“苍天在上,明月为证,我齐冲齐子越在此立誓,沈青筠是我今生今世唯一挚爱,若有违此誓,叫我万箭穿心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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