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情书都写了, 为什么不干脆亲自上阵?”
沈随拿出掖在怀里的“证据”, 在他面前抖了抖樱花粉的信纸。
甜腻的廉价香水味, 挥发到空气中, 像一颗巨大的鱼.雷, 在路澄脑子里炸出一大片草莓味的粉色烟雾, 刺激的一逼。
“你想跟老子暗示什么?”路澄脸色漆黑。
这事儿都已经翻篇了,天知道沈随这个欠揍玩意儿,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要把缴获的情书从办公室里偷偷带出来。
“别误会,我只是单纯好奇一下而已。”
沈随嘴里这么应付,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快速打量了他一眼。
路澄包裹在校裤里的一双长腿, 即使藏在松垮的布料底下,照样掩饰不住匀称笔直的流畅线条。
女装大佬的扮相, 别人或许不合适, 但是换成小同桌来……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沈随相信自己的眼光。
“小老弟,我觉得你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块要上秤的五花肉。”路澄被他盯得莫名其妙, 语气渐渐不耐烦。
“错觉吧。”沈随屈起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粉色信封, 开始转移话题, “你是不是第一次写情书?”
这你他妈也能猜到,路澄抽了抽嘴角,大手一挥,“没有的事, 我早已身经百战。”
“哦,这样。”沈随点点头。
某人照搬网络金句都能抄得狗屁不通,还身经百战,也太给自己长脸了。
路澄被他盯得有点心虚,梗着脖子反问,“我是不是第一次写关你屁事,你个书呆子收到过情书吗你?”
沈随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把路大佬亲自手书的草莓味情书,折了三折揣进口袋,动作颇有深意。
“???你干什么?”
“我要留着收藏。”
沈随的语气认真到令人绝望,“毕竟人生第一次收到这么别致的情书,当然要好好保存起来留作纪念。”
卧槽?
路澄头顶三个问号,“你他妈故意恶心我?”
“行,那我给你还回去。”沈随二话不说,兜里揣着大佬热乎乎的情书,转身就往台阶上走。
“……”
他们现在的位置,离郭立方的办公室就差两个拐弯,要是点儿背,进去就能碰到出来巡逻的“阎罗王”。
路澄虽然恨不得把沈随叉到墙头上荡悠,却没有把自己一起赔进去的打算,忍字当头一刀,他敞着校服小跑过去,很不情愿地把人堵在路口。
“还什么还!没看到楼上的教导处亮着灯?小老弟,你送死送得很积极啊。”
“留下来就不是送死了?”
沈随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回看他一眼,“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留下来受皮肉苦,我不如去教导处接受《中学生守则》的精神洗礼。”
路澄急了,“你想送死老子不想,快把情书拿来!”
说着就要动手来抢。
沈随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给他,两人挤在路口展开拉锯战,脚下的影子倏地乱成一团。
“小老弟,你很嚣张啊。”
路澄把沈随怼到墙根底下,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份高举头顶的情书。
沈随挑唇,“有些东西一旦送了人,是要不回去的。”
路澄:“?”
你大爷。
小风飒飒吹过地面,脚下的影子又是一乱。
路澄把人困在墙角反而弄巧成拙,紧贴沈随背后的那道白墙,成了对手稳住脚跟的有力支撑。
某位一米九的大长腿,借助身高优势,在这场拉锯战中轻轻松松占据上风。
“靠。”路澄伸手捞了个空,脸色难看的不行。
“东西送出去了又往回要多伤感情,我觉得大家应该相互体谅。”
体谅个鸟。
近看沈随嘴角渐渐上扬,路大佬心态失衡,手上突然发力,拽着死对头的校服领子往下带。
沈随后颈一沉,被迫跟路澄视线平齐,宽松的校服陷进肩窝,压出两道漂亮清晰的弧线。
“这么暴力?”他冷静对上小同桌的喷火视线,闷笑了一声,语气不急不缓能气死人。
“沈随,你是不真以为老子不敢跟你动手?”
