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也差不多结束了吧,刘公子却拦着不让我走,这是何意?傅公子,我爹娘还在家中等我用午膳。”傅祎直勾勾盯着荀安,让孙婵心生不喜,瘦弱的身躯把荀安护在身后,冷声道。
傅祎大袖一挥,几个侩子手冲到台上,把那些奄奄一息之人的头砍下。
孙婵及时移开视线,脑子里仍充斥着漫天的血光,今早到现在接二连三的冲击让她有些缓不过来。
对上傅祎的双眼,端着气势,“傅公子许久没见皇后娘娘了吧,她今晨遣人送我套笄礼用的头面,我还想着赶紧回去试试呢。”
傅祎不语,只盯着荀安眼神癫狂,“你是谁?”
孙婵牵了荀安的手,大方道:“傅公子对我的情郎有何意见?”
“情郎?”傅祎摸着下巴,玩味的视线转回她脸上,“今日婵儿可以走,他不行。”
傅祎挥手,四面八方有身着黑衣的带刀侍卫涌出,荀安拔剑转身,顺势把孙婵护到身后。
孙婵不知他何意,怒喝:“傅祎,你想干什么?你想杀了我么?”傅祎充耳不闻,只盯着荀安,“无论如何,不要让他活着离开。”又对孙婵招手,“婵儿若不想被误伤,便走到我身边来。”
荀安的手捏得更紧了些,孙婵晃着两人交握的手,轻声道:“带我走,荀安,带我走。”
荀安看她一眼,转了个方向,把孙婵护在身前,手起剑落,左右几人纷纷倒下,杀出一条路后两人往菜市口的出口逃离。
后面几十个黑衣侍卫穷追不舍,荀安把孙婵抱在怀里,运起轻功踏上路旁的一个大酒桶,借力跃上了屋顶。
孙婵一路被拖抱着,脚几乎没有沾过地面,紧紧抱着侍卫大人的腰,闭着眼跃过幢幢房屋。若不是黑衣侍卫还在后面紧追,拦在自己腰间的长剑还淌着血,她可能会觉得这个场景挺浪漫。
寒风呼呼刮在脸上,刚睁开眼睛,便见右边一伙黑衣侍卫从地面跃上屋顶,她惊呼,提醒了荀安。荀安挥剑斩落前面两人,往左边的屋顶跃去。
孙婵觉得脚下的道路有些眼熟,拍荀安的后背提醒他,“从锦绸庄二楼的窗户进去。”
荀安卸了力道,落在锦绸庄一楼的屋檐上,窗户正好开着,二人钻了进去,立即低头躲避。偷偷往窗外看,黑衣侍卫失了目标,往四处散了。
二人瘫坐在窗下喘着粗气,明明是有些狼狈的情形,眼神对上是却相视而笑。当然孙婵是咧开嘴笑得灿烂,荀安则是嘴唇一抿的浅笑。
孙婵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还笑得出来?大概是被追杀使她产生了一种,与侍卫大人亡命天涯生死相依的感觉。
孙婵悄悄抬头,见室外无人,把窗子关好,“这傅祎疯了吧,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他能这样嚣张。会不会是杀红了眼,脑子不清醒了?”
荀安抱着她跳上跳下,累得不轻,停下来有些时候了,还涨红着脸,满头的汗,头发丝都冒着热气。孙婵心疼地拿出手帕为他擦汗。
“你不许再喘气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多重呢。”
荀安累得话都说不出来,孙婵为他擦着脸颊和脖颈的汗,听闻有人上楼的声音。
“小姐,咱们楼上还有不少款式,特别适合你。”
小荷的声音,她正带着客人往二楼来。
孙婵拉着荀安起身,避进了一块挂着的布围成的试衣间里。他的剑在地板上淌了一摊子血,却是顾不得了,只能扔下架子上陈列的一件衣服掩盖。
“小姐先等一等,我去拿一方木矩,为你量身。”
狭小的试衣间里,两人为了不漏破绽,靠得极近,荀安热热的呼吸落在孙婵头顶,身体也传递着滚烫的温度。
他们听见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好了没?怎么这样磨磨唧唧的。”
孙婵紧张地揪起荀安背后汗湿的衣袍,听小荷说:“好了,有件衣裳被风吹到地上,我已经收拾好了。”孙婵松了一口气。
那位小姐量了身,小荷记录她的尺寸时,孙婵捂住了荀安的耳朵,见他眼里有笑意,揪了一下他柔软的耳垂。
外头的人开始商量衣裳的款式,看最新的衣料和衣服样子,再反复商量几两银子的优惠,大概过了一刻钟,孙婵已经在心里反思了数遍自己试衣时是否也如此让人厌烦。
两人呼吸交织,空气凉了下来,孙婵觉着暧昧马上就要转成尴尬了,抬起双手抱着荀安的后背,不顾抹到满手的汗,踮起脚尖在他耳边,用气声问:“你冷不冷?”
