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问罪

小说:凡妇俗子gl 作者:水姻缘
    “七爷倒是守信,早间才说了要来,果然就来了。”云锦瓷说着话,坐到齐越身边的椅子里,抬手为她斟了杯酒。

    齐越心虚地攥了攥手,低着头真诚地称赞道:“你方才的舞姿,比之七年前更胜三分,令人见之忘俗。”

    闻言,云锦瓷轻轻地笑了两声,左手托了下巴撑在桌面上,微微斜过身子来,笑意盈盈地望着她道:“是么?奴家多谢七爷夸赞,舞姿虽好,不知还能否若当年那般……撩动君心?”她琥珀色的眸子慢眨一下,声音轻软,若燕啭莺啼。

    齐越身子一僵,尴尬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犹嫌不够似的,慢慢地往后退了两步。

    云锦瓷愣了愣,哼笑了一声,蹙着眉,神色有些戚然,“七郎果然是嫌弃奴家了……”

    齐越叹口气,一本正经地道:“你明知不是如此,我又怎会嫌弃你?”她摇头否认着,想要上前一步,犹豫了一瞬,脚下没有了动作,只轻声地道:“只是我心中已有挚爱之人,今非昔比,即便是与人玩闹,也不敢做出一点儿逾矩的事惹她伤心。”

    云锦瓷微微地睁大了眼睛,风情万种地看着她,嘴上嗔怪又幽怨地道:“七郎对别的女人倒是情根深种,奴家这一片痴心你却狠心地弃如敝履……”说着,有些抽噎地捏着帕子半遮了眼睛拭起泪来。

    齐越只觉得自己的眉心突突地跳了几下,她抚了抚额,满脸无奈地唤着云锦瓷的小字,“青染,你又何必这般消遣我,我虽有愧于你,可也不能任你耍弄,你若是再如此,我……我便先回了。”

    齐越是了解云锦瓷的,知道她虽身在烟花之地,性子却是热烈奔放,满身傲骨,纵有情殇,也断然不似那深闺怨女,会露出这般哀婉凄切之态的,因此料定她这般做派,又是如当年那般逗弄自己,只可惜,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十六岁的未经□□的少年人。

    见齐越真的有些恼了,云锦瓷收起帕子来,嘴角带笑地哼了一声,抱怨道:“七郎真是不解风情,让人好没趣味。”她嘴里抱怨着,却已经坐直了身子,慢条斯理地整了下自己的衣衫,神色也正经起来,“七郎今儿早上不是说要与我聊一聊当年旧事么?怎的才说了两句话就要回?”

    齐越松了口气,见窗边摆着一张竹榻,便走过去坐下来,想起当年的事,又不由地有些心虚,吭吭哧哧地道:“当年……当年是我一时糊涂,也不知怎么就中了邪似的轻……轻薄了你……咳——嗯……是我对你不起……”她说着,站起来对着云锦瓷弯腰深深地施了一礼,见云锦瓷只微微笑着望着她,自己又觉出几分尴尬来,摸摸鼻子又坐回去,继续说道:“事后过了半月,我便又来同乐楼找你,徐妈妈却说你已被一客商买走,我当时便着了慌,派了人去寻你,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了……”

    “哦?七郎派了人寻我?”云锦瓷眼睛亮亮的。

    齐越点头,“当然。”

    “寻我做什么?”

    齐越呆了一呆,缓缓皱起眉来,“你我相识一场,总不能这般不明不白叫你被人买走……”

    “原来是这样啊……”云锦瓷有些失望地抿了抿唇,“我还以为,七郎是舍不得我呢。”

    齐越的脸色涨红了几分,低声道:“当时寻你,也是想着当面向你赔罪的,当年究竟是何人买了你?又去了何处?怎的当时走的这般匆忙,你也不曾遣人送个信给我。”

    “当年是何人买了我啊……”云锦瓷轻声地重复了一句,径自站起身走到齐越旁边,在竹榻的另一侧坐了,深深地看着她道:“七郎可知陇西云家?”

    “陇西云家?”齐越凝眉细思片刻,“略有耳闻,似乎是陇地富商,专往西域贩货的,怎么,当年是他家的人将你买走?”见云锦瓷点头,她皱起眉,奇怪地问:“那云家人既赎了你,怎的又把你送回这同乐楼了?”