路澄咬牙根,卯足了劲把人往外一拽。
沈随下意识地绷紧手臂,忽然想到了什么,及时改变用力方向,肩膀一卸劲,索性顺着他的力道往下倒。
路澄没料到,这人连摔跤都不带反抗的,眼看沈随面对面倒下来,一瞬间,甩出去的作用力全回到了自己身上。
“……”
啪叽,路澄受了这一撞,身体失去平衡,情急之下逮着沈随的校服领子一揪,扑通撞过去,稳稳当当地磕上他的下巴,唇角擦过一阵温凉的触感,门牙剧痛。
淡淡的腥味在唇齿间散开,路澄脑子里轰地炸起一片巨响。
他只不过跌了一跤,居然跟死对头……的下巴打了个啵儿。
这个结果,四舍五入,老子屯了17年的金贵初吻,就这么被白白糟蹋了。
“我操……”路澄回过神儿,果断伸手推开沈随,下一秒撸起袖子疯狂擦嘴,动作简单又粗暴。
事情演变成这种突发状况,沈随也是完全没想到。
他站在原地微怔了一下,修长的手指顺着下巴摸到一圈破了皮的圆牙印,热乎乎的,还带着一点潮意。
“看不出来你还挺热情的。”
“……?”
路澄擦嘴的动作一停,僵着脖子转过去,看到沈随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仿佛连脑门上都刻着“被强吻”三个字。
“卧槽,沈随你他妈说这话几个意思,你当老子稀罕……那什么你?”
路澄胸口起伏,语气很恼火。就你清白金贵,老子特么自己也是受害者好吗?
“没别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沈随视线落在他擦红的嘴角上,故意把手放到下巴上揉。
“……”这个动作一出来,路澄涌到喉咙口的火气唰地噎住,两只耳朵腾地熟成了刚炸出锅的虾片。
打死他都没有想到,这种染人清白、百口莫辩的糟心事,居然也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沈随把小同学的苦闷表情纳入眼底,脸色平静地理了理校服上的衣褶。
“沉默无罪,逃避可耻,亲都亲了,挨揍之前,我是不是应该先让你负责一下?”
路澄在他的指摘下,颇有一种啃了下巴就不认人的渣男风范。
???
小老弟,你怎么连这种瓷都碰,这世道还有王法吗?
路澄腿弯沉重,给跪了。
“嗯?”沈随修长的手指停在牙印上方,“事实胜于雄辩你懂吗?”
他唇畔挑起一个撩人的弧度,吐字清晰、不疾不徐、理直气壮地做补充,“毕竟,被占便宜的人,是我。”
被道德绑架的路大佬:“……”
好一招出神入化的夺吻无情洗脑大法,扎心窝子了。
沈随这个人,但凡开口搞事,总能精准踩到他的痛点。
路澄头顶“夺吻渣男”的帽子,占了死对头的便宜有苦说不出。
-
路大佬被沈学霸刺激的阴影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从进教室的那一刻起,果断放下单肩包,开始背对着他同桌往桌上摞书本。
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更何况沈随还很侥幸地一次又一次躲过他的重拳出击。
路澄顶着两个黑眼圈,心里骂一句操蛋,扬起书背重重磕在跟沈随课桌相连的中间地带,力求跟这位碰瓷小达人划清界限。
震颤的桌面晃得嘎吱嘎吱响,非常直观地映射出当事人心中的恼火。
沈随笔在手上转了一圈,相当理解地往旁边投过去一眼,先失“初吻”,再失公道,难为他小同桌被逼急了开始捍卫三八线。
路澄臭着脸在桌洞里伸手掏摸,为了焊死两人中间的这条三八线,几乎用光了他这学期的所有课本。
某大佬从开学到现在就没正经上过课。有些书本发下来还是崭新的,从被丢进桌洞的那一刻起,就没被主人碰过封面。
