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万字肥更!

    “你连情书都写了, 为什么不干脆亲自上阵?”

    沈随拿出掖在怀里的“证据”, 在他面前抖了抖樱花粉的信纸。

    甜腻的廉价香水味, 挥发到空气中, 像一颗巨大的鱼.雷, 在路澄脑子里炸出一大片草莓味的粉色烟雾, 刺激的一逼。

    “你想跟老子暗示什么?”路澄脸色漆黑。

    这事儿都已经翻篇了,天知道沈随这个欠揍玩意儿,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要把缴获的情书从办公室里偷偷带出来。

    “别误会,我只是单纯好奇一下而已。”

    沈随嘴里这么应付,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快速打量了他一眼。

    路澄包裹在校裤里的一双长腿, 即使藏在松垮的布料底下,照样掩饰不住匀称笔直的流畅线条。

    女装大佬的扮相, 别人或许不合适, 但是换成小同桌来……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沈随相信自己的眼光。

    “小老弟,我觉得你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块要上秤的五花肉。”路澄被他盯得莫名其妙, 语气渐渐不耐烦。

    “错觉吧。”沈随屈起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粉色信封, 开始转移话题, “你是不是第一次写情书?”

    这你他妈也能猜到,路澄抽了抽嘴角,大手一挥,“没有的事, 我早已身经百战。”

    “哦,这样。”沈随点点头。

    某人照搬网络金句都能抄得狗屁不通,还身经百战,也太给自己长脸了。

    路澄被他盯得有点心虚,梗着脖子反问,“我是不是第一次写关你屁事,你个书呆子收到过情书吗你?”

    沈随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把路大佬亲自手书的草莓味情书,折了三折揣进口袋,动作颇有深意。

    “???你干什么?”

    “我要留着收藏。”

    沈随的语气认真到令人绝望,“毕竟人生第一次收到这么别致的情书,当然要好好保存起来留作纪念。”

    卧槽?

    路澄头顶三个问号,“你他妈故意恶心我?”

    “行,那我给你还回去。”沈随二话不说,兜里揣着大佬热乎乎的情书,转身就往台阶上走。

    “……”

    他们现在的位置,离郭立方的办公室就差两个拐弯,要是点儿背,进去就能碰到出来巡逻的“阎罗王”。

    路澄虽然恨不得把沈随叉到墙头上荡悠,却没有把自己一起赔进去的打算,忍字当头一刀,他敞着校服小跑过去,很不情愿地把人堵在路口。

    “还什么还!没看到楼上的教导处亮着灯?小老弟,你送死送得很积极啊。”

    “留下来就不是送死了?”

    沈随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回看他一眼,“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留下来受皮肉苦,我不如去教导处接受《中学生守则》的精神洗礼。”

    路澄急了,“你想送死老子不想,快把情书拿来!”

    说着就要动手来抢。

    沈随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给他,两人挤在路口展开拉锯战,脚下的影子倏地乱成一团。

    “小老弟,你很嚣张啊。”

    路澄把沈随怼到墙根底下,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份高举头顶的情书。

    沈随挑唇,“有些东西一旦送了人,是要不回去的。”

    路澄:“?”

    你大爷。

    小风飒飒吹过地面,脚下的影子又是一乱。

    路澄把人困在墙角反而弄巧成拙,紧贴沈随背后的那道白墙,成了对手稳住脚跟的有力支撑。

    某位一米九的大长腿,借助身高优势,在这场拉锯战中轻轻松松占据上风。

    “靠。”路澄伸手捞了个空,脸色难看的不行。

    “东西送出去了又往回要多伤感情,我觉得大家应该相互体谅。”

    体谅个鸟。

    近看沈随嘴角渐渐上扬,路大佬心态失衡,手上突然发力,拽着死对头的校服领子往下带。

    沈随后颈一沉,被迫跟路澄视线平齐,宽松的校服陷进肩窝,压出两道漂亮清晰的弧线。

    “这么暴力?”他冷静对上小同桌的喷火视线,闷笑了一声,语气不急不缓能气死人。

    “沈随,你是不真以为老子不敢跟你动手?”

