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奶奶！”顾盼惊喜地看向打开门的人, “您在家？”
打开一条缝的林奶奶探出脑袋, 左右观察, 见四下无人，一把拉过在门口还有点发懵的顾盼。
“嘭。”
门被关上。
林奶奶立马别上门栓, 仔仔细细打量被她拉进来的人：“你没事吧？”
顾盼整个人一脸蒙圈，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还说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家里门都快被敲破了！”林奶奶皱巴巴的脸挤成一团, 踮起脚，干瘦的手戳了戳顾盼光洁白皙的额头，“还敢一个人到处乱跑，也不怕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说着还努起嘴朝大门的方向示意, 别有用心的人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顾盼这回总算是听懂了林奶奶的意思，看了最近来烦林奶奶的人不止是刚刚那两个。
林奶奶凶巴巴的脸藏不住眼底对她的关心和担忧, 顾盼心底一暖，抱着林奶奶手臂, 撒着娇：“林奶奶，我哪儿里是到处乱跑。”
提起手上的东西好让林奶奶看见：“我特意来给您送好吃的。”
林奶奶被她逗乐，佯装打她：“你这孩子, 家里啥没有, 又乱花钱！”
“不是乱花钱，是花对了钱。”
林奶奶被她哄得心花怒放, 但到底知道这人情世故。
他们家欠顾盼的已经够多了, 这些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不能收。
顾盼一看林奶奶逐渐严肃的脸就知道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提前截住：“林奶奶，这可不是特意买给您的, 我嘴馋，买来让您做给我吃的，好几天没有吃到您做的菜了。”
故意咽了咽口水：“一说到我就饿了，林奶奶，我还没吃早饭呢。”
林奶奶一听这话就急了：“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丢下这话就急匆匆朝厨房走。
顾盼看着小老太太风风火火的模样，脸上不由挂上了笑容。
走到院子里的竹椅坐下，身体前倾靠在小方桌上，支着下巴开始沉思。
上回为了季临渊不得已暴露了自己有钱，虽然队里人都知道她有钱，但听说和实打实地感受到是不一样的。
这可不，现在啥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她得想个法子，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而且万一又遇上个和半边耳那样的无耻之徒，就算她有电击棍防身也不可大意。
万一出了事就是万劫不复！女孩一定要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千千万不能大意。这是她妈妈一直以来耳提面命的。
一想到她妈妈，她不由眼眶发红。
耳尖微动，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顾盼低下头，伸出食指抹了抹眼角的泪意。
站起身接过林奶奶给她煮的鸡蛋面，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布上大大的笑容：“哇~好香呀！”
林奶奶看着顾盼的表情，心底乐滋滋的，有什么比自己的付出得到赞扬更令人开心的呢？
顾盼掩饰的极好，丝毫没有让林奶奶发现她刚刚的伤感。
等吃过面条，顾盼自觉地收拾好厨房，也顺手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柜子里。
甫一走出房门，林奶奶就拉住她：“顾盼丫头，这个队里的人都不坏，但架不住有几个老鼠屎，可就这几颗老鼠屎平白恶心人。”
“你一个小姑娘在这无亲无故的，一定别着了这些别有用心的人的道了。”林奶奶看着她一脸担忧。
“林奶奶，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扬起握成拳头的手，“要是真遇上了，看我不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顾盼眼睛瞪得圆鼓鼓的，素白的手握成拳头就像一团粉面团子，这幅模样直接将林奶奶逗笑了。
“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面上的担忧也退下几分。
安抚好老人家，顾盼也朝着自己今天的工分地走去。
弯腰在地里割了一小会儿的顾盼抬手擦去额头渗出的汗珠，用手当做扇子扇了几下。
抬眼看了眼半空的烈日，心底叹口气。
无端感觉心里空空落落的。
眼睛里也没有了往日的灵动，有些颓然地坐在树荫下。
也不知道季临渊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的腿还疼不疼？
想起她在医院的几天，季临渊怕她担心，回回问他疼不疼，他都说不疼。
哪儿会不疼，每回他想动动，额角豆大的汗珠就一颗接一颗往下坠，疼得五官都纠结在一起了，还特意露出笑容说自己不疼。
笑得一点都不好看。
丑！
心里嫌弃着，可脑子里却情不自禁地想念他。
正想着季临渊的事情，就被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
“顾知青，顾知青。”
顾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目露惊喜：“你怎么来了？”
来人轻笑：“咋的？不欢迎我来？”
“才不是！我是太开心了。”
“给你。”
顾盼看着面前的信封有些诧异：“这是什么？”