路澄今天挨个翻牌临幸,直到坐在凳子上看不到沈随那张欠揍的帅脸后,这才如释重负地靠着桌子边儿匀了口气。
妈的,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一“墙”之隔,跟他坐在同一片天花板下共呼吸的沈学霸,指腹轻轻蹭过下巴上的暧昧印儿,很给面子地忍住不笑。
毕竟纯情Boy路宇直,事关“初吻”的重大回忆,总要带点不一样的明亮色彩。
路澄干完这票大事,揣胸膛里躁动不安的小心肝儿,终于得到片刻静置。
毕竟昨晚回家躺床上纠结的要死,几乎就是没睡觉。
现在紧绷的心情得以放松,他敞着校服往桌子上一趴,开始无法无天的补觉日常。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路澄枕着两条胳膊,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起哄班长跟学委“干架”。
这也是他们班的两位著名死对头,谢东海跟李齐俩人,明明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一见面却互掐个没完。
相比之下,他跟沈随的这段孽缘,别扭起来还稍微说得过去。
教室渐渐变得嘈杂,但人困到极点之后,所有的声音都像是催眠曲。
路澄不但没醒反而越睡越沉,直接倒在桌上开始做白日梦。
黄昏小树林,小风悠悠吹过樱花树。
熟悉的时间,熟悉的地点,只不过这次的告白主角,换成大佬本佬亲自上阵。
路澄在梦里晕乎乎的,后颈被花枝搔得酥痒,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挠,忽然大腿一凉,低头看到一截随风起舞的裙摆。
腰是他的,腿是他的,除了那件膝上十公分的制服小裙子……
卧槽?这身女装是怎么回事?
尼玛来不及思考了,脱!赶紧脱!就算光着身子也要脱!!
路澄背影凌乱地站在风里,手刚搭上裙腰的暗扣,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你就是,‘樱花树下的寂寞伤心人’?”
一声熟悉的低笑轻缓入耳,他嘴角抽搐,视线缓缓上抬。
妈的,又跟死对头在梦里见面了。
“这一身的确很适合你。”
梦里的沈随,依然很欠揍地端着笑脸,欣赏完同桌的小裙子,当即给出中肯评价。
“你他妈……”路澄深感侮辱,一拳过去挥了个空,反而被沈随扣住双手拉到头顶,直接摁上树干。
???武力值反转的太过突然,路澄一脸懵逼地僵在原地。
“这么凶?”
沈随眯了眯眼,居高临下地跟他对视,下巴附近居然带着一圈若隐若现的新鲜牙印。
路澄脑子里咯噔一响,心虚地抿紧了嘴。
“情书都送了,不告白吗?” 耳边的催促带着蛊惑,声感低沉悦耳。
“告你大爷。”路澄一愣神,心里越发不爽,抬起长腿试图把人顶开。
这个幅度略大的反击动作,对于今日份的女装大佬来说很有走光的风险。
沈随不退不闪,在他抬腿的瞬间,膝盖一弯把人反咚上树,压的小同桌动弹不得。
“卧槽,沈随你放开老子。”
路澄被他吃的死死的,因为做梦的缘故,此刻对沈随的愤怒,远大于对方不符人设的疑惑。
“放?”
沈随摸摸下巴上的牙印,笑得意味深长,“把你放跑了,谁来对我负责?”
路澄双手被他吊在头顶,明显能感觉到沈随在说这话的时候,慢慢收紧了力道。
与此同时,略微前倾的身体还向他越靠越近。
一种可怕的猜测忽然浮上心头,燥得路澄唇角发烫。
“不想负责可以,拿别的东西来还。”
沈随漆瞳幽深,空着的那只手停在他的腰侧,隔着单薄的裙料微微收紧。
“还个鸟啊!”
