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从市里出发, 等顾盼拎着小包走在乡间的小路, 远远看见小河子的袅袅炊烟地时候, 太阳都快落山了。
离小河子只有几步路了，顾盼松了一口气, 停下脚步。
站在原地轻轻抬脚，活动了下脚踝, 好累，她坐车到了公社，一路直接从公社走了回来。
此刻看见小河子一片风平浪静，心底不由自主想在了还躺在市医院的季临渊。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顾盼？！”
“天哪！顾盼真的是你！”
突然前方传来震天响的尖叫声, 刺得耳膜生疼，声音直入云霄。
顾盼还没来得及和那人打招呼, 那人就已经转身往村里面跑去。
边跑嘴中还大声嚷着：“顾盼回来啦，顾盼回来啦！”
顾盼：“……”
顾盼尴尬地放下微微举起的手。
随着那人的嚷嚷, 不过一会儿村口就围了不少人。
顾盼颇有一种猴子被人围观的感受。
“顾盼！”
顾盼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刘队长正对着她招手。
顾盼笑着点点头喊道：“刘队长。”
刘队长穿过人群，走到顾盼面前：“顾知青, 回来了？”
“嗯, 队长。回来了。”
“季知青怎么样？”
“还行，恢复的不错。”
简短地回答了一句之后, 顾盼又将季临渊病情的基本情况告诉了大家。
大伙儿听到季临渊没事儿了, 心里也松了松。
特别是垫着脚，翘着脑袋在那儿探听的刘大柱他娘。
当顾盼说季知青没事，刘大娘几乎伸直的脖子才慢慢放松。
“顾知青, 听说你花了500块。”知道季临渊没有事儿，就有好事者开始打听顾盼的钱了。
不合时宜的话一出，不止是顾盼，就连一旁的刘队长也黑了脸。
扯着嗓子吼道：“问什么问？！今天的工分干完了吗？！”
“咋？这还不能问吗？”不服气的好事者。
“问问问，顾知青的钱，关你啥事儿？！”还有不服管教的人敢顶嘴，刘队长气得脸红脖子粗，吼得那人一愣一愣的。
见刘队长真生气了，好事者也不敢再多打听了，但还是小声嘟囔着：“问问也不行。”
顾盼冷眼看着二人吵闹，一句话也没搭腔。
等顾盼应付完村里面好奇的人，回答完他们五花八门、奇奇怪怪的问题，天已经擦黑了。
她轻轻咳了两下，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情：“刘队长，我也坐了一天车，实在太累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行行行。”队长这才注意到她有些筋疲力尽的神色，挥手让周围的人散开，“都散了，都散了，该回家吃饭就回家吃饭，该回家奶孩子就回家奶孩子。别都在这堆着了。”
队里的人也不是不会看眼色，见刘队长发了话也不在这站着。
三五成群熙熙攘攘地往家里走，一路上不断絮叨。
等众人走的差不多了，周围还围着三五个人。
刘大柱他娘率先走上前来：“顾知青。”
“刘大娘。”
“顾知青，季知青真没事吧？”刘大娘有些不敢同她说话，不断地搓着手缓解心里的紧张。
顾盼发现她的紧张，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刘大娘，你放心，季知青已经没事儿了。市医院的医生说了，只要安心养伤，一年就会恢复如常。”
“一年？！”刘大娘拔高声音。
“嗯。”顾盼点头，其实市医院的专家说了，季临渊这个脚半年就差不多该好了，但他故意说成一年，让他们知道季临渊的伤有多严重。
而且这样说，等季临渊可以出院回家养伤的时候，也有正当理由可以好好休息！
“那么严重吗？不能好的快一点吗？”周围几个听见顾盼话的人。
顾盼一下子脸色变得沉痛起来，眼角挂着泪意，虚虚地擦了一把眼睛：“哎……”
“我也问了医生，医生说季知青这个伤十分严重，当时若晚送来几分钟，怕是腿都保不住了。”
听到顾盼这个描述，刘大娘一下子惨白了脸，声音发颤：“那现在没事儿吧？”
顾盼摇摇头，脸上没有一点放松：“也幸好省上的专家下来了，正好给我们碰上。”
刘大娘被顾盼的叙述，讲得像是心里坐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
听见顾盼说有省上的专家，抬手抚了抚胸口，平息急促跳动的心脏。
缓过这口气，深呼吸了两下，慢慢问道：“然后呢？”
“专家亲自操刀动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但是腿上的伤势太过严重了，必须要好好休养。”