    云锦瓷幽幽道:“自然是为了七爷你。”

    “我?”齐越反手指着自己,正要说话,却见云锦瓷目光幽深,“当年带我离开太原府的,是云家下一辈的当家人,名叫云净,表字益清。他昔年机缘巧合从刀口下救了两个人,细问之下才知道,那两人曾在辽东大营任过军医,身上牵扯了一桩惊天阴谋……”她顿一顿,才慢慢地说道:“云益清虽身为商贾,却也是一位心忧天下的志士,便依着那二人所说,先走辽东,在那苦寒之地经营两年,又在京城细细查访布置,终于寻得了些许蛛丝马迹,于是带着那二人星夜兼程地转回太原府来,想与七爷……”

    “咚咚咚——”外头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云锦瓷的话,只听门外徐妈妈颇为忐忑的声音,说是有一位贵客要请她一见。

    云锦瓷不悦地蹙起眉,随口将徐妈妈打发了,转过脸来正欲继续刚才的话头,却见齐越正面染沉霜地盯着她,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锐利如剑。

    云锦瓷心头蓦然一拧,下意识的垂了眼睛闪避开齐越冰冷的凝视,她的喉咙轻微地耸动了几下,耳边听得齐越轻轻地问:“青染,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七郎可信任之人。”云锦瓷抿了下唇,语气坚定。

    齐越冷冷地哼笑了声,语气有些讥诮地道:“是么?”

    “我……”云锦瓷张口要解释,忽听得门外一阵喧哗,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响,“怨王孙”的门被人从外头狠狠地踹开了。

    屋内二人皆吃了一惊,皱起眉头望过去,只见博古架后走出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身上穿着绣了四合如意灵芝连云暗纹的天青色窄袖锦袍,腰悬长剑,脚蹬黑靴,显然是官家人。他身后跟着一脸苦色的徐妈妈,想说话又唯唯诺诺不敢出声的样子。

    那男子淡淡地扫了眼齐越,也不知是否认出了这位新晋的安乐侯爷,也不对她行礼,只是手按剑柄,神情倨傲地对云锦瓷道:“云姑娘,我们王爷有请,烦姑娘跟我走一趟吧。”

    云锦瓷被这一句“王爷”弄得有些懵,正怔愣间只听齐越不咸不淡地道:“既是业王殿下有请,云姑娘还是快些去,怠慢了王爷,姑娘可担待不起。”在这太原府中,此刻身在青楼又能称王爷的,定是业王李检无疑。

    原来云锦瓷在京城时颇有艳名,又有意地与那些王孙贵胄走动往来,因此李检不仅认识云锦瓷,还与她颇为熟识,今儿一听说云锦瓷自京中来了这太原府,便兴致勃勃地到同乐楼来与佳人一会,没想到却被那老鸨告知云锦瓷在待客,推却了几句,登时便心生不悦,想他堂堂一个亲王,身份何其尊贵,怎容得旁人越过他去,便遣了身边的护卫来请她。

    云锦瓷知道业王的面子拂不得,只得踌躇着站起来,咬咬唇看了眼齐越,见她倒背着手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出神,只得轻柔地道:“奴家一片真心天地可鉴,还请七爷怜惜奴家,定要常来,也不枉奴家这多年来的相思之苦。”

    齐越岂能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只是她这会儿心里烦乱的很,只是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

    云锦瓷等了片刻,见她并不回应,耳边又听见李检的护卫不耐地催促,只得低低地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常青正蔫头耷脑地等在同乐楼的大门口,高挂的大红灯笼照出他满面的焦急之色,他也不知道来来回回转了多少圈,猛一抬眼瞧见齐越出来,一双大眼霎时瞪得溜圆,赶紧三两步迎上去,嘴里叫道:“我的爷,您可算出来了!”一张圆脸要哭不笑的,神情颇有些奇怪。

    齐越脸色不佳地瞥了他一眼,撩起袍子来就要上车。

    “爷……”常青小心翼翼地叫住他,磕巴了两声,才吞吞吐吐地说:“夫人她在二楼雅间儿坐着呢,叫您一出来就上去找她。”

    “什么?!”齐越惊呼了一声,瞪着常青,缓了一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筠儿怎的来了,来了多久?”

