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缅常怀驾着马车往琊兰去。
冥殿看着忧心忡忡的阿珩, 唇边噙着一丝笑, 忍不住将扇骨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小阿珩,别跟你二哥似的摆着一张苦瓜脸, 天塌了还有我给你顶着呢!来,笑一个给我看看!”
“冥殿,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阿珩可没办法真的乐呵起来, 她捧着脸闷闷道, “我们是去琊兰还是先去云莱堡?”
“不急, 不急。”
冥殿慢条斯理地晃着扇子,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浑不似之前在风云寨答应白月时那样可靠地一本正经。
啊啊啊啊阿珩努力忍住打人的冲动,一旁的沈玉轻轻晃了晃她的手, 示意她不要急躁, 提醒她:“阿珩,你看冥殿手里。”
阿珩定睛看去, 只见冥殿将手里的骨扇一转, 手中现出一张卷轴状的画纸,那画纸由鬼火浇筑而成,徐徐展开时可听见阴阴鬼泣, 叫人看得心里瘆得慌。
但随着卷轴展开, 阿珩、沈玉便发现卷轴上赫然画着沧海境的版图,和白月挂在书房中的那幅地图十分相似,不过更为细致一些。
冥殿静静看着地图片刻, 向他二人道:“你们两个看这里。”
阿珩、沈玉顺着冥殿的两根手指看去,那是两个小小的地名。
一个是星若失踪的百湘里,另一个是颜正卿失踪的琊兰城。
冥殿看着两个孩子,神秘一笑:“你们俩看看,有没有觉得很巧?”
百湘里和琊兰之间隔着一条名为鹰鹫岭的山脉,有意思的是鹰鹫岭内有一条鬼王川,鬼王川从鹰鹫岭茫茫群山中倾泻而出,而后环绕西南方向的百湘里,之后竟又回流向百湘里正东方向的琊兰城。
于是这两个看似不相干的地方便十分巧妙地被鬼王川环绕在一个圆内。
阿珩惊奇地眨了眨眼:“怎么会这样?”
冥殿笑了笑,将扇骨撩开马车帘子,望着车外渺渺万里的云层,还有那云层之下的沧海境凡尘,悠悠道:“我有预感,咱们蜃国的公主殿下和芙罗的太子殿下一定都平安无事。”
阿珩可不像他那么乐观,早先被白月的惊惶情绪所感染,她现在都有些惊魂未定,心中隐隐觉得大事发生,哪能跟冥殿这样悠闲。
阿珩沉默了一会子,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主意,她忙道:“冥殿,你让常缅常怀在百湘里上空停一下!”
冥殿将帘子放下,笑看了她一眼,吩咐道:“常缅常怀,停车吧。”
阿珩一愣:“已经到百湘里了吗?”
冥殿下了车踏上云端,阿珩、沈玉紧跟了出来。
冥殿指着脚下的一处灯火人间道:“这里就是百湘里云莱堡的地界了。”然后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阿珩看着浮沉云海下的人间云莱堡,心跳地飞快,上回她借助青芒、龙峮在北疆帮冥殿追踪了云中玦,而月酌说过星若的额饰中是朱雀的山乌法相,也许......也许这次她也可以利用青芒、龙峮追踪山乌。
只要感应到山乌,她就能知道星若的下落了。
想到这里,阿珩不由大喜,她站在云端闭上眼睛,将元神从洪溪境内唤醒,须臾,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青芒率先现身如一盏明月高悬她身后一丈范围之内,散发赫赫威仪。
一道殷红的血线很快在阿珩眉心乍隐乍现,赤色红芒从中探出将她整个人罩住,随后万千道朱雀神光在瞬间炸裂开来,如迅疾滑落的流星飞速荡开千百里云层,往人间疾速坠去。
神识紧随朱雀之后,阿珩凝神细听山河间朱雀传来的动静。
沈玉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朱雀险象?
阿珩到底在做什么?
“阿珩!”
沈玉唯恐她出事,忙上前要她停手,但冥殿在身后拉住了他:“不要打扰她。”
“可是......”
冥殿知道他的担心,笑道:“你放心,这不是朱雀险象,她只是在利用朱雀感应星若的存在,阿珩修炼至今时日也不少了,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沈玉却不放心,目光盯着那如虎豹豺狼随时要出击一般的青芒,担忧道:“冥殿,你看青芒的样子,青芒也许会......”
“这你就更不必担心,上回阿珩和我去北疆的时候,青芒可是出手保护她的,”冥殿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调侃他,“你放心,你的阿珩不会有事的。”
沈玉没有意识到他话里的揶揄,仍旧拧着眉担心得不得了,浑身冷汗都出来了:“不行,那太危险了。”
他仍想阻止阿珩,谁料冥殿在他身后凉声道:“此事事关她的兄嫂,你觉得她会听你的话让自己收手吗?”
