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阙眼眸低垂着, 手掌覆盖在悬英的嘴唇上。
帮她仔仔细细的擦干净唇上的水渍,才握着水壶, 转身回到了原位。
“只要你不逃,我不会。”
听着檀阙沙哑卑微的声音,悬英余光望着他眼底打转的湿润, 便咬着嘴唇, 将脸转了过去。
檀阙他真的是要逼疯自己了。
她明明还在生气,可一看到檀阙这幅样子,她又可怜心疼的很。
悬英无法欺骗自己。
她喜欢檀阙,好喜欢好喜欢眼前的这个檀阙。
可是。
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他。
这段时日,悬英在心里挣扎了一次又一次。
可是心里有道坎,她还是没有越过去。
*
听檀阙和孙太尉他们说,戎敌自西向东入侵朔北, 已占领西陵郡,下一步便是吴关城。
兵马一进入吴关城, 城里的百姓已是流离失所, 人心惶惶不安。
与他们平静繁荣的青阳城,简直是天差地别。
悬英虽说是已经经历过一次戎敌入侵,可却没有实打实的到战场去看一看。
这几日檀阙无论是在和孙太尉他们商讨战略,还是排兵布阵,无论做什么都带着自己。
他们的手臂始终牢牢的用红绸缎绑在一处,起初那些战士们还议论纷纷,后来也都见怪不怪了。
外人都说,是皇上中了皇后娘娘的迷魂汤, 根本就离不开她。
但悬英知道,是檀阙怕自己逃走罢了。
营帐里,檀阙孙太尉还有几个将领在研究杀阵图,悬英坐在檀阙的身后闷吃闷吃生着气。
左手因为绑在他的胳膊上,还要跟着他比划来比划去,辛苦得很。
祁元朔掀开营帐的帘子,捧着一盘瓜果。
他没好脸色的瞪了檀阙一眼,便将手里的瓜果递到了悬英的面前。
看着檀阙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下,孙太尉赶紧咳嗽了两声,道:“羁云,谁让你进来的?”
这小子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我们大男人吃苦也就算了,但是不能苦了女人。”祁元朔无惧的大声说着。
他余光瞪着檀阙,放低了嗓音向江悬英说道:“你爱吃哪个,我再给你拿。”
悬英抬起右手,捏着盘子里的梅子,朝他摇了摇头。
就在悬英抬手的瞬间,祁元朔眼尖的发现她佩戴在腰间上的一串挂链。
他好久之前就发现过悬英的这个挂链,因为上面系着一个指头长短的匕首,所以格外的引人注意。
祁元朔盯着那个小匕首,忽然耳朵里翁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檀阙余光看着悬英指尖捏着那个梅子,脸色难看的抓住了她的左手。
吓人的力道惹得悬英吃痛了一声,不自觉的放下了梅子,扭头瞪着他。
却听檀阙压着怒气,低沉道:“长途跋涉,既然羁将军不累,就去外面跑圈吧。”
“跑就跑,小爷我还怕了你不成。”
见祁元朔踹了一下身旁的柜子,檀阙冷声道:“四十圈。”
祁元朔咬牙切齿的瞪着檀阙。
傻子都看得出来,檀阙这小子分明就是针对自己。
他在以权谋私!
可祁元朔心里不舒服,与其待在这里,还不如出去跑圈来的痛快。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气愤的摔在地上,转身迈出了营帐。
在士兵们的围观下,祁元朔跑完了三十圈。
他气喘吁吁着,牙根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眼前浮现着江悬英腰间上的配饰,祁元朔脸色蒙上了不甘心。
以江悬英的聪明才智,她分明可以用那个匕首切断檀阙绑着她的绸缎,然后逃跑的。
即便没有那个匕首,她身边多得是可以借用的东西。
况且自己刚到朔北时,就和她说过,自己要带她走。
她分明都知道的。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祁元朔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因为一个答案在他的心里越发的清晰。
因为江悬英不想走。
她根本就不想离开檀阙,即便檀阙绑着她,那样对待她。
江悬英她,喜欢檀阙!
祁元朔紧紧的闭上眼睛,撕心裂肺的发出了怒吼的声音,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营帐里,孙太尉听着外面的狂叫声,皱着眉头咳嗽了两声。
“我们说到哪里了?是从南边,还是北边。”
营帐外,祁元朔跑外了最后一圈后,解开了自己身上的盔甲,丢在地上。
他喘着怒气,赤着上身,仰头躺在了地上。
“老,老大,你这是哭了吗?”
围着的士兵们紧张的看着他,要知道他们英武的老大那可是沙场上的夺命修罗,怎么会哭呢。
“滚,滚!”
祁元朔撕心裂肺的喊着。
他抬起手臂,落在自己的眉眼上。
眼泪顺着脸颊不停的往下掉,他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翌日,天还没亮,营帐外就传来了孙太尉的声音。
檀阙看着怀里还昏睡的人,他起身抱着悬英的腰肢,单手将她扛在了肩上。
檀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下子惊醒了睡梦中的悬英。
她惊呼了一声,紧张的抓紧了檀阙的肩膀,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却见檀阙将她的头按回在他的肩膀上。
“你继续睡。”
悬英目瞪口呆的挂在他的肩膀上,他这样子还让自己怎么睡?!!
檀阙搂着她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又拉住她的双腿,环挂在自己的腰上。
他随手取来一件宽大的披风,将悬英严严实实的盖在了里面。
而后捂着她的头,低声道:“睡吧。”
从营帐出来,孙太尉和几个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将领,看着眼前这一幕,先是瞪大了双眼,而后又纷纷避讳的低下了头。
待檀阙往前走了许久,才小声议论起来。
“这这这,荒唐啊。”
“哪有打仗还带着女人的,而且还这样形影不离的?”