眼看那张欠揍的帅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路澄猛地惊出一身冷汗,梦里惊醒的那一瞬间,从座位上站起来“哐当”一声带倒了凳子。
教室里的讲课声戛然而止。
谢东海上一秒刚被郭立方叫上讲台,给大家示范解题过程,冷不丁地受到惊吓,拿在手里的课本直接砸到了学委的脑袋上。
李齐这个全班公认的精致boy,坐在下面拨弄发型,被他一砸,抄进掌心的小圆镜“哐当”一声掉到地上差点没摔碎。
大佬一高调有如平地炸雷,带来一片哐里哐当的连锁反应。全班人默默把视线放到最后一排,不知道今儿又是哪里惹到了这位爷……
郭立方干咳了一声,崴着老北京布鞋走到讲台上敲了敲桌板儿。
“路澄啊,在上课的过程中,你有什么问题可以举手提出来,不要这么一惊一乍。”
“?”路澄刚从“我是谁,我在哪儿”的状态里走出来,很茫然地抬头跟他对看了一眼,满脸都是大写的懵逼。
郭立方身体往旁边侧了侧,看到他高摞在三八线上的课本,惊讶之余被带偏了注意力。
“你怎么把桌子堆成这样儿了?”
“……”
这问题问的太及时了,路大佬脑壳一卡,选择暂时性失语。
旁边的桌子轻微晃了一下,沈随隔着一道书墙,主动替他同桌解释,“我们早上过来提前整理了一下书本,方便这周布置考场的时候搬桌子。”
三中从下周开始举行第一次月考,他这个理由虽然给的仓促,听着倒也合情合理。
沈随一开口,苏耳的低音炮灌到小同桌的耳朵里。
路澄站在座位上头皮一紧,目光越过中间那堵“防火墙”,恰巧跟他对上视线,就跟脑子里点了一串窜天猴似的,噼里啪啦直往天灵盖上蹿火星。
妈的,噩梦后遗症太大了……他现在对沈随完全不能做到直视。
坐在前面不明事理的裤衩,一边凑热闹,一边悄悄拿后背顶他澄哥桌子。
“澄哥,上课玩这么嗨,你刚是不上网冲赛季的时候遇到挂机狗了?”
裤衩对大哥的难言之隐一无所知,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澄哥是上课打游戏打的太激动了,没有把持住自己的心情。
“……”
路澄很罕见地陷入沉默,眼神憔悴的不行。
郭立方是个闲操心的班主任,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路澄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于是,主动开口关心了一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啊。”路澄扶额,“算是吧。”
郭立方拿粉笔的动作一停,转过来的时候视线受阻,崴着脚上那双毛了边的老北京布鞋,往旁边歪了歪脖子。
“健康是学习的本钱,身体不舒服可不能拖着,那个,沈随,陪你同桌去医务室看看。”
沈随笔尖一停,还没来得及做回应,路澄就跟炸了尾巴毛似的,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没有的事!我身体好得很,刚才是被……蚊子咬了两口,您继续上课!”
“这蚊子……还挺干扰注意力的,马上就要月考了,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影响你们的复习质量,班长啊,下课跟我去办公室拿盘蚊香过来。”
郭立方的确是个很会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你有为难,他就有对策,哪怕是赶蚊子这种小事,也能给你整得面面俱到。
路澄嘴角抽搐,把蹬到墙角的凳子拉回来坐下。
沈随目光从他脸上滑过去,视线被立在桌子中间的书墙阻挡,很微妙地挑了下眉。
虽然不知道小同桌一惊一乍的,到底在心里扑腾些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肯定跟自己脱不开关系。
-
课堂重归平静,路澄心有余悸地趴回桌子,脑子里控制不住要往刚刚那场噩梦上想。
什么女装大佬、被沈随树咚也太他妈扯淡了……
路澄咬牙切齿,写小说都不敢这么乱来好吗!
