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第29章

    “二哥, 你来背！”

    付家老二听了付忠国的话, 快步上前, 将完全昏迷的人背上。

    吴医生在一旁护着朝村口走。

    付忠国刚想跟上，胳膊就被他娘拉住。

    “你腿都没好利索！瞎参合什么！”

    付忠国无奈地推开他娘的手：“娘。”

    付忠国的胳膊又被拉住。

    脸上有几处泥点子的罗红云担忧地看着他,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写满关心。

    拉着他胳膊的手，紧紧捏住他的衣服, 她是发自内心的担心他。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怎么不会有事！”罗红云急了，“你也不看看你的脚都什么样了！”

    叶雨冷眼看着罗红云，见付忠国眉头紧皱, 才施施然上前，红着眼圈：“付三哥, 季知青是为了我们村里人才会被埋的，我送他去医院, 你快回去歇着吧！”

    情真意切，言辞恳恳。

    付忠国低头。

    他的脚周围已经泡得发白，缝了针的伤口边缘已经开始渗出丝丝血迹, 这会儿放松一些, 才感觉到刺骨的疼痛，明白现在不是他逞能的时候。

    看向叶雨：“叶雨同志, 麻烦你了。但路途遥远, 还是让男同志陪着去吧。”

    叶雨上前一步，脸上做出十分焦急的表情：“付三哥，情况紧急, 而且我是从省城来的，我二舅娘在市医院上班，我比谁都熟悉市医院。”

    叶雨说的话让付忠国无法反驳，定定地看向她，斩钉截铁：“叶雨同志，辛苦你了。”

    叶雨脸上扬起浅浅的笑，笑得腼腆而克制：“不麻烦的，付三哥。”

    声音轻切而温柔。

    一旁的罗红云几乎咬碎了银牙，看着叶雨对着付忠国笑靥如花，恨不得把这个害了自己一辈子的叶雨撕成碎片。

    真是阴魂不散，重来一世她还是这样！

    顾盼冷眼看着这几人在她面前演这场大戏，真是可笑！

    季临渊伤势惨重，她们还在这里耍心眼玩心机！

    一步一步走到人群最中间，转头看了一圈。

    周围的人都不敢和她对视，视线所及之处的人都低下了头，看来良心还未完全泯灭。

    “季知青的医药费由我来承担，现在送他去县上坐车！”

    偏头看向刘队长：“刘叔，把村里的牛车拉来，先把季知青送过去！”

    围在外围的李虎听见这话，耳尖一动，牛车？这两个字让他心底一跳！

    坠坠不安地看向驾驶牛车的王叔。

    王叔慢慢走上前来：“小顾知青，牛车怕是不能用啊！”

    一听这话顾盼的眉头紧皱，急忙追问：“为什么不能用？”

    王叔将手搓了搓，擦去手心的湿意。

    “老黄牛这几天精神不太好。”

    刘队长眉头一竖，呵斥：“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说！队里什么最重要！就是黄牛！这么重大的事你居然不上报！”

    王叔缩了缩脖子，指头不断拧着：“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就看起来没啥精神，我也让老张头来看过，他也说没啥事。”

    听他说这话，刘队长心里面的石头才稍稍放下去，一听老黄牛出事，吓得他背后一身冷汗。

    擦了把额间的虚汗，心有余悸：“那就赶紧找来，季知青这伤可耽误不得。”

    本来听了王叔的一席话，李虎心底稍安。

    但刘队长的话一出，他一下子就急了，老黄牛要真来。

    那事儿不就得……

    细雨朦胧下，他居然急得满头大汗，一张黑乎乎的脸胀得通红。

    想要上前脚步顿住。

    这，这，这可怎么办？！

    心底七上八下，咬咬牙吼道：“这么大的雨，路上这么滑，老黄牛要真出了事咋办？！”

    本来要去牵牛的王叔愣住，捶了一下手心，对啊，这黑漆麻乌的，驾驶牛车也太不让人放心了。

    要是牛真出了事，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得行，不得行，这件事不能做。

    顾盼几乎要被村里的人气死了！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在这纠缠不清！怕这怕那！

    她脸上的神色阴沉得可怕，眼中一片阴翳。

    扬声吼道：“我出十块，谁送！”

    围在周围的社员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东西。

    十块！

    顾知青疯了吗？！

    没人回话，周围一片静默。

    顾盼眼中冷意凝结：“十五块。”

    赵爱军站不住了，直接上前，高举手：“我我我！我！”

    一声比一声更高，生怕声音小了机会就跑了，这十五块就没了。

    想了想，有些不放心的问道：“真给我十五块？”

    “少说废话！赶紧去牵牛！”

    赵爱军转身朝着牛棚跑去，身影一瞬间就消失在夜幕中。

    顾盼没有时间和他们瞎扯，直接在人群里点了两个看起来老实，身强力壮的人。

    “你们一起，一人十五！去不去！”

