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卯时三刻, 小满就苏醒了过来。
看着床榻上虽然憔悴,但眼睛却恢复了灵气的小满, 悬英才相信了郑太医口中说的体魄强健。
“来来来,这是姑姑亲自熬的清粥,喝两口补补体力。”
芳姑姑欣喜的端着粥碗, 递到了小满的嘴边。
小满倚在枕头上, 抻着脖子看了看芳姑姑手中的清粥,往后缩着脖子,撇了撇嘴巴。
“主子,奴婢不想喝清粥,奴婢想喝鸡汤。”小满望着悬英,可怜巴巴的眨着大眼睛。
瞧着小满这幅模样,悬英伸手掐了一下她肉肉的脸蛋, 眼中是止不住的喜欢。
“你才刚醒,只能吃些清淡的, 等你身体恢复了, 就算是想吃山珍海味都随你。”悬英接过芳姑姑手中的粥碗,舀了一小勺在嘴边吹了吹,递到小满的嘴边,“听话!”
小满嗅了嗅嘴边的清粥,又眨巴着望向悬英。
便见她小嘴一张,吞进了汤匙里的粥,支支吾吾道:“那,那奴婢可以吃红蟹吗?奴婢从来都没吃过, 见都没见过呢。”
芳姑姑宠溺的伸手戳了下小满的额头,笑道:“你怎么就偏偏长着个吃心眼?”
小满接过悬英手中的粥碗,笑得眉眼弯弯的道:“能吃是福嘛,能吃说明身体好呀。”
寝殿里主仆三人正有说有笑时,门外便传来了陈公公急促的声音。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可歇息了吗?”
听到陈公公的声音,芳姑姑率先推门而出,看着满身大汗,手忙脚乱的陈公公,问道:“诶呦,陈公公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能让陈公公着急成这个样子?”
只见陈公公握着手中的拂尘,左右踱步着。
待他看到悬英出现在殿门口时,才如同看见了活菩萨般冲到了她的身前。
“娘娘,出事儿了,您快和奴才走一趟吧!”
从雍和宫到芳华阁的一路上,陈公公已经将事情从头到尾和她说得一清二楚。
悬英裹着斗篷,蹙眉道:“皇上是糊涂了吗?且不说这事和孙氏有没有关系,就算是她做的,皇上也不该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强拘在宫里啊。”
陈公公急的直拍手道:“娘娘说的是,况且还是太尉大人的独女,这事儿可该如何是好啊?”
“皇上做事一向谨慎,怎么也会行如此冲动之事?”
陈公公一听,赶忙回应道:“诶呦,娘娘您还不知道吗,只要是有关娘娘您的事情,皇上他一向如此啊。”
看着近在咫尺的芳华阁,悬英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陈公公道:“孙氏被拘在宫里这事,太尉大人知道了吗?”
“回娘娘的话,太尉大人若是知道了他的掌上明珠被皇上强行留下,那早就杀进宫里来了,可看如今这个时辰,怕是再迟钝的人,也要知道了。”
悬英眉头低垂,双手紧握在一处。
她思量了许久,小声道:“那就麻烦陈公公出宫一趟,去请太尉大人到宫里来。”
陈公公猫着身子,满脸疑惑道:“那奴才去请太尉,是奉皇上的旨意,还是娘娘的?”
“自然是皇……”悬英眼睛一转,低声道,“不,是要奉本宫的旨意。”
悬英转身面向陈公公继续说着:“定要陈公公亲自去一趟,并且无论太尉大人问什么,公公都不要说出真相,就说……是件天大的好事!”
见陈公公一脸迷茫,惊恐的模样,悬英凝眸认真道:“陈公公就按本宫说的去办吧,唯有这样,才能保住皇上和孙氏的清誉。”
陈公公看着悬英一脸笃定的样子,自知现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摇着脑袋,转身大步离开。
一推开芳华阁的殿门,檀阙的背影便映入她的眼帘。
见满地的凌乱,悬英的目光落在檀阙手中的半截木棍上。
看着断裂的一头沾着变深的血迹,悬英一蹙眉头,一把抓住了檀阙的手臂。
“皇上这是在做什么?”
听到自己的声音,悬英感觉他浑身一颤,便扭头看着自己。
眼中像是能滴出鲜血一般的恐怖。
悬英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腕,低头看着躲在桌子下面的孙氏。
此刻的孙氏正缩成一团,抱着桌子腿瑟瑟发抖着。
满脸的眼泪,让人看得心疼。
悬英将檀阙拉到自己的身后,想要拿走他手中的木棍,却不料檀阙紧紧的抓在手里,不肯松开。
她仰头看着檀阙阴鸷的面孔,和眼帘中的执拗,便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
“皇上的手受伤了,把木棍给臣妾,听话。”
听到耳畔轻柔的声音,檀阙才从封闭的魔怔中慢慢平复过来。
他低头看着悬英一点点抽走他手中的木棍,再用她软绵的玉手,填满了他的掌心。
檀阙低垂的眼帘微缠着,手心里的暖意缓缓渗透他的心底,他目光向上,落在悬英的脸上。
悬英将手中的棍子丢到一边,一手牵着檀阙,一边弯下身子,看向桌子下面的孙氏。
“孙家妹妹,为何藏在桌子下面呀?”