    路澄咬牙根,卯足了劲把人往外一拽。

    沈随下意识地绷紧手臂,忽然想到了什么,及时改变用力方向,肩膀一卸劲,索性顺着他的力道往下倒。

    路澄没料到,这人连摔跤都不带反抗的,眼看沈随面对面倒下来,一瞬间,甩出去的作用力全回到了自己身上。

    “……”

    啪叽,路澄受了这一撞,身体失去平衡,情急之下逮着沈随的校服领子一揪,扑通撞过去,稳稳当当地磕上他的下巴,唇角擦过一阵温凉的触感,门牙剧痛。

    淡淡的腥味在唇齿间散开,路澄脑子里轰地炸起一片巨响。

    他只不过跌了一跤,居然跟死对头……的下巴打了个啵儿。

    这个结果,四舍五入,老子屯了17年的金贵初吻,就这么被白白糟蹋了。

    “我操……”路澄回过神儿,果断伸手推开沈随,下一秒撸起袖子疯狂擦嘴,动作简单又粗暴。

    事情演变成这种突发状况,沈随也是完全没想到。

    他站在原地微怔了一下,修长的手指顺着下巴摸到一圈破了皮的圆牙印,热乎乎的,还带着一点潮意。

    “看不出来你还挺热情的。”

    “……?”

    路澄擦嘴的动作一停,僵着脖子转过去,看到沈随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仿佛连脑门上都刻着“被强吻”三个字。

    “卧槽,沈随你他妈说这话几个意思,你当老子稀罕……那什么你?”

    路澄胸口起伏,语气很恼火。就你清白金贵,老子特么自己也是受害者好吗?

    “没别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沈随视线落在他擦红的嘴角上,故意把手放到下巴上揉。

    “……”这个动作一出来,路澄涌到喉咙口的火气唰地噎住,两只耳朵腾地熟成了刚炸出锅的虾片。

    打死他都没有想到,这种染人清白、百口莫辩的糟心事,居然也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沈随把小同学的苦闷表情纳入眼底,脸色平静地理了理校服上的衣褶。

    “沉默无罪,逃避可耻,亲都亲了,挨揍之前,我是不是应该先让你负责一下?”

    路澄在他的指摘下,颇有一种啃了下巴就不认人的渣男风范。

    ???

    小老弟,你怎么连这种瓷都碰,这世道还有王法吗?

    路澄腿弯沉重,给跪了。

    “嗯?”沈随修长的手指停在牙印上方,“事实胜于雄辩你懂吗?”

    他唇畔挑起一个撩人的弧度,吐字清晰、不疾不徐、理直气壮地做补充,“毕竟,被占便宜的人,是我。”

    被道德绑架的路大佬:“……”

    好一招出神入化的夺吻无情洗脑大法,扎心窝子了。

    沈随这个人,但凡开口搞事,总能精准踩到他的痛点。

    路澄头顶“夺吻渣男”的帽子,占了死对头的便宜有苦说不出。

    -

    路大佬被沈学霸刺激的阴影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从进教室的那一刻起,果断放下单肩包,开始背对着他同桌往桌上摞书本。

    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更何况沈随还很侥幸地一次又一次躲过他的重拳出击。

    路澄顶着两个黑眼圈,心里骂一句操蛋,扬起书背重重磕在跟沈随课桌相连的中间地带,力求跟这位碰瓷小达人划清界限。

    震颤的桌面晃得嘎吱嘎吱响,非常直观地映射出当事人心中的恼火。

    沈随笔在手上转了一圈,相当理解地往旁边投过去一眼,先失“初吻”,再失公道,难为他小同桌被逼急了开始捍卫三八线。

    路澄臭着脸在桌洞里伸手掏摸,为了焊死两人中间的这条三八线,几乎用光了他这学期的所有课本。

    某大佬从开学到现在就没正经上过课。有些书本发下来还是崭新的,从被丢进桌洞的那一刻起,就没被主人碰过封面。

    路澄今天挨个翻牌临幸,直到坐在凳子上看不到沈随那张欠揍的帅脸后,这才如释重负地靠着桌子边儿匀了口气。

    妈的,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一“墙”之隔,跟他坐在同一片天花板下共呼吸的沈学霸,指腹轻轻蹭过下巴上的暧昧印儿,很给面子地忍住不笑。