他这辈子唯一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穿小裙子的时候,是在小学一年级。
校庆那天,他们班女生合唱团里,充当颜值C位的小主唱,因为吃多了冰淇淋拉肚子,导致不能上台演出。
班主任临时拉不到人来救场,心里正犯愁。恰巧看到抄着纸枪追杀小伙伴的路澄,从面前一溜小跑过去。忽然福至心灵,有意把这位继承父母优秀基因的小少爷,提到大舞台上反转表演。
当时,年纪尚且不满十岁的路大佬,懵懵懂懂的,一听是为了班级的荣誉而战,顿时从心底燃烧斗志,勇于接下这项神圣光荣的使命,出演一只身穿雪纱泡泡裙的小天鹅。
路澄小时候跟他姥爷后面,学了一口正宗东北腔,开口一唱就把评委老师给逗乐了。
这只东北腔的小天鹅,安静不到两分钟,立马变成活泼好动的小猴子,站大舞台上表演到一半,呼哧着小短腿满场乱窜,把别在脑门上的金色假发卷儿都给跑掉了。
虽然洋相百出,但反响效果意外的好。路大佬的天真童趣,打动了台下哈哈大笑的家长观众们,评委老师一致决定把“全场最亮的闪耀之星”颁给这位“小天才”。
舒小妍当时坐在台下,一眼就从优雅的小天鹅里认出了自家傻儿子,坐在路钧旁边拍着老公的肩膀,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正因如此,路澄穿着可爱泡泡裙的女装照片,到现在还被他老妈珍而重之地压在抽屉里收藏。
这也是为数不多,能让大佬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之一。
路澄晃晃脑袋,心思一拐,想起梦里的沈随特别恶趣味,居然大放厥词,说那身娘唧唧的小裙子适合他?
适合个鸟,裁的那么短,再往上提溜两寸就盖不住屁股蛋儿了!
路澄想想就不忿,更可气的是,他居然连武力值也被沈学霸全方位碾压。梦里的沈随简直就像开了挂一样,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明明在现实里就是一个弱鸡学霸,跟纸人似的一推就倒,他这个草天日地干空气的三中杠把子,怎么可能会是被压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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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澄被这破梦刺激狠了,怎么着都提不起劲。
裤衩看他澄哥萎了一上午,无精打采趴桌子,心里终于琢磨出了不对劲。
咦,大哥昨晚不是找学霸麻烦去了吗,怎么今早过来像被人biu了一枪一样,仿佛整个人流离在躯壳之外,何止一个颓字可形容。
他转过来挠挠头,“澄哥,你昨儿留下来以后,没发生啥事吧?”
路澄心里凉凉的,压根儿就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眯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像被冻住了一样。
裤衩试探性地推了他一把,“澄哥,你还醒着吗?”
路澄有气有力地“嗯”了一声,情绪是低落的,尾调是上翘的,语气莫名悲从中来,把裤衩吓了一大跳。
“草草草,澄哥,你是不是真的有病?”裤衩一着急,把好好一句关心话问成了骂人说辞。
路澄嫌他聒噪,兜头给了小弟一凿栗,“搁这儿瞎嚷嚷啥,你哥我活蹦乱跳。”
“……”
好吧,这还真没看出来。
路澄说完又往桌上趴了回去,独留小弟一人品尝寂寞。
裤衩眼珠子一转,扭头看到桌上堆起来的三八线,心里一合计,越过他澄哥高高筑起的“城墙”,探头去观摩坐在另一边的沈学霸。
视野上方突然冒出一个醒目的大脑袋,沈随放下试卷停笔抬头,用目光发出询问。
“欸呀,你这也太勤奋了吧。”裤衩拖长了声音,半条胳膊撑在书摞上方,摇了摇手冲他说了一声“Hi”,借机观察沈学霸的个人状态。
情绪良好,人很自信,行动也很灵便,看起来不像是昨晚被他澄哥狠揍过的样子。
奇了怪了。
裤衩眼角一睃往人脸上盯,稍微凑近了瞧,发现沈随的下巴上有圈浅色儿的红印子,因为肤色原因,照阳光下特别显眼。
咋回事,皮肤过敏起疹子了?裤衩反手摸摸后脑勺,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他澄哥上课说的蚊子包,指着沈随的下巴想当然地问。
“学霸,你那下巴上咋还红了一圈,是不也跟我澄哥一样被蚊子咬了?”
