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探病

小说:凡妇俗子gl 作者:水姻缘
    齐越重伤垂危的消息传来,齐琛震怒,他一边传令手下暗卫,倾尽全力追查黑衣杀手的行踪,一边派了最得力的心腹回城守在将军府,随时回报齐越伤情。最心爱的长子英年早逝,如今最出色的孙儿又在鬼门关徘徊挣扎,年迈的晋王再是英明果决,权势滔天,他也不过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惊闻这般噩耗,不免有些心灰意冷的颓然,这一场王旗争夺战,可以说是他特意为齐越安排的,以便为孙儿重新上位增添资本,笼络人心,如今出了事,齐琛不免有些意兴阑珊,面色肃穆地闷坐在王帐里整整一日,除了太原府里传来的消息会听一听,军中大小事务一概不理,既然天意弄人,索性就不要再费心谋划,到最后鹿死谁手,端看众儿孙的本事吧。

    齐越横遭意外,于永贤郡王齐东阳而言,无异于断一有力臂膀,既然天助我也,其他两营一时按捺不住,明里暗里,已经开始有了动作。

    城外各营剑拔弩张摩拳擦掌之际,“身受重伤”的齐越正慵懒地歪在床头,眯着眼睛听沈青筠抚琴。

    自打前日进了这卧房的门,齐越便一直“昏迷不醒”,沈青筠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照料,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一步,又有李荀发话,王府那边派来的一堆名医只得提心吊胆地整日候在偏厅里,近不得齐越的身,他们个个儿心里祈祷着沈青筠的医术靠谱些,若是将人医坏了,到时候遭殃的可是他们。这会儿突听得卧房内传来阵阵琴音,不由得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终有一个懂得音律的,突然将手中茶碗重重搁在小几上,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看来七爷成了!”

    “怎么?”旁人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

    “听这琴音,宁静安然,虽说隐隐透出几丝愁绪,却也听得出抚琴之人心境平和,七爷当是无性命之忧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附和,心头大石终于落了地。

    卧房内,沈青筠一曲完毕,放松地斜靠在椅子里,拿起手边团扇微微摇晃,看齐越的眼神柔软又深情。

    “筠儿。”齐越笑着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她坐到床边来。

    沈青筠依言过去坐了,瞧着她眼睛里的奕奕神采,心里很是高兴。

    “娘子累不累?”齐越抬手将沈青筠耳边一缕碎发掖到耳后去,“这两天实在辛苦你。”

    “我不过是坐在这里陪你说说话,谈得上什么辛苦。”沈青筠心疼地摸摸齐越的脸,“倒是你,脸色还是差了些,今日的药膳还得多加一味黄芪。”

    一听“药膳”二字,齐越的口中就有些发涩,她舔舔嘴唇转移话题,“娘子,这两天怎么不见嘉儿?”、

    沈青筠顿了一顿,欲言又止地道:“他前几日才进学堂,对繁重的课业暂时有些不适,要专心读书,况且……嘉儿太过年幼不懂事,这几日还是不见你的好,万一出去说错了话……“

    ”嗯,娘子言之有理。“齐越点头,深以为然。

    沈青筠的确怕儿子会说错话,却不是怕他说与旁人听,而是怕他在齐越面前说漏了嘴。

    齐喻住进府里来的事情,沈青筠暂时是不敢让齐越知道的,以她的性子,还不知在病中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倒不如暂时瞒了,寻个合适的时机再说。两个小家伙甚是投缘,这几日处的极好,齐嘉也不再担心弟弟会把爹爹抢走,反而极度盼着能永远将这个漂亮的弟弟留在身边,万一叫他见了齐越,一时兴奋说了出来,恐怕又是一番风雨。

    “筠儿,在想什么?”见沈青筠歪着脑袋愣神,齐越轻声唤了她一声,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眉心的褶皱。

    “没什么。”沈青筠若无其事的笑笑,“阿越累不累,躺下歇会儿可好?”

    齐越不满地嘟嘴,“我都躺了半天了,想起来活动下筋骨。”说着,就要掀了被子下床。

    “阿越……”沈青筠伸手来阻她,不许胡闹的话还未出口,外头有侍女来报,说是庆城大长公主凤驾来府,请沈青筠出去迎驾。

    沈青筠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齐越收敛了方才顽皮的孩子神色,长眉紧皱,一双薄唇倔强地抿成了一条直线,神情冷漠肃然。

    见她如此,沈青筠心疼不已,拍拍她紧握成拳的双手,眼睛里是似水的温柔,无声地安慰着爱人。

    “筠儿,不要去,就说我快要病死了,身边离不了你,叫嫂子去应付她就好。”好一会儿,齐越面无表情地,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话来。