    毕竟纯情Boy路宇直,事关“初吻”的重大回忆,总要带点不一样的明亮色彩。

    路澄干完这票大事,揣胸膛里躁动不安的小心肝儿,终于得到片刻静置。

    毕竟昨晚回家躺床上纠结的要死,几乎就是没睡觉。

    现在紧绷的心情得以放松,他敞着校服往桌子上一趴,开始无法无天的补觉日常。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路澄枕着两条胳膊,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起哄班长跟学委“干架”。

    这也是他们班的两位著名死对头,谢东海跟李齐俩人,明明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一见面却互掐个没完。

    相比之下,他跟沈随的这段孽缘,别扭起来还稍微说得过去。

    教室渐渐变得嘈杂,但人困到极点之后,所有的声音都像是催眠曲。

    路澄不但没醒反而越睡越沉,直接倒在桌上开始做白日梦。

    黄昏小树林,小风悠悠吹过樱花树。

    熟悉的时间,熟悉的地点,只不过这次的告白主角,换成大佬本佬亲自上阵。

    路澄在梦里晕乎乎的,后颈被花枝搔得酥痒,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挠,忽然大腿一凉,低头看到一截随风起舞的裙摆。

    腰是他的,腿是他的,除了那件膝上十公分的制服小裙子……

    卧槽?这身女装是怎么回事?

    尼玛来不及思考了,脱!赶紧脱!就算光着身子也要脱!!

    路澄背影凌乱地站在风里,手刚搭上裙腰的暗扣,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你就是,‘樱花树下的寂寞伤心人’?”

    一声熟悉的低笑轻缓入耳,他嘴角抽搐,视线缓缓上抬。

    妈的,又跟死对头在梦里见面了。

    “这一身的确很适合你。”

    梦里的沈随,依然很欠揍地端着笑脸,欣赏完同桌的小裙子,当即给出中肯评价。

    “你他妈……”路澄深感侮辱,一拳过去挥了个空,反而被沈随扣住双手拉到头顶,直接摁上树干。

    ???武力值反转的太过突然,路澄一脸懵逼地僵在原地。

    “这么凶?”

    沈随眯了眯眼,居高临下地跟他对视,下巴附近居然带着一圈若隐若现的新鲜牙印。

    路澄脑子里咯噔一响,心虚地抿紧了嘴。

    “情书都送了,不告白吗?” 耳边的催促带着蛊惑,声感低沉悦耳。

    “告你大爷。”路澄一愣神,心里越发不爽,抬起长腿试图把人顶开。

    这个幅度略大的反击动作,对于今日份的女装大佬来说很有走光的风险。

    沈随不退不闪,在他抬腿的瞬间,膝盖一弯把人反咚上树,压的小同桌动弹不得。

    “卧槽,沈随你放开老子。”

    路澄被他吃的死死的,因为做梦的缘故,此刻对沈随的愤怒,远大于对方不符人设的疑惑。

    “放?”

    沈随摸摸下巴上的牙印,笑得意味深长,“把你放跑了,谁来对我负责?”

    路澄双手被他吊在头顶,明显能感觉到沈随在说这话的时候,慢慢收紧了力道。

    与此同时,略微前倾的身体还向他越靠越近。

    一种可怕的猜测忽然浮上心头,燥得路澄唇角发烫。

    “不想负责可以,拿别的东西来还。”

    沈随漆瞳幽深,空着的那只手停在他的腰侧,隔着单薄的裙料微微收紧。

    “还个鸟啊!”