“下巴”、“咬”、“红”等字眼被他响亮地说出口,沈随跟路澄两个当事人,隔着中间这堵阻挡视野的防火墙,同时震了下视线。
没有得到回应的裤衩,以为沈随在默认事实,没眼色地继续嘟囔,“最后一排蚊子这么多啊,奇了怪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从他背后缓缓起身的路澄,心里忍了忍,沉着一张精致的少爷相,收回拳头咬牙切齿,“那是因为你肉糙。”
“啊,真的吗?”
裤衩近来莫名对自己的个人形象开始上心,被他澄哥随口一损,目光苦恼地摸了把脸,“那我等会儿跟学委要点大宝来擦擦。”
“……”路澄嘴角抽搐,一不下心碰倒了摞在三八线上的书堆,大大小小的课本哗啦掉了沈随一桌子,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其中有一张默写了二十五分的英语讲义,伴随书本的坍塌轻飘飘地落到沈随的手背上。
路澄心里一梗,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捞,沈随已经先他一步,把惨不忍睹的叉红讲义,夹进同桌崭新的英语书里,识相的不得了。
路澄脸上一愣,心里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沈随似乎有意在向他传递讲和的讯号。不过也不一定,兴许只是因为顾及他老爹的面子,才努力跟自己修复关系。
他懒得去猜别人的心思,撇撇嘴角在凳子上坐下。
裤衩手脚勤快地替他澄哥把倒在沈随桌子上的课本往回收,因为凑的近,头一抬,清清楚楚地看到沈随脸上的“蚊子包”。
路澄那口牙印磕到沈随的下巴上,虽然破皮不深,留下的印迹有限,却依稀可见半月牙的形状,很是惹人遐想。
裤衩发现新大陆,一摸下巴了然于心,这哪是什么蚊子包,分明就是那什么……暧昧的勋章!
他课本一放,站在沈随桌子旁边搓着手掌嘿嘿笑,“哎学霸,你这下巴上的蚊子包还挺别致。”
中二少年的好奇心都是很强的,得不到科学合理的解释,分分钟能给你上手研究一番。
沈随眉头一动,翻开试卷面不改色道,“摔的。”
切,我看不像!
裤衩“啧啧啧”了三秒钟,偷偷把手竖起来掩嘴上,转过去跟他澄哥背地里咬耳朵。
“澄哥,我瞅着沈学霸下巴上那圈‘蚊子包’,跟牙印儿挺像的,你过去瞅瞅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路澄正歪在凳子上喝水,刚把瓶盖拧上,一个没稳住,差点一口矿泉水喷他脸上。
裤衩惊得往旁边一躲,草草草,什么情况,虽然沈学霸的小道消息是有些劲爆,但是他澄哥没必要做出这么大的反应吧?
路澄结结实实呛了一口矿泉水,拿袖子捂住嘴咳了半天,眼泪都快飞出来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小老弟的灵魂发问太戳心窝子了,你就老老实实地把沈随下巴的牙印当成蚊子包不行吗!
可惜裤衩没有读心术,不能意会到大哥心中的艰难,瞅着他澄哥脸上的表情坚强又虚弱,右手抬起来特贴心地给人拍拍顺气儿。
“哥,我寻思着沈学霸这条件也不差,除了战斗力弱点,颜值还是能打的,怕不是跟哪个班的活泼小学妹好上了吧?”
明人不说暗话,裤衩一句话说完,脑子里回想起沈随下巴上的牙印形状,接在后面目光憧憬。
“你瞅那小嘴儿精致的,我啥时候也能来上这么一口就好了。”
“草。”路澄被他说得心里发毛,鸡皮疙瘩都快掉地上了,瞅着他小老弟那副痴汉样儿,嫌弃得一脚踹过去,“滚你吗,你思想怎么这么肮脏!”