“你爸妈给你寄的信，我想你最近应该不会去县里，就给你领了，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似乎怕她不乐意，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完完整整的，我没动过。”
“你说的什么话！我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听了顾盼的话，声音清脆的女人故意夸大动作，大幅度地拍着胸口，预期夸张：“吓死我了。”
等见到顾盼对她翻了个白眼才亲昵地挽上顾盼的胳膊：“嘿嘿嘿，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不过你就去了市里一趟，怎么感觉你更加好看了？”
顾盼嫌弃地别别嘴，拉开她的手：“我可不喜欢女人。”
“啧。”女人发出唏嘘声，感觉该说正事了，正了正神色，“不过说真的，你想好对策没有？”
话题跳跃太快，顾盼一时之间没有跟上，有些茫然地问道：“什么对策？”
“你还不知道啊？”
“别话说一半，到底发生什么了？”顾盼追问。
“你别说你还不知道吧？”很显然，顾盼的态度让女人有些惊讶，“现在咱小河子，茶前饭后谈论的最多的是什么？”
顾盼皱了皱眉头，难道她去医院这几天小河子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看见顾盼一脸迷惑，女人也明白了。这人看来是真不知道。
她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了当开口：“还能谈什么，当然是谈论你呀！”
“我？”顾盼抬起食指指着自己，“又说我妖里妖气？狐狸精？”
顾盼想起刚刚那两个女人形容她的词。
女人点了点头:“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所知嘛。”
顾盼很无语地瘪了瘪嘴：“从我来的第1天起，到现在他们都还没聊烦这个话题吗……”
“你说对了一些，但现在可不是这了。现在咱小河子，十里八乡的哪一个适龄男青年没有在打你的主意，就算他本人没有什么想法，他家里人也会逼他有想法的。”
“就为了那500块？”
果然是财帛动人心。顾盼想到当初她将巨额财产全部交付给季临渊保管，季临渊非但没有私拿她一分钱，甚至后来他将盒子给她的时候，还多了一些。
数额虽然不大，但想来已经是季临渊能够拿出来的所有。她知道这是季临渊给她贴补的饭钱，像他那样骄傲的人，又怎么可能白白占她的便宜。
但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季临渊和他们一比，真是天壤之别。季临渊在天上，这些牛鬼蛇神说他们在泥里都玷污了泥。
女人:“？？？”
顾知青这是什么情况？说着说着脸红什么？这个话题有什么值得害羞的？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等到顾盼对上身边女人怪异的眼神，思绪才从季临渊那边收回来。
一想到自己在这种时候居然还神游天外，还被人抓个正着，虽然也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就是特别不自在，或许这就是做贼心虚的感受。
女人：“顾知青你没事吧？怎么脸越来越红了，是发烧了吗？”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摸上顾盼的额头，感受到手背的温度，皱了皱眉头。又抬手摸到自己的额头，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也没发烧呀？”
顾盼感觉好像有一股热气从自己的脚底直升到天灵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煮熟的闷虾，全身都红透了。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我没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人完全没有意识到顾盼转移话题这样拙劣的解除尴尬的法子，开口道：“就来给你送信啊，顺便提醒你呀。”
“嗯，谢谢你还特意来跑一趟。”
“谢啥，要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女人说着这话不由自主地眼眶泛红，鼻尖泛酸。
顾盼半掩下眸子，目光落在女人破烂单薄的灰黑色粗麻布裤子上，这半截裤子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了，脚脖子露出一大截，露出的脚杆干瘦不已。
让人看着心疼，顾盼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还要继续现在这样吗？”
“这样？”女人露出一抹苦笑，“我现在除了这样还能怎么样呢？”
顾盼丝毫不在意她那双布满泥垢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希望自己能够传递一下温暖给她。
“我帮你离开这里，你重新开始生活。”
女人拖出手，眼里黯淡无光：“离开这里，我又能去哪儿呢？”
女人的声音又轻又柔，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就那么平铺直叙的一句话，却重重砸在顾盼心上。
顾盼浓密纤长的睫毛狠狠地颤了一下。是呀，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是缺衣少食的七十年代，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又能去哪儿呢？
就是像她这样的，也无法脱离小河子的束缚，只有等明年恢复高考离开。
等一下！！！
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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