荀安摇头,孙婵把他抱紧,“我才不管你冷不冷。”
又等了片刻,外头的小姐终于掏了银子,小荷把她送下楼梯。孙婵扯开拉帘,叹气道:“小荷,今天我算是知道了,你们这生意做得真不容易。”
小荷丝毫不见惊讶,点火烧了墙角堆作一团的衣衫,见试衣间又被荀安的剑淌了一滩血,皱着眉拿了一块布把剑擦干净,又擦去试衣间地面的血迹,扔进火堆。
孙婵从腰间扯下令牌,递给小荷,“劳烦小荷,为我跑一趟腿,到孙国公府去禀告我遇袭,请我爹爹派几个侍卫过来接我。”
小荷接过了,转身离开,正要下楼,孙婵唤住她,“侍卫要带上令牌,乔装打扮,对方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侍卫人数众多,我怕爹爹大张旗鼓地派侍卫前来,又惊动了他。”
小荷走了,孙婵为荀安寻了一件蓝色长袍,催促他换下彻底汗湿了的白袍,掏出一锭银子,放在陈列架上。
……
“那混小子当真放肆!”俞氏听了女儿的陈述,一拍桌子,怒喝着,“我今日便要进宫请太后娘娘主持公道。”
孙婵回家后,隐去了傅祎对荀安异常的态度,只说傅祎和刘瑟拦下了她,一言不合便对她起了杀心。
石献也孤身一人回到府中,说自己在菜市口外面等着,见一伙黑衣侍卫赶来,不由分说就砍向他,他逃了回来,马车却难逃粉身碎骨。
俞氏气极,把傅祎和刘瑟大骂了一顿。
孙文远倒淡定多了,拉着孙婵左看右看,“婵儿,你受伤没有?”
孙婵摇头,“多亏了荀安,拼死护着我。”她喝了一口热茶,惊魂未定道:“我真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傅祎会如此嚣张。”
“不过是傅家的庶子,妾氏生的破落玩意儿,真有胆子这样胡作非为。”俞氏站起身,“赫萱,立即为我梳妆,我现在就入宫。我就不信普天之下没有王法,没人能治他的罪!我倒要问问皇帝,这天下是姓李还是姓傅。”
“夫人且慢,”孙文远绕到俞氏身后,把她按下,为她捏肩,“皇后现在最得盛宠,傅家也风头无两,况且婵儿又没有受伤,贸然进谏,恐怕不能成事,只会惹了傅家的记恨。”
俞氏拍开他的手,气得眼眶都红了,“孙文远你就会忍,这一年来,你让了多少实权?这次你还要女儿忍下这份屈辱吗?往后京城的儿郎岂不以为婵儿人人可欺?我以为你一生窝囊,幸好对妻女还算真心,没想到也是这样,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你自个儿去荣华富贵终生吧,我就是憋不下这口气。”
孙文远摸了摸小胡子,讨好地笑了两声,“夫人别气,没叫你憋下这口气。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婵儿呢?只是贸然进谏的确不是一个好法子。气是要出,也需从长计议。”
孙婵帮腔道:“娘,我爹说得对。他敢这样嚣张,不就是仗着皇后和傅家的庇佑么?现在的国公府还不能跟傅家硬碰硬,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总有法子让他吃回闷亏就是了。”
孙文远又上手捏起了俞氏的肩膀,“婵儿说得是,夫人你就放心吧,我绝不会让咱们婵儿白白受了委屈。”
“那你向我保证,婵儿以后的安全再不会受到威胁。”
“那是自然,国公府的侍卫可是最好的,婵儿,还有几日便是笄礼,你也别出门了,就在家里待着,做做女红,写写字儿。”
孙文远对孙婵使了个眼色,瞟了一眼还在气头上的俞氏。孙婵应道:“经此一事,婵儿也不敢再出门了。”
“笄礼上见了太后,我定要好好哭诉一番,就算治不了他的罪,也要让他在京城名声尽丧。”
……
总算把俞氏哄好了,孙婵走回自己屋里。一路低头踢着地面的小石子,她越来越觉得她爹这人不简单。
他说有办法,定不是就这么忍过去,她莫名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婵儿,”孙婵回头,见孙文远颠着滚圆的肚子跑过来,“你娘叫我来送送你。”
孙婵勾唇浅笑,“谢谢爹。”
孙文远勾了她肩膀,笑道:“谢我做什么,我还要谢你方才哄好了你娘。”
“今日遭此劫难,你没吓着吧?”
孙婵摇头,孙文远低声道:“婵儿,方才当着你娘我没问,你老实告诉爹。傅祎他为何要追杀你?”
孙婵挣脱她爹的手臂,与他面对面站定,她突然觉得,他一双眯缝眼里竟然闪着睿智的光。
“傅祎再嚣张,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追杀国公府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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