    眼看那张欠揍的帅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路澄猛地惊出一身冷汗,梦里惊醒的那一瞬间,从座位上站起来“哐当”一声带倒了凳子。

    教室里的讲课声戛然而止。

    谢东海上一秒刚被郭立方叫上讲台,给大家示范解题过程,冷不丁地受到惊吓,拿在手里的课本直接砸到了学委的脑袋上。

    李齐这个全班公认的精致boy,坐在下面拨弄发型,被他一砸,抄进掌心的小圆镜“哐当”一声掉到地上差点没摔碎。

    大佬一高调有如平地炸雷,带来一片哐里哐当的连锁反应。全班人默默把视线放到最后一排,不知道今儿又是哪里惹到了这位爷……

    郭立方干咳了一声,崴着老北京布鞋走到讲台上敲了敲桌板儿。

    “路澄啊,在上课的过程中,你有什么问题可以举手提出来,不要这么一惊一乍。”

    “?”路澄刚从“我是谁,我在哪儿”的状态里走出来,很茫然地抬头跟他对看了一眼,满脸都是大写的懵逼。

    郭立方身体往旁边侧了侧,看到他高摞在三八线上的课本,惊讶之余被带偏了注意力。

    “你怎么把桌子堆成这样儿了?”

    “……”

    这问题问的太及时了,路大佬脑壳一卡,选择暂时性失语。

    旁边的桌子轻微晃了一下,沈随隔着一道书墙,主动替他同桌解释,“我们早上过来提前整理了一下书本,方便这周布置考场的时候搬桌子。”

    三中从下周开始举行第一次月考,他这个理由虽然给的仓促,听着倒也合情合理。

    沈随一开口,苏耳的低音炮灌到小同桌的耳朵里。

    路澄站在座位上头皮一紧,目光越过中间那堵“防火墙”,恰巧跟他对上视线,就跟脑子里点了一串窜天猴似的,噼里啪啦直往天灵盖上蹿火星。

    妈的,噩梦后遗症太大了……他现在对沈随完全不能做到直视。

    坐在前面不明事理的裤衩,一边凑热闹,一边悄悄拿后背顶他澄哥桌子。

    “澄哥,上课玩这么嗨,你刚是不上网冲赛季的时候遇到挂机狗了?”

    裤衩对大哥的难言之隐一无所知,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澄哥是上课打游戏打的太激动了,没有把持住自己的心情。

    “……”

    路澄很罕见地陷入沉默,眼神憔悴的不行。

    郭立方是个闲操心的班主任,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路澄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于是,主动开口关心了一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啊。”路澄扶额,“算是吧。”

    郭立方拿粉笔的动作一停,转过来的时候视线受阻,崴着脚上那双毛了边的老北京布鞋,往旁边歪了歪脖子。

    “健康是学习的本钱,身体不舒服可不能拖着,那个,沈随,陪你同桌去医务室看看。”

    沈随笔尖一停,还没来得及做回应,路澄就跟炸了尾巴毛似的,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没有的事!我身体好得很,刚才是被……蚊子咬了两口,您继续上课!”

    “这蚊子……还挺干扰注意力的,马上就要月考了,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影响你们的复习质量,班长啊,下课跟我去办公室拿盘蚊香过来。”

    郭立方的确是个很会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你有为难,他就有对策,哪怕是赶蚊子这种小事,也能给你整得面面俱到。

    路澄嘴角抽搐,把蹬到墙角的凳子拉回来坐下。

    沈随目光从他脸上滑过去,视线被立在桌子中间的书墙阻挡,很微妙地挑了下眉。

    虽然不知道小同桌一惊一乍的,到底在心里扑腾些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肯定跟自己脱不开关系。

    -

    课堂重归平静,路澄心有余悸地趴回桌子,脑子里控制不住要往刚刚那场噩梦上想。

    什么女装大佬、被沈随树咚也太他妈扯淡了……

    路澄咬牙切齿,写小说都不敢这么乱来好吗!