“那就好，那就好。”刘大娘又呼了好几口气，等缓过气来脸上神情一愣，猛地抬头盯着顾盼：“那。。。花了多少钱？”
问出这话后又是惴惴不安的捏着衣角，市医院本来就是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地方，现在就听说有省上的专家，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会花多少钱。
下意识的问出这问题之后，她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后悔。
他们家光景本就不好，好不容易凑了15块交给叶雨。现在听顾盼这意思，怕是吴医生说的500块根本就不够。
可他家实在是没有钱，一想到季知青是为了救他的儿子，想到季知青奄奄一息地被人抬上牛车，她心里又愧疚又心酸。
刘大娘脸上的神色顾盼看在眼里，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贫穷，真的能摧毁一切。
“刘大娘别担心，医院减免了一部分，没有多少的。”
“医院减免？！”刘大娘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嘴里好奇地重复。
“嗯。”顾盼重重的点头，“因为季大哥情况特殊，医院特别给我们减免了部分医疗费用。”
刘大娘仔仔细细盯着顾盼，但她的模样不似说谎。
想了想，看向不远处还站着的两三个人。
轻轻对着顾盼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顾知青，你来一下。”
顾盼不解地朝她靠近两步。
刘大娘踮起脚尖靠在顾盼耳边：“顾知青，你等一下，其实我还偷偷藏了两块钱，我一会儿送到你宿舍来。”
顾盼愣住了，过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刘大娘说了什么。
她低头看向刘大娘，快50岁的女人包着头巾，脸上留着岁月雕刻的痕迹，这会儿对上她，微微弯了弯眼睛，眼角的皱纹起起伏伏。
身上的衣服找不出一处好的，手肘腿弯磨得发白，裤子也短了一大截，露出又干又瘦的脚踝。
顾盼张嘴刚想拒绝，到了嘴边的话卡住。
刘大娘眼睛亮得惊人，脸上的固执和坚强让人心暖。
“。。。好。”最后顾盼还是回了她一个好字。
听到顾盼这个回复，刘大娘的脸一下子就笑了。
看得出来，她心底压着的这块石头也终于放下去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刘大娘迫不及待的想回家把这两块钱拿出来，急急忙忙和顾盼道别后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顾盼的目光随着她的背影逐渐逐渐变远，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幕中。
“顾盼？”
顾盼还有些发愣，突然听到耳边的声音，回头。
“红云姐。”她跟着别人称呼罗红云为红云姐。
“在市医院还好吗？”
“挺好的。”
“季知青呢？”
“也挺好的。”
“林山还好吗？”
顾盼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也都还挺好。”
“那……”
罗红云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过了许久，她才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试探着问道：“那个，那个碰到有其他人了吗？”
顾盼：“。。。。。。。”
感情刚刚说了那么一大堆，全都是兜圈子的，就等着最后问这个事儿。
顾盼对她们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原书里面的无论是男主女主还是女配，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故意当没听明白她的问题：“啥？其他人？其他人是谁？”
脸上也配合着，露出茫然迷惑的表情。
罗红云皱了皱眉头，声音里带上几分着急：“那个呀！”
“哪儿个？”顾盼揣着明白装糊涂。
“啧。”罗红云啧了一下，“就那个啊！”
顾盼也学着她的模样皱了眉头：“什么这个那个的，到底是啥？你直接说！”
罗红云也被她说的有些急，也不再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问道：“就叶雨和付三哥呀？“