闻言,沈玉脚步一顿,默默退了回来。
冥殿笑笑不再多话。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阿珩忽的睁眼,眸子雪亮,欣喜大喊:“我感应到了!我感应到了!”
沈玉见她周身朱雀红芒已隐去,青芒也遁去无踪,这才放下心来。
阿珩将势一收,跑了过来道:“下面的百湘里四周有山乌法相的气息,而且还在移动。”
她不光感应到了而且感应还十分强烈。
同时心里又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念头,先前月酌告诉过她星若的山乌只是山乌法相的万千灵光之一,所有的朱雀法相里山乌是最隐蔽的,它不会和云中玦亦或是霜鸿那般招摇过市,方才她感应到的山乌却格外强烈。
有些古怪。
但阿珩无暇多想,这份异样被感应到星若气息的喜悦淹没了。
听阿珩这么说,冥殿心里也有了决断,遂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兵分两路,我去琊兰见颜相,你去追踪星若的下落。”
他话音顿了顿,看向沈玉,若有所指:“沈玉仙君,你是跟我走,还是跟着阿珩呐?”
沈玉终于察觉他的打趣,少年脸一红,身形自然而然地侧向阿珩一边,道:“我和阿珩一起去。”
冥殿笑着点点头:“那就不要耽搁了,大家走吧。”说着摇着扇子悠哉悠哉地晃回马车边了。
沈玉也对阿珩道:“我们也走吧。”
阿珩一人行动本就有些害怕,现在沈玉和她在一起她只觉安心许多,点点头道:“好。”
正此时,从马车角落里窜出一道白光。
阿珩定睛一看,是小白,而小白身后馒头也跟来了,它欢喜地在阿珩脚边蹦来蹦去,耳朵一抖,变成一只威猛的狻猊兽。
阿珩便顺势坐在了馒头的背上,与沈玉、小白一同往百湘里而去。
冥殿走进马车中,颇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胸口的伤还隐隐作痛,唉,有谁还记得他是个重伤未愈的伤员呢?
拿了个软枕靠在身后,他闭着眼睛吩咐常缅常怀:“我先去睡一觉,等到了琊兰,你们再叫醒我。”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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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更好地让颜相静养,缇眠在琊兰城郊找了个农家小院住下。
冥殿和黑白童子赶到时天已经快亮了,远远便瞧见缇眠正坐在院子里用一条绢布轻轻擦拭着巨斧,神情专注,锋利的斧刃在她手中映着幽幽的天光。
这是她的习惯,修炼之余便会那把巨斧擦拭地干净,生怕染着灰尘。
他曾问:“不过是杀人的兵器而已,何必费心保养至此?脏了坏了,再换一把便是。”
她嫣然一笑,答他:“因为这是你送的啊。”
目光落在她如今那张险少有笑意的脸上,他不觉怔怔,他有多久没看她笑了?就算是笑多半也是敷衍他的冷笑。
思及此,他低叹一声,暗笑自己矫情,这不正是他要的么?
他又何必这般......这般......
他记得她笑起来很好看。
他脚步微顿,挪开缠着紫色藤叶的篱笆门走了进去。
听到声音,缇眠抬起凤眸,见到他也不惊奇,只是问:“阿珩呢?”
“她先去了云莱堡找她那个公主嫂子了。”
缇眠嗯了一声,将一封信交给他:“昨天有人送来的信。”
冥殿把信打开,信上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字,光是看着这力透纸背的字迹都能想象出握笔之人板正、固执的个性。
信上要求星若出面才能赎回颜正卿,而期限是七天。
冥殿咕哝道:“为什么要七天?”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给你们找到星若留了时间,阿珩真能什么找到她么?”
冥殿将信折起,微微一笑:“我相信那小丫头。”
又问:“颜相呢?”
“在里面。”
缇眠回了句,还是走回院子里在长凳上坐下低头专心地擦拭着巨斧。
冥殿朝里屋走去,蓦地,又顿住脚步,回头问:“你......有没有受伤?”