    齐越出走这两年,将军府的庶务向来是齐进之妻袁氏在帮着打理,如今虽有了沈青筠,可毕竟这民间的妻子无品无级,名不正而言不顺,迎来送往之时实在不成体统,依旧少不了袁氏帮衬。况且齐越这一伤,沈青筠就只管在药房与卧房之间奔波看护,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其他,袁氏念及此,每日一大早安排好郡王府中事务,便直接过这边来帮忙,因此,齐越才说让嫂子去应付。

    李颜再如何,她也是齐越的生身母亲,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嫡亲姑母,是天潢贵胄,尊荣无限的大长公主。沈青筠心中很是忐忑,她虽对这位公主知之甚少,却也明了这必是一位心狠手辣的主儿,自己这般轻慢于她,若是她怪罪下来,又该如何是好?

    ”筠儿宽心。“似是察觉到沈青筠的不安,齐越缓了缓语气,笑道:“公主虽是地位尊崇,你家相公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你是我的妻,她不敢把你怎样。”说着,抓了沈青筠的衣袖在手中,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背对着外头躺进了被子里,“我有些乏了,娘子就在此处陪我,不许离了半步。”

    沈青筠无奈,又心疼她,只得听话地坐在旁边,温暖的右手轻轻地抚着齐越的后颈,柔声道:“阿越睡吧,为妻永远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齐越失踪这两年,李颜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这般匆匆离开人世,她开始诵经礼佛,每日里虔诚地为女儿祈福,只求满天的神佛保佑女儿平安。前阵子传来齐越尚在人世的消息,她自然要去寺庙里还愿的,也不知是为表虔诚,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这一去便是一月有余,在寺中惊闻齐越重伤垂危的消息,忧急之下,昼夜兼程地赶回了太原府。

    既然对外宣称是重伤垂危,好歹也要做一做样子的,为防有人突然闯入撞见齐越无甚大碍的样子,沈青筠特意安排了许多伶俐的侍女在卧房外头守着,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可显然,庆城大长公主李颜,不属于闲杂人等,瞧见风华绝代的公主殿下凤驾忽至,小侍女们哪里敢阻拦,只听得“呼啦啦”一片跪地问安的声音。

    齐越打心底里不愿意见着李颜,听到门口的动静,她烦躁的用被子蒙住了头。

    沈青筠叹口气,整了整衣衫,开了门出来。

    跪着的人群中,一个优雅站立的身姿格外引人瞩目。不似想象中的威严高傲盛气凌人,眼前之人,一头乌发挽了高高的惊鹄髻,斜插一支彩凤展翅的绞丝金钗,身上穿一件素淡的象牙色常服衣裙,面容姣好,嘴角带着淡笑,气质高贵优雅,瞧着竟然有几分可亲。

    “沈氏拜见长公主殿下。”沈青筠收敛心神,盈盈下拜。眼前这个人,乃是阿越的生身母亲,便也是自己的……沈青筠心头一紧,竟然莫名的有些局促起来。

    “不必多礼。”李颜声音温和,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你便是那个救了冲儿的神医?”

    “不敢,是阿越她吉人自有天相。”

    “呵,倒是个懂得自谦的好孩子,无论如何,本宫也该多谢你救了本宫的孩儿。”一边说,一边示意身旁侍女推开卧房的门,迎门散出来一股浓浓的药香,李颜稍稍皱了下眉,“冲儿如今伤势如何?”

    “暂无性命之忧,但是……“沈青筠欲言又止地皱了皱眉,”那一箭伤的太重,损了身子根基,即便痊愈了,以后也再动不得武。“

    闻言,李颜只觉一颗心痛的好似被人狠狠扎了一剑,”没有其他办法调养么?任你要什么龙肝凤胆千年雪莲,本宫也一定让人弄来!“

    沈青筠沉默地摇了摇头。

    李颜痛苦地闭了闭眼,对着身后挥了挥手,一应侍女领命躬身退后,合紧了卧房的门,沈青筠被挡在了门外。

    无声地绕过屏风,当目光触及蜷缩在床上的那一团人影,李颜的泪似洪水一般瞬间弥漫了双眼,眼前一片模糊。她几乎是浑身发抖地一步一步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挨着齐越坐下来,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来,最终轻轻落在齐越的耳鬓之间,缓慢而轻柔地摩挲了两下,仿佛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冲儿,谢谢你能回来,谢谢你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李颜的语气极温柔,充满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怜爱疼惜。

    齐越咬紧了牙,全身紧绷,努力地保持自己呼吸的平缓。这样的母亲,是她平生所未见过的,儿时,自己多么渴望她能怜爱地看看自己,温柔地跟自己说上哪怕一句话,可惜,这在别人看来天经地义的事情,于自己来说,却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即,如今……呵呵,太晚了,太晚了,这样的温情,我早已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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