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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时钦没能进去医务室,却正好撞见乔一帆轻手轻脚走出来,还小心地带上了门。
两个人头回打照面,还是在这种情况下,肖时钦有点无奈地问了一句:“贺医生那边让我来拿点药……”
“里面也很急。”乔一帆也无奈,“劳烦前辈先等等了。”
“好吧,那我再等等就是了。”
说着,肖时钦也是这个时候才正视了这个和乔栖孙翔同组的后辈,很是诧异。
虽然他没有多关注乔一帆,但印象里也不该是眼神这么坚定的模样,挺像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类型,不过要真是这样怎么会被埋没到现在?
这个小孩……
“那个……”不等肖时钦先问里面的情况,乔一帆先犹豫道,“请问前辈刚刚是去处理宋奇英那边的事情了吗?奇英出什么事了吗?”
肖时钦很快反应过来,摆摆手:“不是宋奇英组出事,是在他们训练室旁边,刚好他们组是第一发现人而已。”
第一发现人。乔一帆有点惊恐:“命案?”
肖时钦:“……不,我只是比喻一下。”现在孩子真的不太灵活啊。
“那……”
“就是傅青,那个刚被勒令收包袱走人的孩子,被人打了。”
“什么?被谁?”
“不知道,都打出鼻血了,脸上肿了挺大一块,但那小子自己也不说,所以来跟你确认一下有没有可能的人。”
“没有吧……”
乔一帆讶异得下巴都合不上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点,而且发展得也太快了些。
估摸着他们也不会知道,肖时钦观察了下乔一帆的表情,确定他没撒谎也就没再多说。
要说那个时间点最适合作案的,恐怕是……黄少天吧。
明明是第一个跑出去的,最后却和别人几乎同时来到医务室,这中间黄少天到底去了哪里,只能等他出来自己说,或是之后调查监控的,不过肖时钦也不觉得黄少天会做出这种事情。
再激动,黄少天也毕竟是黄少天啊。
肖时钦叹了口气,本来集训期间的学员安全都是由学员自己负责,在监控器范围以外发生的事情概不处理,何况傅青已经不算集训一员了,要不还是别追查了吧……
正这么想着,旁边忽然传来一句:“但我们过来时,张新杰前辈说傅青刚回宿舍,而贺医生已经不在医务室了,不管怎么说,贺医生得到消息也太快了吧。”
“什么?”肖时钦动作一顿,微微拧起眉,“这是真的吗?”
乔一帆不知道他为什么表情突然变得吓人起来,只愣愣点头,“嗯。”
“那事情可就复杂了。”
“怎么回事?”
“我到的时候贺医生都还没来呢啊。”肖时钦捏着下巴,声音沉下来,“他赶来时说自己找错地方,去了右边的宿舍区,蓝雨的队医怎么可能在蓝雨迷路,也就是说……”
“有人提前支开了贺医生?”
“有人支开了他。”
肖时钦的声音和旁边重叠在一起,他一愣,看到乔一帆同样在呆愣,都在讶异他们竟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让肖时钦重新审视了下乔一帆这个人,也想起来,江波涛说过乔一帆很有大局观。
常规来看,应该是被乔栖过分突出的锋芒掩盖了实力,但肖时钦看着这个始终挡在门前一步不离的少年,突然有了另一种猜测——或许,还有
他自己不愿和乔栖这个指挥者产生冲突的缘故吧。
不过看这个样子,肖时钦也知道那药估计是拿不成了。
这少年宁可放置傅青的伤,也不打算让别人打扰到里面啊。
肖时钦叹了口气,“算了,我去问问有没有学员带来吧,你也早点回去啊。”
肖时钦走了两步,没等到乔一帆的回应,转头再看,看到乔一帆低着头,压根没打算走。
但他也看不见乔一帆的表情。
只能看到他久久听着门内的哭声,身侧拳头握到了发颤,连绷起的青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受那女孩影响颇深的还大有人在,肖时钦多看了一眼,怎么都不觉得乔一帆是个该被埋没,还被所有人忽视的小角色。
如果不是乔一帆根本没时间离开,肖时钦恐怕会怀疑……
乔一帆就是那个失手打了傅清的人。
*
虽然都抽出空来看望乔栖,但也不能全交给肖时钦喻文州他们,到了午休时间,医务室里就只剩下乔栖了。
贺医生让她自己等着药水风干,他去帮忙打饭。
适当给眼睛消肿后,乔栖低头晃起脚丫子,巴望着脚能听到自己想玩荣耀的心声,最好一秒就恢复如初。
然而伤口只回应了她一股子药味,更难过了。
张新杰刚到门口,一眼看见医务室里蔫了吧唧的花骨朵女孩,指节敲响门板,提起手里的饭盒:“能进吗?”