他看到她手中的动作轻轻一顿,随即淡然道:“没有,劳你关心。”
冥殿一时讷讷,没忍住自己的嘴欠,补了一句:“我不是关心你,只是......毕竟上次在北疆你帮忙救了我。”
“哦。”缇眠神色淡淡地擦拭着巨斧,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冥殿自讨了个没趣儿,只觉讪讪,心中又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儿,握着扇子的手不觉紧了紧,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清早的雾气有些凉,那凉意抽动了胸口上的伤,细微的痛楚叫他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须臾,身后传来她淡然的声音:“你的伤势没好,不要那么操心,自己多顾着自己一点。”
他重重又咳了几声,含糊着应了声,唇角飞扬地走进了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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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相住在这农家小院里一间简陋却十分整洁的屋子里。
老人穿着一身便服,右手手臂因为受伤所以包扎着吊在脖子上,左手却握着笔在面前堆成小山高的公文上奋笔疾书。
冥殿暗道:这老家伙真是不知道休息。
“咳咳。”他清了一下嗓子。
书案前的颜相一惊,从公文中抬起头看向来人,来人是个书生打扮、笑容和善的俊美青年,他看起来十分年轻,眸中却透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沉毒辣,身上更有一种非凡非仙的诡谲气质,令人不觉心生胆寒。
颜恪知道缇眠守在外面,这小院看似普通却是加持过重重法界的,普通人不可能闯进来。
显然青年绝不是普通人。
须臾间,颜恪已收起了眼底的惊诧,不露声色地笑道:“阁下来此,有何贵干啊?”
冥殿暗赞这老头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人精,颇有些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他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笑道:“相爷受了重伤,怎么不好生休息还在处理公务?这般苛待自己可不是保养之道啊。”
颜相闻言知道对方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他呵呵一笑,捋着花白的胡子,起身给冥殿倒茶,一边感慨道:“多谢阁下关心,老朽何尝不想养花逗鸟过过舒坦日子,可惜朝中事务繁忙,老朽一日都不能懈怠啊。”
说着拎着茶壶给冥殿倒了杯热茶:“阁下请用茶。”
冥殿接过茶,看了眼颜相稍稍有些不灵便的腿脚,想来这老头伤得很严重。
颜相毕竟年纪大了,虽然极力撑着可也看得出神色间的疲惫与苍白,他伤重至此却还埋头公务,一把老骨头也算是为芙罗鞠躬尽瘁了,只是他为之尽心竭力的国家也不知还有没有将来。
招呼打完了,冥殿也不想绕弯子,手指捏着杯盖轻轻刮着茶水的热气,道:“相爷,据我所知,芙罗国主已经时日无多了吧。”
他透过杯中徐徐腾起的袅袅水雾,想看着这位丞相大人会有什么反应。
颜恪暗惊,他自然比谁都要清楚现在芙罗国主的身体状况。
芙罗国主一向身体羸弱,近年来病势每况愈下,但国中情势危急,为免发生动荡,老国主硬是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
然而,撑到年末已是极限了。
这件事是个秘密,整个皇宫上下只有他和几位太医知晓,但显然,任何秘密在这个青年面前都不是秘密了。
思及此,颜恪只是模糊地一笑,没有正面回答。
见状,冥殿倒也不多说什么,只低眸望着杯中浮沉的片片茶叶继续问:“此次太子殿下回不来了,东宫之位空悬,相爷打算找谁来继承芙罗国主的位子?我记得当今国主陛下并没有其他子嗣。”
颜恪淡笑:“太子殿下不会有事。”
这句话说得极为笃定,他像是浑然不为这一国储君有任何担忧。
冥殿心底浮起一丝诧异,笑着提醒他:“相爷该知,世事无常,凡事都该做好应对的万全之策才是。”
芙罗正值风雨飘摇之际,颜正卿身为东宫太子,绝不能出事,否则那将是对芙罗致命的打击!
虽然摸不透冥殿的来意,但颜恪还能感觉到他这番提醒背后的善意,遂笑着点点头。
眼前那老人颇为气定神闲的态度倒是让冥殿有些惊奇,末了,他像是忽然明白,颜恪怎能不知颜正卿对芙罗的重要性,老国主驾崩之前,颜正卿这个储君一定会在庆蓟皇城镇守,但这次颜正卿却在琊兰失踪——此事绝不会是颜恪的大意。
他陡然灵光一闪,看向那老人:“太子的失踪是你一手安排的?”
颜恪捋着胡子笑而不语。
冥殿不解:“带走太子的是当年蜃族的遗族,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想你应该知道。”
颜恪云淡风轻吐出两个字:“复国。”
抓到颜正卿之后,蜃族必然会以颜正卿为要挟,行复国之事,一报当年被芙罗窃国之恨。
“既然如此,你为何......”说到此,冥殿看着颜相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忽的悟了:“难道,他是你放出去的饵?”