孙氏一听到悬英的声音,猛的扑在她的脚下,抓着悬英的裙角嚎啕大哭道:“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救救臣女吧。”
悬英伸手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笑道:“岁夕夜妹妹哭成这个样子,多不吉利,快把眼泪擦一擦。”
孙氏听话的用袖口擦干净自己的眼角,可抬头一看到悬英身后的檀阙,便又浑身颤抖的扯住了她的裙角。
见到孙氏这副模样,悬英扭头看着檀阙道:“这里有臣妾在就够了,皇上还是出去吧。”
檀阙却还是拉着她的手,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目光深邃的望着她。
悬英无奈的叹了口气,便指着她身后的屏背椅,道:“皇上若是不想走,就去那里坐着可好?”
只见檀阙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屏背椅,沉默了一会儿,便点点头,朝着那处走去。
望着檀阙坐定在椅子上,悬英心叹,原以为宸王是自己遇见过最执拗的人,却不料檀阙和宸王相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兄弟两个,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转头拉起瘫在地上的孙氏,或许是因为惊吓过度,孙氏整个人都是颤抖无力的,只能由着她坐在地上,继续抽泣着。
“本宫之前从未见过孙家妹妹,妹妹今日可是头一次进宫?”
孙氏可怜模样的点点头,应声:“是。”
听到孙氏的回答,悬英扭头看着檀阙,勾起了唇角。
见檀阙面无表情,却眼神躲闪着自己,悬英就知道檀阙已经明白了方才他又多么的冲动。
悬英平缓的走到檀阙的身旁坐下,继续说着:“妹妹约本宫在望江阁见面,而去望江阁的必经之路上,有人却在冰面上动了手脚,若不是本宫身边的宫女护着,如今本宫也不会坐在这里,和妹妹说话了。”
话音一落,孙氏便恍然大悟的抬起头来。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檀阙,又望着悬英,声音细微道:“所以,皇,皇上和娘娘,是怀疑是臣女做的?”
悬英微笑着点头道:“知道本宫要去望江阁的,只有妹妹和本宫身边的两个贴身侍从,所以孙家妹妹也不要怪皇上方才没了轻重。”
“不是,不是臣女做的。”孙氏委屈的向悬英的方向爬过去,却在迎上檀阙阴鸷的目光后,又瑟瑟发抖的退回了原地。
她攥着自己的裙子,抽泣道:“臣女真的只是喜欢娘娘的妆容,想向娘娘学习一二,臣女没有害娘娘,真的没有。”
看着孙氏跪在地上,紧张得口齿不清,又流泪不止的模样,悬英只能开口提醒她道:“妹妹既然是第一次进宫,想必也是初次到瑶华台,怎会知道有望江阁这个地方?”
悬英眯着眼睛凝视着地上的孙氏,想必告诉孙氏望江阁之人,便是在背后害她之人。
得到悬英的提点,只见孙氏忽然停止了哭泣。
她坐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发愣失魂了片刻,小声道:“是,是……”
“是谁?”
到底是白槿,还是冯念念?
或者是她们二人共同的手段!
无论真相是什么,她都要孙氏在檀阙的面前,亲口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只见孙氏蒙头叩首在地,哽咽道:“是,是清平县主告诉臣女的,真的不关臣女的事,请皇上娘娘为臣女做主。”
冯念念。
悬英倚靠在椅背上,勾起嘴角,一声嗤笑。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檀阙,娇媚道:“皇上对臣妾方才的审问,可还满意?”
看着檀阙越发暗沉的脸色,和他紧握起来的拳头,悬英的眉角缓缓扬起。
眉宇间,皆是得偿所愿之喜。
“可皇上也不要松懈的太早。”悬英伸手搭在了檀阙的手背上,轻声细语着,“这真正麻烦的事儿啊,还没开始呢。”
见檀阙眼中的深沉,悬英向门口处挑了下下巴,开口道:“可是皇上自己惹出的麻烦。”
这时只见太尉大人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他望着跪在地上的孙氏,便扑腾一下跪在了檀阙的面前。
“皇上,老臣这辈子为了皇上南征北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为何要将小女留在宫里?”
孙太尉已是知非之年,满头白发高束,仕途的这些年都是一心扑在战场杀敌上。
他年过四十才得了孙氏这么一个女儿,老来得子,便是宠溺到了极致。
悬英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佩刀上。
明知是来见皇上,却身带佩刀,入了内殿也依旧带在身上。
可见这位太尉大人,当真可以为了他的女儿,不顾弑君谋反之嫌!
悬英看着太尉和孙氏,脸上慢慢浮现笑容。
“太尉大人怕是误会了,留孙妹妹在宫里的不是皇上,是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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