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弟，给个解释？”
路澄从他手上绕走一圈白绷带，黑眸一压，目光落在这位不幸曝光的“伤残人士”身上，由里往外渗寒气儿。
沈随光听声音就能知道，他小同桌恨不得现在扑上来一口咬死他。
“我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尾，如果还来得及，我欠你一句诚恳道歉。”
他不确定路澄到底能不能听进去，但，除了道歉，他给不了任何解释。
“如果道歉能解决所有的事情，那还要警察局干嘛？”
路澄哂了一声，走到他面前抬起下巴，绷紧的下颚线条变得冷硬无比。
“自我感觉这么良好，你以为不痛不痒地动一下嘴皮子就行了？”
友谊的小船一翻，掉海里能激起千层浪。
他因为沈随翻围墙打架、医院挨骂、操场罚跑等一系列衰事儿，跟倒带似的在脑子里重新回放了一遍。
随便拎出哪一件来说事，都他妈人神共愤。
想到这里，路澄太阳穴突突一痛，觉得自己就是个天真的傻逼。
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那种，贼掉脸子。
沈随把小同桌羞愤纠结的变幻表情纳入眼底，动了动唇角，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有些话，告诉外人不合适。就这件事，他根本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
空气落下一片安静，沈随轻攥了攥手指，任由路澄发酵怒气。
沉默等同于二次伤害，往往更能造成进一步的矛盾激化。在路澄眼中，装聋作哑无异于是一种无耻行为。
沈随的沉默，让他心里暴躁。
“牛逼啊学霸，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能耐呢？这演技、这剧本，影帝级别，皇冠加冕，搁我身上用埋没你的资质了。”
路澄盯着少年站在灯下略显单薄的身影，拳头一紧，发酵的怒气腾地烧起来，堵在心口冲撞。
沈随淡淡别开视线，沉声开口，“不管怎么说，因为考虑不周造成了很多误会，跟你说声对不起还是要的。”
“你他妈……”
口气这么嚣张，是认错的态度吗？
路澄的愤怒得到成功放大，同时心中的不爽已经达到极点。
昏黄的路灯下，人影倏地一晃。
他摁着沈随的肩膀把人按到墙角，手指一根一根地蜷曲，死死捏紧了拳头。
沈随沉下漆瞳，既不遮掩，也不解释，目光坦然地跟他对视，像是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如果你觉得这么做心里舒服，我没有任何意见。”
“你他妈别给自己加戏行不行？”
耳边传来迅疾的破风声，沈随眼角一滞，及时缓住校服下面绷紧的手臂，心中平静等待。
如果路澄现在动手揍他一顿，能把这件事彻底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他反而心里会松一口气。
片刻过后，周围的空气仍然安静，沈随微微抬眼，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临。
路澄额角绷得紧紧的，一拳挥下去，擦着他的脖子砸进了旁边松软的土地，陷出一个圆形深坑。
妈的。
老子是猴儿吗？活该被你耍吗？你他妈是有多大的苦衷？闭上嘴巴不解释就行了？送上门揍顿揍就完事儿了？你以为你是谁？你当自己是谁？这么自以为是，给老子滚啊！
路澄眼底波涛汹涌，他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不等沈随做出反应，迅速起身，把手里的白绷带狠狠掼到了地上。
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对待沈随这个混账玩意儿，光揍一顿是真的便宜他了。
身后传来衣料摩挲的细微动静，暗淡的路灯下，路澄甩开沈随的衣领，头也不回地走出路口。
自己都说不上来，心里到底是失望多一点，还是恼火更多一点。
-
两人关系失和，路澄落后沈随一步到家，被老父亲在客厅截住脚步。
“路澄，你跟沈随两个人今天怎么分开回来了？”
路钧敏锐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没从沈随嘴里套到话，转从混账儿子这边下手。
路澄听到“沈随”俩字深感刺耳，黑着脸吐槽，“他是没长腿还是认不得回来的路，我为什么要等他一起回来？”
路钧被儿子没头脑的回答整得莫名其妙，“路澄，爸爸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要有容人之量，你听听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话。”
容人之量？
爸，您知道自个儿招了个影帝回家吗？
路澄从鼻子里嗤了一声，直接跟他老子摊牌，“爸，沈随他就不是个好东西！”
“那你就是个好东西了？”
鉴于路澄一贯酷爱惹事的黑历史，路钧完全没给儿子往下解释的机会。
“路澄，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消停一点！沈随是咱家的客人，你怎么能处处压制人家。”
“压制他？犯不着！”
路澄狐狸没逮到反惹一身骚，气得把搭在肩上的校服扔到地上。
“既然你觉得沈随是个好东西，那就让他当你儿子吧。”说完转身就往楼梯口。
“你……”
路钧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重，但确实没明白儿子到底在委屈什么。
这个年纪的孩子处在叛逆期，管不行，不管也不行。
他盯着路澄愤然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
第二天早上，教室里人来人往。
谢东海把“灭绝师太”上课要用的英语资料从办公室里搬过来，走到讲台一抬头，发现班上备受瞩目的最后一排，今天异常安静。
校霸跟学霸两个人虽然坐在一块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跟隔了千山万水似的，这也太让人迷惑了。
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身后响起脚步声。“灭绝师太”习惯上课早来五分钟，一进教室，班上的同学很有脸色地停止嬉闹。
路澄凳腿一歪，后背离开墙壁，余光略过刷物理试卷的沈随，把手机抄进兜里坐等上课。
从昨晚那时候起，两人就没说过话，仿佛冥冥之中自有默契，不去拉扯横在中间的那根硬弦。
“路澄，今天早上怎么没来办公室抄单词？”
“灭绝师太”擦完黑板，视线落到最后一排问话。
“哦，不小心忘了。”
路澄屁股歪在凳子上，两手抄进校服兜，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灭绝师太”拿他没辙，看到沈随坐在旁边，随口来了一句，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
“多跟你同桌学学，把心思往学习上放。一天到晚的，除了玩就是混，等到了高考那天，你也支个胳膊去考场睡大觉？”
“行啊。”
路澄轻哂了一声，整个教室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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