    常青哭丧着脸,“您前脚刚进去,夫人后脚就到了。”

    齐越呆了呆,撩起袍角迈开长腿“蹬蹬蹬”地又跑回了楼里,守门的听差看着这位去而复返的公子爷好一个纳闷儿,还没等招呼,就见那人已经蹿上了二楼。

    沈青筠身边跟着的两个贴身大丫鬟皆做了男装打扮,此刻正安静地守在门口,见齐越上来,两人默默地对视一眼,忍着笑开了门请她进去。

    雅间不大,布置得也很简单,正中一张雕花圆桌上摆了些酒菜,沈青筠正坐在桌边与一个女子说着话,那女子的打扮瞧着像是这楼里的姑娘,只是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了,见有人进来,便很有眼色地站起来,对齐越福了福身,安安静静地退出去了。

    齐越瞧着那门扇合紧了,便上前两步,将自家娘子细细打量一番,只见她头戴方巾,身穿一件白底绣岁寒三友纹的襽衫,脚上是一双黑锻方头鞋,颇有几分清爽文雅的书生模样。她瞧着新奇,又觉可爱,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沈青筠因为早年曾被人卖入青楼,在里头遭过许多毒打虐待,本是恨极了这女子血泪堆砌的烟花柳巷,又从方才的女子口中得知了齐越曾经是云锦瓷的入幕之宾,就更是气了几分,这会儿见她没事人般对着自己笑得开怀,不由一阵气闷,又是心酸又是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捏紧了手中的竹骨折扇,咬着唇撇过头去,气得脸上泛起了一片薄红。

    齐越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搓着手在沈青筠身边坐下来,柔声哄道:“筠儿莫恼,我是见你这打扮甚是俊俏儒雅,一时心生喜爱,并不是笑你的。”说着,扯了扯她的衣袖,皱着眉头轻声问道:“你怎的跑到这里来了?这地方鱼龙混杂,万一叫人冲撞了可怎么得了,竟然也不带几个护卫。”

    “我听说这同乐楼的姑娘能歌善舞千娇百媚,尤其那头牌舞姬,不仅生的艳丽倾城,且舞技精湛绝伦,一时好奇,便想要来见识一番,只可惜……”她顿一顿,盯着齐越的眼睛,继续道:“听那老鸨说这头牌舞姬被人用三百两金子包了去,今儿晚上只伺候一人呢,也不知谁人有这般的手笔,又不知是哪位公子有这般的艳福……”说着,轻声地笑了一下,问着齐越:“夫君可知道么?”

    “呃……”齐越一时语塞,又有些尴尬心虚,慌乱地垂了下眼睛,只听沈青筠又道:“据说,那位公子与这头牌还是旧相识,有一桩风流旧事的,如此看来,倒也是二人的缘分……”

    “筠儿!”见她越说越离谱,齐越急得唤了她一声,见沈青筠认真地看着她,不由苦笑着叹了口气,“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你何必这般说话来讽我。今儿晚上也是阴差阳错,六哥他自作主张叫了青染来,我事先毫不知情的,我若是知道,断然不会答允。”

    “青染?”沈青筠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道:“我只听说这人姓云,花名锦瓷,原来她的真名唤作青染。”言下之意,若不是你们二人足够亲密,你又怎会知晓她的真名?

    齐越一噎,恨不得咬一口自己的舌头。她知道自个儿娶得这个娘子是何等聪敏,又是何等的冷静自持,她如今既能这般言语相激,定然已从旁人口中知晓了当年的事,暗暗地叹息一声,只得将自个儿与云锦瓷的过往细细地说与她听,省得她把旁人的胡言乱语当了真。

    眼见着天上的明月越升越高,时辰已经到了亥时初刻,城西的百花巷依然人声喧沸,城北的晋王府却是静谧非常,除了王府侍卫巡夜的脚步和偶尔的蛙鸣虫叫,轻易闻不得半丝儿杂音。

    峥嵘阁里灯火通明,齐琛端坐在宽大的书案之后,手执朱笔细细批阅着一份公文,也不知那公文里写的什么,他突然紧紧捏住了笔杆,深深地皱起眉头,接着喉咙里就是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咳。

    “王爷……”全晟捧着一碗参茶从外头进来,见他咳得厉害,顿时一阵忧心,紧赶两步送上手中的参茶,瞧着王爷喝了两口,慢慢地止了咳,他的心才稍稍放下一点,想开口劝王爷去歇息,瞧瞧案上摆着的几件急务,又默默地咽下了话头,只低声秉道:“王爷,方才跟在七爷身边的暗卫来回话,说七爷今儿晚上去了同乐楼。”

    “哦?”齐琛眯眼一笑,“他们动作倒是快。”

    全晟也跟着笑,“暗卫说原是六爷邀了七爷到同乐楼吃酒的,赶巧误打误撞地点了云姑娘作陪。”

    齐琛搁了笔淡淡地吐出口气,“那云家人可露出自个儿底细了?”

    “不曾。暗卫说业王殿下突然半路杀出来搅了局,七爷脸色不善地走了。”

    闻言,齐琛冷笑了声,“这李检当真是个碍眼的,黄口小儿,太不自量力了些!”

    全晟赶紧低了头,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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