    突然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晕的两个人一边点头一边连连说好。

    四个人手脚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季临渊放上来了牛车。

    赵爱军驾驶牛车，其余三个人在后面边跑边推。

    顾盼虽然没什么力气，也扶着牛车赶忙往县上走。

    赵爱军叫了她好几次坐上牛车，但她都坚持在下面走。

    本来速度就慢了，要是她再坐上，耽误了季临渊的伤怎么办？！

    她现在恨不得长一双翅膀，立刻抱着季临渊到市医院。

    心底慌乱，脚下的步子也开始凌乱，不小心踩到一块碎石，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扶着牛车的惯性让她狠狠砸在地上。

    手掌心和膝盖瞬间见红，火辣辣的痛感在这两处蔓延。

    胸口手肘全是湿漉漉的泥。

    扶牛车的两人见她摔倒，赶紧放手，转身想把她扶起来。

    一见他们俩松手，顾盼急了。

    抬起头吼道：“你们干什么？！你们送他走！不要管我！”

    两人朝她走来的脚步顿住，转头看向驾车的赵爱军。

    见他们俩开始踟蹰犹豫，顾盼猛地爬起来坐着：“十五块你们还要不要？！赶紧走！！”

    二人对视一眼。

    “走！”

    顾盼看着牛车逐渐远去，松了口气。

    静静在原地坐了两分钟，缓过最初的疼痛。

    等疼痛没有那么刺骨和难以忍受，才慢慢站起来，费尽心力折了一根木棍。

    杵着木棍一瘸一拐地朝前走。

    等她赶上牛车的时候，赵爱军几人正要将他挪到汽车上。

    说来她们也是运气好，正好碰上了要上县里的车。

    七十年代的道路崎岖不平，顾盼小心翼翼地护着季临乱渊的头。

    走到一半，汽车驶过一个凹凸不平的大坑，车辆下陷又上跳。

    昏昏沉沉的季临渊突然睁开了眼睛。

    顾盼惊喜：“季大哥！”

    季临渊感觉女孩的手垫在自己的脑后，软绵绵的。

    心底苦笑，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放在这上面，甚至觉得脚都没有痛得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这可笑的心思。

    发现季临渊拧眉，顾盼以为他是痛极，轻声安抚：“别怕，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听到她的话，季临渊沉重的眼皮轻抬，眼底浮现笑意，傻。

    眼珠朝周围看去，有几个模糊的身影看不清。

    费力挪动身体，想要离顾盼远一点。男女授受不亲，和他攀扯上不是好事。

    “别动！碰到伤口了。”顾盼不满地掰正他乱动的手。

    季临渊急了，猛地起身，睁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

    “哪儿受伤了？”

    声音又急又慌。

    顾盼眼尾下垂，一下子就落泪了。

    见她这样，季临渊更着急。

    完全忘记自己刚刚还准备离她远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别哭，到底哪儿受伤了？”

    因为太过着急，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而后注意到顾盼垂下眸子，心底懊恼，连忙放手，不断道歉：“对不起，弄疼你了。”

    顾盼摇头不说话，但泪水不断滴落。

    她想说话，想告诉他她没有受伤，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的心被感动紧紧包裹，为什么他那么，那么好。

    好到她没有办法形容这种好，什么都以她为主，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关心她。

    明明自己一身是伤，稍稍一动就疼得嘴唇发颤。

    她哽咽着：“没，没事。”吸了吸鼻子，强调，“我真没事。”

    季临渊远比顾盼想象中还要了解她，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肯定有事。

    想替她出头，但他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信誓旦旦告诉她：“等我好。”

    “我等你。”顾盼重重地点头。

    坐在前面的赵爱军几次回头，好奇的目光不断在顾盼和季临渊之间来回巡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人之间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顾知青长得好看，季知青也长得好看，两个人在一起说不出来的好看。

    他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会说，但就这样看着他就觉得很，美好，对，就是这个词，上次大妞教他的这个词。

    转头看向一旁的司机：“师傅再开快一点。”

    吴医生一直待在季临渊身旁，时刻关注他的伤势，儿女情长他见得多了，但像顾盼和季临渊这样的，着实少见。

    本来去市医院预计要花500块，他都以为这件事就无疾而终了。

    就像半年前从山崖上滚下的小罗子一样，简单包扎一下，弄个夹板就算了。

    没有钱，只能拖着残肢过一辈子。

    但顾盼居然敢承诺她出全部费用。

    目光在顾盼身上游离一圈。

    灰头土脸难掩天姿国色 。

    简单的装扮也看得出来质量上佳价格不菲。

    顾盼何尝感觉不到吴医生在她身上停留的目光 。

    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她看得出来吴医生内心的想法 。

    确实露出大笔的财富不是明智之举，但季临渊这种情况，她也是不得已之举 。

    比起暴露大量的财富被别人惦记上，她更担心季临渊的腿，更担心他的伤，更担心他的性命，更担心他的安危。

    只要他能好好的，不过是损失一点点身外之物罢了。

    季临渊短暂的清醒以后又沉沉的昏睡过去。

    顾盼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头，时不时的探头往窗外看去，外面黑漆漆一片，除了汽车轰隆隆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季临渊身上开始发热，顾盼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额角开始不断渗出冷汗。

    “离市医院还有多久？”

    赵爱军往窗外看去：“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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