“也不知道这皇后娘娘究竟是给皇上下了什么迷魂药,真是恐怖至极啊。”
孙太尉听着严肃的咳嗽了几声,训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还年轻,正是感情深厚的时候,帝后情深,是幸事,哪有你们议论的道理。”
悬英原本还气的发抖,可被檀阙这样抱着,在他温热的怀里,也不知怎么的还真就睡着了。
营帐里,几位大臣看了一眼面色严肃的檀阙,又看了一眼他怀里正睡着的悬英,全都低下了头,不敢开口说话。
沉默了良久,孙太尉才率先开口道:“启禀……”
启禀二字一出口,便见檀阙想他投来的两道阴冷的目光。
孙太尉猛地闭上了嘴巴,才意识到,是自己说话声音大了,皇上在责怪他吵到了皇后娘娘安眠。
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启禀皇上,青阳皇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事情成了。”
檀阙一听,眸光一亮。
他转头看了一眼披风下熟睡着的悬英,便提起手边的毛笔,在纸上写起了字。
——青阳城情况如何?
孙太尉抻着脖子看着檀阙的字,小声应道:“据孟衍来信说,近几日,已有大批百姓涌到皇宫之外,说摄政王白振国通敌卖国,联合其女淑妃设杀清平县主,故意引起战争,望皇上依法处置。”
“看来,皇上让我们抄写的那些信笺,终于起到作用了。”
那日苏尚宫偷来信笺后,便呈给了檀阙。
檀阙早就知道苏尚宫和悬英联手之事,所以对白振国和戎敌通敌的信笺,没有怀疑。
他命人按照信上的内容,原封不动的抄写了上万张,然后洒在青阳城每一个角落。
当然,能引起民愤的除了檀阙这上万张信笺,还有戚律暗中的推波助澜。
他命人去了冯念念服毒自杀的地方,发现了那盒被下了毒的枣泥糕。
戚律的手段向来阴险又不入流。
他将白槿下毒、还有白振国为老不尊强迫小姑娘之事,添油加醋了一番。
然后将这些密事散播在西曌和朔北的各个花楼里。
那些勾栏瓦舍的妓子们,向来是会夸大其词,到处招摇。
由她们嘴里说出去,那话已经是难听得不能再难听了。
很快,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便传遍了西曌和朔北。
因为民怨难抗,那些之前维护白振国,为他马首是瞻的官僚们,也都是审时度势之流。
一见白振国名声败坏,便通通树倒猢狲散了。
“皇上,您一直等待的时机成熟,到了。”
檀阙眼中汹涌着杀气,提笔落字。
——告诉青阳城的人,动手!
摄政王府。
白振国一出门,迎面泼来一盆鸡血,从头浇到脚。
“通敌卖国的杂-种,我呸!”
白振国擦干自己脸上的血水,睁开双眼。
凌厉的三白眼中泛着杀气。
“老子看你是活腻味了,来人,把他给老子杀了!”
白振国发完命令,可府邸里却没有一个人冲出来为他杀人。
“笑话,他还当自己是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呢,你也不看看,你这摄政王府里哪还有人啊,哈哈哈哈。”
听着男子对他的嘲笑,白振国怒气上前,一把揪起了他的衣襟。
“你他娘的,就凭你一个贱民,还敢来老子的地方撒野,老子今天杀了你。”
“摄政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听到身边突如其来的声音,白振国拎着手里的男子,扭头看过去。
他扫视了一圈瞬间包围府邸的侍卫,冷嗤了一声。
“孟衍,你这个兔崽子,如今还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
孟衍颔首一笑,道:“不该当,晚生只是读万卷书,懂得是非曲直罢了。”
“放你娘的狗屁,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兔崽子,今日就想拿下我?你做梦!”
孟衍没有被他的话激怒,反而慢条不稳道:“摄政王说笑了,晚生是虎年生人,怎会是兔崽子呢?”孟衍眼神一定,挥手道,“拿下!”
“我看你们谁敢?”白振国怒目圆睁的大吼着,“老子是朔北的摄政王,凌驾于皇帝之上,谁敢动老子!”
“摄政王真是糊涂了,朔北不是皇上的朔北,也不是你摄政王的朔北,这是天下万民的朔北,晚生劝摄政王还是束手就擒的好,这样,或许您的女儿淑妃娘娘,不会遭太多的罪受。”
听到孟衍口中淑妃二字,白振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们把我女儿怎么了?檀阙他要把我女儿怎么样?啊?老子不准你们动她!”
看着白振国歇斯底里的样子,孟衍背在身后的手指一挑,围在四周的侍卫们便举着兵刃,快速的群拥而上,将白振国治服在他们的刀刃之下。
“传皇上旨意,削去白振国摄政王的名号,打入死牢最底层,终生不得放出。”孟衍笑着看向白振国,道,“白叔叔,请吧。”
便见白振国被侍卫们压着前行,嘴里嚷嚷着:“檀阙,老子不会放过你的,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老子诅咒你不得好死!”
孟衍目送着白振国往死牢的方向走去,抬手轻声道:“抄家!”
皇宫,瑶华台。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家主儿,摄政王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坠儿拼命拉着嬷嬷们的腿,趴在地上大哭大叫着。
几个尚刑司的嬷嬷抬脚将她踹到一旁,凶神恶煞道:“摄政王他自身都难保了,还管得了你们主儿?”
内室里,白槿披头散发的爬到苏尚宫的面前。
“苏尚宫,苏尚宫,你帮帮本宫,你是宫里的老人,本宫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帮本宫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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