颜相颔首:“蜃族消失千年却在芙罗内忧外患之际现出蛛丝马迹,我怎能不防?如今瘴毒未除,芙罗岌岌可危,蜃族若是趁虚而入,我国中连反抗之力也无。老朽早就想查一查蜃族在沧海境是否还有根基,奈何他们神出鬼没,踪迹难寻。此次偶然遭遇赤魂师埋伏,老朽便和太子商议,顺水推舟,做了这么一个局。”
敢拿东宫太子做饵,这么大的赌注,也只有这只老狐狸敢下了!
“你倒真是敢想敢做啊?”冥殿感慨。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颜恪幽幽地一笑。
冥殿不可思议道:“你就不怕太子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不会。”颜恪似乎胸有成竹。
冥殿也说不准这老狐狸到底是真有把握备有后招,还是虚张声势而已,忍不住问道:“若太子败了呢?”
“若败了......”颜恪怔了怔,无波无澜的眼底掠过一丝暗芒。
他端坐在椅子上,神情略有些低沉,许是觉得口干舌燥,他伸手将桌上的茶端了过来。
终日的疲惫与伤重的身体令他体力有些不支,左手端茶托时手竟无端抖了起来,杯盖之间发出的碰撞声叫这位向来处之泰然的老相爷脸上露出些无措的仓皇来。
有半杯茶从杯中倾洒了出来,滚烫的茶水浸湿了他的袖口,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颜恪不露声色地将茶杯稳住,勉强够着茶杯喝了口茶,然而气血上涌,竟引得自己剧烈呛咳了起来。
这一咳不打紧,牵一发而动全身,直咳得他面色紫涨,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撑着桌案拼命将那阵肺咳压了下去,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冥殿,忙笑着摇手,解释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让阁下见笑了,呵呵呵......”
冥殿眸光淡漠地一掠,斜阳打在窗上,暖黄的落日余晖洒在老人花白的发上,缕缕银丝,根根分明。
颜恪七十有二,古稀之年,活得差不多了。
芙罗上到国主下到丞相,最重要的两根支柱差不多都快倒了,这个国家也不知还能不能立多久?
他和颜正卿孤注一掷走的是一着险棋,下不好,灭的是芙罗的继承人,断的是芙罗的千年基业。
颜恪用袖子将方才洒在桌上的茶水擦拭干净,将桌上差点被茶水沾湿的公文推开了些,又将那只老态毕现的手拢进袖中,重新端坐椅中,镇定一笑,恢复百官之首的气度,徐徐地说出一句古怪的话来:
“我是芙罗的丞相,万事会以芙罗的利益为先。”
他停了停,道:“若此局败了,我会先其一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此句杀气重重,冥殿眼皮一跳,只觉眼前这老头子还隐瞒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你......”冥殿正要再问,却见颜恪神色古怪地盯着他的手,不由一怔:“相爷这是怎么了?”
颜恪鹰眼似的目光古怪地盯着他的手,问道:“阁下,这扇子......”
颜恪盯着他手里的动作,只见他左手两指虚虚地夹着扇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右手的手心,颇有些散漫懒怠的意思。
曾有一小段时间,他见颜正卿做过十分相似的动作。
颜正卿是东宫太子,素来恭谨,进退应矩,加上太子又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他知道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行为。
而那段时间里颜正卿像是突然转了性子,不但一改从前优柔寡断、庸庸懦懦的模样,还时常做出令他都惊异的决断。
再后来,颜正卿再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颜正卿还是颜正卿,可他却不再是从前那个懦弱的稚气未脱的太子,他恍若一夜成长,真正担起了东宫太子之责。
颜正卿的转变来得古怪,但这样的转变却是芙罗之福。
颜恪何等乖觉,将一切在腹中作了推想,便猜到了始末。
他盯着眼前这青年,知他非凡尘中人,但不论他是谁,此举为何故,他都是在救芙罗。
颜相神色一凛,从桌案后走出,朝冥殿敛袖行了大礼:“阁下之于太子的恩情,之于芙罗的恩情,颜恪没齿难忘。”
冥殿了然,恍然而笑,扶他起来:“相爷言重了。”
“哦,适才相爷说......”
“咳咳咳咳咳咳咳......”冥殿正要再问几句,谁知颜恪突然重咳了几声,一副要把肺咳出来的架势,又朝他歉意道:“今日与阁下虽是初见,相聊却颇为投机,可惜老夫今儿疲乏得很,便不与阁下多话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冥殿呆了呆,这刚才还给他谢恩呢,怎么转眼就下逐客令了?这老头真是的!
缇眠走了进来,拧眉看着他道:“人家一大把年纪了,又刚受了重伤,你审犯人呢?把人问成这样?”
冥殿张了张嘴,旁边颜相还在那儿咳,越咳越上头,一副要把老骨头活活咳散废了的架势。
冥殿暗骂了句:老戏精。
只得道了句告辞,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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