    他这辈子唯一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穿小裙子的时候,是在小学一年级。

    校庆那天,他们班女生合唱团里,充当颜值C位的小主唱,因为吃多了冰淇淋拉肚子,导致不能上台演出。

    班主任临时拉不到人来救场,心里正犯愁。恰巧看到抄着纸枪追杀小伙伴的路澄,从面前一溜小跑过去。忽然福至心灵,有意把这位继承父母优秀基因的小少爷,提到大舞台上反转表演。

    当时,年纪尚且不满十岁的路大佬,懵懵懂懂的,一听是为了班级的荣誉而战,顿时从心底燃烧斗志,勇于接下这项神圣光荣的使命,出演一只身穿雪纱泡泡裙的小天鹅。

    路澄小时候跟他姥爷后面,学了一口正宗东北腔,开口一唱就把评委老师给逗乐了。

    这只东北腔的小天鹅,安静不到两分钟,立马变成活泼好动的小猴子,站大舞台上表演到一半,呼哧着小短腿满场乱窜,把别在脑门上的金色假发卷儿都给跑掉了。

    虽然洋相百出,但反响效果意外的好。路大佬的天真童趣,打动了台下哈哈大笑的家长观众们,评委老师一致决定把“全场最亮的闪耀之星”颁给这位“小天才”。

    舒小妍当时坐在台下,一眼就从优雅的小天鹅里认出了自家傻儿子,坐在路钧旁边拍着老公的肩膀,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正因如此,路澄穿着可爱泡泡裙的女装照片,到现在还被他老妈珍而重之地压在抽屉里收藏。

    这也是为数不多,能让大佬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之一。

    路澄晃晃脑袋,心思一拐,想起梦里的沈随特别恶趣味,居然大放厥词,说那身娘唧唧的小裙子适合他?

    适合个鸟,裁的那么短,再往上提溜两寸就盖不住屁股蛋儿了!

    路澄想想就不忿,更可气的是,他居然连武力值也被沈学霸全方位碾压。梦里的沈随简直就像开了挂一样,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明明在现实里就是一个弱鸡学霸,跟纸人似的一推就倒,他这个草天日地干空气的三中杠把子,怎么可能会是被压的那个!

    -

    路澄被这破梦刺激狠了,怎么着都提不起劲。

    裤衩看他澄哥萎了一上午,无精打采趴桌子,心里终于琢磨出了不对劲。

    咦,大哥昨晚不是找学霸麻烦去了吗,怎么今早过来像被人biu了一枪一样,仿佛整个人流离在躯壳之外,何止一个颓字可形容。

    他转过来挠挠头,“澄哥,你昨儿留下来以后,没发生啥事吧?”

    路澄心里凉凉的,压根儿就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眯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像被冻住了一样。

    裤衩试探性地推了他一把,“澄哥,你还醒着吗?”

    路澄有气有力地“嗯”了一声,情绪是低落的,尾调是上翘的,语气莫名悲从中来,把裤衩吓了一大跳。

    “草草草,澄哥,你是不是真的有病?”裤衩一着急,把好好一句关心话问成了骂人说辞。

    路澄嫌他聒噪,兜头给了小弟一凿栗,“搁这儿瞎嚷嚷啥,你哥我活蹦乱跳。”

    “……”

    好吧,这还真没看出来。

    路澄说完又往桌上趴了回去,独留小弟一人品尝寂寞。

    裤衩眼珠子一转,扭头看到桌上堆起来的三八线,心里一合计,越过他澄哥高高筑起的“城墙”,探头去观摩坐在另一边的沈学霸。

    视野上方突然冒出一个醒目的大脑袋,沈随放下试卷停笔抬头,用目光发出询问。

    “欸呀,你这也太勤奋了吧。”裤衩拖长了声音,半条胳膊撑在书摞上方,摇了摇手冲他说了一声“Hi”,借机观察沈学霸的个人状态。

    情绪良好,人很自信,行动也很灵便,看起来不像是昨晚被他澄哥狠揍过的样子。

    奇了怪了。

    裤衩眼角一睃往人脸上盯,稍微凑近了瞧,发现沈随的下巴上有圈浅色儿的红印子,因为肤色原因,照阳光下特别显眼。

    咋回事,皮肤过敏起疹子了?裤衩反手摸摸后脑勺,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他澄哥上课说的蚊子包,指着沈随的下巴想当然地问。

    “学霸,你那下巴上咋还红了一圈,是不也跟我澄哥一样被蚊子咬了?”