“……”裤衩身子一歪,胳膊肘捅到他澄哥立在三八线上的那摞书堆,哗啦一声掉下来两本练习册,差点没磕到他的大腿上。
“澄哥,我说沈学霸呢,你激动个啥啊……”裤衩揉着屁股蛋儿,一脸的委屈。
“我他妈……”路澄单手撑着额头,倒吸一口凉气,太阳穴突突跳的疼。
别问,问就是你哥一时糊涂,脑袋磕墙上了没跟沈随保持安全距离。
在他俩看不到的书墙后面,沈随修长的食指轻轻敲打笔杆,把这段关于“牙印”跟“牙印出处”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到耳朵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本来也没觉得这圈牙印有多招眼,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看穿了。
腹黑某黑颇为留恋地用指腹蹭了蹭昨晚被啃的“伤口”,为了安抚小同桌的脆弱心灵,决定去小卖部买个创可贴。
-
大课间的休息时间比较长,沈随出了教学楼往小卖部走,一路上看到不少出来闲逛的学生,尤其是这届刚入学的高一小新生,跑操结束之后直接在小卖部里扎了根。
沈随等门口走了一拨人,迈开长腿走进小卖部,创可贴放在日用品的货架上,花花绿绿一大堆,装在塑料篮里可以拆包卖。
他站在货架前面挑了挑,翻到几张卡通图案的创口贴,看到上面的Q版萌物,一下想起小同桌奥特曼的夜光袜子,牵了牵唇角,连同刚才看到的普通款式一并收入掌中。
小卖部里热闹不减,沈随避开拥挤的人群出去结账,冷不丁地跟刚进门的马脸撞了下肩膀,两人对上视线,马脸不怀好意地停下了脚步。
“朋友,今天一个人?”
马脸伸长了脖子往沈随后面看了看,没有发现路澄的影子,脸上皮笑肉不笑。
上回从办公室出去之后,他简单打听了一下这位八班的转校生,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来头,但瞅着脾气还挺叼的,一看就跟路澄那个刺头儿一样,是个不服管教的角色。
“有事?”沈随根本没把这号人物放在眼里,抬头往外看了看,没发现彭磊的影子,一时判断不出马脸现在是不是单独行动。
“有,大事!”马脸语气嚣张地拦住他,把拇指跟食指搓在一起捻了捻,低声威胁,“惹了我们还想全身而退?今天我大哥不在,意思意思,放你一条生路。”
沈随抬了下眼皮,马脸这是明着跟他征要保护费。
附近有人路过他们,下意识地往这边多看了一眼,马脸立刻哐当一脚,踹上了旁边的铝合金货架,故意在沈随面前耍狠。
“看什么看,管好你们自己,别他妈的多管闲事!”
最近他们一伙人,私下收保护费收到了高一那片儿,有几个被脸熟过的有钱小孩,被他这么一吼,马上撒丫子跑了。
“这里是学校,你们实验班的人作为重点栽培对象,难道不该以身作则,遵守校规校纪?”
在这里动手,太容易暴露身份。沈随把手抄进兜里,打算跟他多扯两句,换个人少的地方办事。
“以身作则?”马脸指着他的鼻子,笑得很猖狂,“纪律是用来约束你们这帮普通班的学生!”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挺响亮,路澄跟裤衩出来鬼混,抄着手机路过小卖部门口,听到动静往里面瞅了一眼,看到沈随居然也在这里,顿时眉头一皱,绷紧嘴角停下了脚步。
“澄哥,学霸这……咱要进去看看吗?”裤衩跟在后面停下脚步,看到马脸那副张狂模样,替沈随捏了把汗。
实验班这几个不要脸的孙子,也就在老师跟校长面前装的好,平时在学校横行霸道、欺凌弱小的脏事可没少干。沈学霸一个落单的文弱书生,被盯上了不是送上去找揍吗?
“用不着替他操闲心。”
路澄心里挣扎了一下,咬了咬牙,收回视线,做好了抬脚走人的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澄哥:想当年,老子就是这么被套路的
随哥:啵到下巴也是啵,对我负责@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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