“啊？”顾盼故作不知，“他们怎么了？”
“你没遇上他们吗？”
“遇上的呀。”
“那他们怎么样？”
“什么他们怎么样？我不懂你的意思。”
“就……”罗红云卡住了，她很想询问顾盼，叶雨和付忠国有没有很亲密？可这话让她怎么开口？
“就什么呀？”顾盼挑着眉问。
“没什么，没什么。”罗红云连连摆手。
顾盼这几天本就被这些事情闹得心烦，现在罗红云撞上来了，她可不打算这么放过她。
扣住她的手腕儿追问：“红云姐，你别急着走啊，到底什么事你说呀。”
“没事，没事。”罗红云挣开顾盼的手，“哦，我，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就像身后有恶狼在追似的，脚步急得不行。
顾盼勾起唇角冷笑，这两天她有问过当时的情况，仔细想过了。
罗红云肯定是重生的，那她肯定知道这次事故的发生，也必然知道季临渊下去救刘大柱会被压断腿。
再加上当时他们说，罗红云死死抱着付忠国不让他下通道，最后才是季临渊主动提出下通道。
也就是说：罗红云明明知道季临渊下通道肯定会出事儿，但她为了不暴露自己，亦或是其他的原因，硬是瞒着这件事没有说，也没有阻止！
现在想让她甩她个好脸色，不可能！只要季临渊的脚一天没好，她就一天不可能给她好脸色。
现在还敢眼巴巴地跑上来打听叶雨和付忠国的消息，真当她是个傻子呢！
终于等到周围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李向红才慢慢走上前。
“顾盼，你没事儿吧？”
真情实意的关怀和虚情假意的敷衍，顾盼分得一清二楚，脸上终于带着温暖的笑意：“没事儿，向红姐。”
年纪比她大了许多，拿她当妹妹看的李向红摸了摸她的脑袋：“辛苦了。”
温暖的手掌在自己的头顶抚摸，顾盼心里泛酸，垂着脑袋，低低地的说了一句：“谢谢。”
李向红没听清楚她说什么，但还是揽了揽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走吧，先回去吃点东西。”
顾盼摇摇头，看想林山家的方向：“我去看看林奶奶，林山特别交代了这个事情。”
“那行，我陪你一起过去。”
“向红姐，我想喝米粥，你去煮着，我一会儿就来好不好？”
李向红看向自己的手腕，顾盼捏着她的手腕儿，对着她撒娇。
从来没和顾盼如此亲昵，李向红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面对她这样娇娇弱弱的撒娇，李向红哪里抵抗得住，拍了拍她的手背：“那行，我去借点米回去给你煮着，你搞快点，天黑了，注意安全。”
“好！”顾盼脸上一下子洋溢起灿烂的笑容，“谢谢向红姐！”
声音又甜又亮，叫得李向红笑眯了眼。
顾盼看到李向红离开，也抬脚朝林山家走去。
到了林山家门口，却没有推开门，直直越过门，往山上的破庙走。
“季爷爷！”
顾盼到的时候，季爷爷正在生火。
头发花白的老人手上握着一把干稻草，蹲在石头旁，听见有人叫他，吓得一把将手上的东西丢下。
意识到是顾盼，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才逐渐平静下来，缓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顾盼一看季爷爷焦急的神色，就知道他想什么，连忙解释：“爷爷放心，他没事。”
季爷爷脸上的神情顿时松下来，刚才死死握住稻草的手也逐渐松开。
看到顾盼他是惊喜交加，既怕她带来好消息，更怕她带来坏消息，年纪大了，感觉自己是一点刺激都受不了。
“顾盼，你也回来了？”听见外面响动走出来的季奶奶。
“奶奶！”
“诶！”周围没人，季奶奶也大胆地应着。
顾盼认真仔细打量面前的两位老人，看见季爷爷季奶奶都平安无事，紧紧玄着的心才逐渐放下。
“爷爷奶奶，我就来看看你们，看到你们都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我也不敢在这里多留，我先下山了。”
“行，那你慢一点。”季爷爷也不敢挽留她，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人上山。要是被人撞见顾盼和他们在一起，那这小丫头怕是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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