    “下巴”、“咬”、“红”等字眼被他响亮地说出口,沈随跟路澄两个当事人,隔着中间这堵阻挡视野的防火墙,同时震了下视线。

    没有得到回应的裤衩,以为沈随在默认事实,没眼色地继续嘟囔,“最后一排蚊子这么多啊,奇了怪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从他背后缓缓起身的路澄,心里忍了忍,沉着一张精致的少爷相,收回拳头咬牙切齿,“那是因为你肉糙。”

    “啊,真的吗?”

    裤衩近来莫名对自己的个人形象开始上心,被他澄哥随口一损,目光苦恼地摸了把脸,“那我等会儿跟学委要点大宝来擦擦。”

    “……”路澄嘴角抽搐,一不下心碰倒了摞在三八线上的书堆,大大小小的课本哗啦掉了沈随一桌子,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其中有一张默写了二十五分的英语讲义,伴随书本的坍塌轻飘飘地落到沈随的手背上。

    路澄心里一梗,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捞,沈随已经先他一步,把惨不忍睹的叉红讲义,夹进同桌崭新的英语书里,识相的不得了。

    路澄脸上一愣,心里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沈随似乎有意在向他传递讲和的讯号。不过也不一定,兴许只是因为顾及他老爹的面子,才努力跟自己修复关系。

    他懒得去猜别人的心思,撇撇嘴角在凳子上坐下。

    裤衩手脚勤快地替他澄哥把倒在沈随桌子上的课本往回收,因为凑的近,头一抬,清清楚楚地看到沈随脸上的“蚊子包”。

    路澄那口牙印磕到沈随的下巴上,虽然破皮不深,留下的印迹有限,却依稀可见半月牙的形状,很是惹人遐想。

    裤衩发现新大陆,一摸下巴了然于心,这哪是什么蚊子包,分明就是那什么……暧昧的勋章!

    他课本一放,站在沈随桌子旁边搓着手掌嘿嘿笑,“哎学霸,你这下巴上的蚊子包还挺别致。”

    中二少年的好奇心都是很强的,得不到科学合理的解释,分分钟能给你上手研究一番。

    沈随眉头一动,翻开试卷面不改色道,“摔的。”

    切,我看不像!

    裤衩“啧啧啧”了三秒钟,偷偷把手竖起来掩嘴上,转过去跟他澄哥背地里咬耳朵。

    “澄哥,我瞅着沈学霸下巴上那圈‘蚊子包’,跟牙印儿挺像的,你过去瞅瞅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路澄正歪在凳子上喝水,刚把瓶盖拧上,一个没稳住,差点一口矿泉水喷他脸上。

    裤衩惊得往旁边一躲,草草草,什么情况,虽然沈学霸的小道消息是有些劲爆,但是他澄哥没必要做出这么大的反应吧?

    路澄结结实实呛了一口矿泉水,拿袖子捂住嘴咳了半天,眼泪都快飞出来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小老弟的灵魂发问太戳心窝子了,你就老老实实地把沈随下巴的牙印当成蚊子包不行吗!

    可惜裤衩没有读心术,不能意会到大哥心中的艰难,瞅着他澄哥脸上的表情坚强又虚弱,右手抬起来特贴心地给人拍拍顺气儿。

    “哥,我寻思着沈学霸这条件也不差,除了战斗力弱点,颜值还是能打的,怕不是跟哪个班的活泼小学妹好上了吧?”

    明人不说暗话,裤衩一句话说完,脑子里回想起沈随下巴上的牙印形状,接在后面目光憧憬。

    “你瞅那小嘴儿精致的,我啥时候也能来上这么一口就好了。”

    “草。”路澄被他说得心里发毛,鸡皮疙瘩都快掉地上了,瞅着他小老弟那副痴汉样儿,嫌弃得一脚踹过去,“滚你吗,你思想怎么这么肮脏!”