蔫花盛放了:“饭、不是,张新杰前辈请进!”
“……你是想说饭请进?”
“我是想说饭和张新杰前辈一起请进!”
小姑娘笑容满面。
这种事上反应倒是挺快。
张新杰不置可否,走上前,将饭盒放到桌上,有条不紊给她摆放整齐,每动作一下,乔栖就要眨一下眼睛,比刚才神采奕奕得多,恐怕是真饿了。
不过乔栖下筷前,见是甜口为主,菜比肉多些的搭配,也是一怔:“这是…贺医生让前辈帮忙送来的?”
“不是,”张新杰给她放好水,低头开始挽袖子,“我打的,食堂门口撞见你们队医后帮了下忙而已。”
“这样啊,麻烦前辈了……”
乔栖赶紧低头,还在想这个又健康又顾及她口味的搭配,果然是张新杰会做的事。
可嚼巴嚼巴饭菜,眼睫一颤,她又忍不住去瞅他,想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这么热心肠。
还是说,只是对她热心?
饭香四溢,思绪万千,男人挽好袖子后,下一步就蹲在了女孩面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下跪求婚,惊得乔栖呛了一口。
“咳咳咳张咳!”乔栖呛得不行,今天已经俯视过太多大人物了,太害怕自己会折寿了,“咳张新杰前辈你不要……”
张新杰动作一顿,看她咳得厉害,眉头都拧成川字了,“好好吃饭。”
你这样我怎么好好吃饭呀,乔栖扁扁嘴,缩脚,不让碰,“那前辈不要动我的脚好不好…”
“我还没碰,只是在看。”张新杰纠正。
乔栖气闷,“即使前辈是牧师,也没办法一下子好起来的呀。”
“……”张新杰叹了口气,“我要是真能奶你,我就不用看了。”
若他真有石不转那样的能力,那早在十年前,他就应该与她相知相识,有能力护她周全一世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了确认伤势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次,没再管乔栖的羞赧,张新杰全心放在她的伤势上,一手搭着膝盖看得专注入神。
地面上,两道人影交叠在一起,乔栖红着耳根,小心翼翼地观察张新杰,生怕他也来霸图大老虎那一套斯巴达式教育。
她发现这人站立时长身直立,蹲下时又因过分专注,会不自觉地弯腰低头,说不清是恪守规矩更多一些,还是认真更多一些。
他好像整个人都因那道伤口凝滞般,一动不动,只有搭在膝盖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明明已经是脚背能感觉到呼吸的距离,他却纹丝不动,克制在界限处,不曾逾矩半分。
他好像很想碰呀……
这个想法醺红了姑娘的脸,蜷了蜷脚趾,拨着地面往后躲,拨楞拨楞,再拨楞拨楞,一点一点退出他的视线范围,像含羞草慢慢合上叶子,温吞羞涩。
小含羞草暗想,再给他看一会儿,她这饭还吃不吃了呀。
多亏这一下动作,张新杰也知她是不好意思,抬起头说:“你……”
乔栖赶紧答:“疼!”
张新杰:……?
乔栖:……条件反射了。
乔栖有点尴尬,还以为张新杰也要逼问自己疼不疼呢。
张新杰却是因她这一反应放松下来,有些无奈:“我知道。”
“知道什么?”乔栖一头雾水。
“知道你疼。”张新杰不紧不慢收回视线,“受了伤不疼的人才应该去神经科检查一下神经,不是麻醉剂就是医学奇迹了。”
膝、膝盖好疼。
受了伤还偏说自己不疼的小奇迹默默捂心脏,向神经科一线工作者们致以诚挚的歉意。
张新杰见她郁闷,似乎也弯了下嘴角,但等她再看去时,他又是那个严谨认真的考究学者了。
扒拉扒拉饭,乔栖埋头苦吃,深刻感受到了段位之差,她在第三层,以为人家在第五层,结果人家早高出了大气层。
小姑娘咽了口饭,抬头问:“那前辈刚刚是想问什么?”
“……没什么。”张新杰似乎放弃了一般,坐去桌边。
椅子背上搭有一条白大褂,张新杰又一丝不苟穿着霸图队服,乍眼看去确实像位严谨考究的医者,而且还是最让人安心的冷傲精英类型。
当然,乔栖知道这个人并不冷,他会给她放行,会关心她未来的出路,会细心留意她喜欢的口味。
不冷,可是,她也确实看不懂他。
冰冷的镜片下,张新杰眼里装着她,也揣着不解,好像眼前这个女孩是最难解的一道问题。
“你啊……”
他一贯笃定平缓的语气被风吹散,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声音,化作轻飘飘的叹声转瞬即逝,轻得她以为是种错觉。
错觉……他已经克制着对她的关心很久很久了。
“怎么总是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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