    “……”裤衩身子一歪,胳膊肘捅到他澄哥立在三八线上的那摞书堆,哗啦一声掉下来两本练习册,差点没磕到他的大腿上。

    “澄哥,我说沈学霸呢,你激动个啥啊……”裤衩揉着屁股蛋儿,一脸的委屈。

    “我他妈……”路澄单手撑着额头,倒吸一口凉气,太阳穴突突跳的疼。

    别问,问就是你哥一时糊涂,脑袋磕墙上了没跟沈随保持安全距离。

    在他俩看不到的书墙后面,沈随修长的食指轻轻敲打笔杆,把这段关于“牙印”跟“牙印出处”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到耳朵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本来也没觉得这圈牙印有多招眼,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看穿了。

    腹黑某黑颇为留恋地用指腹蹭了蹭昨晚被啃的“伤口”,为了安抚小同桌的脆弱心灵,决定去小卖部买个创可贴。

    -

    大课间的休息时间比较长,沈随出了教学楼往小卖部走,一路上看到不少出来闲逛的学生,尤其是这届刚入学的高一小新生,跑操结束之后直接在小卖部里扎了根。

    沈随等门口走了一拨人,迈开长腿走进小卖部,创可贴放在日用品的货架上,花花绿绿一大堆,装在塑料篮里可以拆包卖。

    他站在货架前面挑了挑,翻到几张卡通图案的创口贴,看到上面的Q版萌物,一下想起小同桌奥特曼的夜光袜子,牵了牵唇角,连同刚才看到的普通款式一并收入掌中。

    小卖部里热闹不减,沈随避开拥挤的人群出去结账,冷不丁地跟刚进门的马脸撞了下肩膀,两人对上视线,马脸不怀好意地停下了脚步。

    “朋友,今天一个人?”

    马脸伸长了脖子往沈随后面看了看,没有发现路澄的影子,脸上皮笑肉不笑。

    上回从办公室出去之后,他简单打听了一下这位八班的转校生,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来头,但瞅着脾气还挺叼的,一看就跟路澄那个刺头儿一样,是个不服管教的角色。

    “有事?”沈随根本没把这号人物放在眼里,抬头往外看了看,没发现彭磊的影子,一时判断不出马脸现在是不是单独行动。

    “有,大事!”马脸语气嚣张地拦住他,把拇指跟食指搓在一起捻了捻,低声威胁,“惹了我们还想全身而退?今天我大哥不在,意思意思,放你一条生路。”

    沈随抬了下眼皮,马脸这是明着跟他征要保护费。

    附近有人路过他们,下意识地往这边多看了一眼,马脸立刻哐当一脚,踹上了旁边的铝合金货架,故意在沈随面前耍狠。

    “看什么看,管好你们自己,别他妈的多管闲事!”

    最近他们一伙人,私下收保护费收到了高一那片儿,有几个被脸熟过的有钱小孩,被他这么一吼,马上撒丫子跑了。

    “这里是学校,你们实验班的人作为重点栽培对象,难道不该以身作则,遵守校规校纪?”

    在这里动手,太容易暴露身份。沈随把手抄进兜里,打算跟他多扯两句,换个人少的地方办事。

    “以身作则?”马脸指着他的鼻子,笑得很猖狂,“纪律是用来约束你们这帮普通班的学生!”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挺响亮,路澄跟裤衩出来鬼混,抄着手机路过小卖部门口,听到动静往里面瞅了一眼,看到沈随居然也在这里,顿时眉头一皱,绷紧嘴角停下了脚步。

    “澄哥,学霸这……咱要进去看看吗?”裤衩跟在后面停下脚步,看到马脸那副张狂模样,替沈随捏了把汗。

    实验班这几个不要脸的孙子,也就在老师跟校长面前装的好,平时在学校横行霸道、欺凌弱小的脏事可没少干。沈学霸一个落单的文弱书生,被盯上了不是送上去找揍吗?

    “用不着替他操闲心。”

    路澄心里挣扎了一下,咬了咬牙,收回视线,做好了抬脚走人的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澄哥:想当年,老子就是这么被套路的

    随哥:啵到下巴也是啵,对我负责@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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