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欤踏进宫殿时,皇帝和皇后正坐在殿上。见了他,皇后扭过头来,朝他一笑。
“总算把祁王给盼来了。”
她的话虽这么说,可那言语中却无半分责怪之意。
“方才祁王不在,本宫和皇上与众女眷都赏罢了那幅奇画,纷纷赞扬不已。祁王若再慢些,本宫便要叫宫人将这幅画收起来,藏之于高阁了呢。”
皇帝也招了招手,“皇后近日总跟朕提起,她得了一幅芙蓉图。来,爱卿也来瞧瞧,赏赏这芙蓉仙子的出水风姿。”
萧欤应声,缓步上前。
一幅画卷登即在他的眼前铺展开来。
画中,一位女子整背对着他于池中沐浴。她微仰着面,几缕柔光照在她的面上,让她的半边脸颊融于空中。
当真是神秘而迷人。
虽是看不见画中女子的脸,但不用想,这画中之人定当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此画如何?”
“妙极,”萧欤丝毫不吝惜赞赏,“尤其是画中那几株芙蓉花,与周遭景色相称,当真是相得益彰。”
他伸出手指,指向池畔的几株芙蓉花。只见那花开得正艳丽,花瓣上还挂着几珠清澈的水滴。清水压低了花瓣,画中仿若有清风袭来,卷起一圈粼粼波纹。
画者神笔,让人瞧着那画,竟感觉芙蓉花也在随风轻轻摇动,于阳光下愈发妩媚动人。
芙蓉,本是国色天香的大气之物,不知这画者是不是刻意而为之,竟将其中的芙蓉花画得如同曼陀罗一般。
妍丽、妖娆,媚态尽显。
花旁,还题了两行小字。不过那字迹比较模糊,难以辨认出题字者究竟写了些什么。
他有些不解,“这花明明是芙蓉,为何画得这般妩媚妖娆?”
听见男子的话,皇后忍不住抿唇笑了:“祁王的眼光真实不错,只一眼,便瞧见了画中玄机。只是你问的这个问题,恐怕只有画者可以解答了。”
经她这么一说,萧欤便将眸光放在了落款之处。
可当他的眼神触及到画的右下角时,却将眉轻轻蹙起来了。
这画……
萧欤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这幅画,怎么没有落款之人?”
方才他的目光全被画上那几朵芙蓉所吸引,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这幅画既没有人落名,亦没有盖有印章。
这幅的画者谁?题字者又是何人?
“无人。”皇后一手轻轻放在画上,指腹缓缓摩挲这画上的小芙蓉,眼中尽是怜惜之意。
她道:“正是无法查到笔者是谁,所以本宫才称之为绝世好画。”
无经查从,因而绝世。
萧欤闻声落眸,瞧着那几株艳丽的芙蓉花,没有接声。
“祁王,”皇后仍是对手中的那幅画卷恋恋不舍,“祁王神通广大,可否替本宫查查,这幅画的画者是何人?”
“本宫极为欣赏他。”
萧欤闻声,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单凭一幅画,一幅无落名亦无留印的画,去于寻此画的画者,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却没有推却,将身形微微一倾,拱手答道:“臣尽力去寻。”
皇后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她将手一招,立马有识眼色的宫娥上前,将那幅画卷小心翼翼地卷起来。
萧欤亦上前,两手接了画。
就在那一瞬,一位公公领着女眷从廊外走了进来。男子便退下殿去,重新坐回到席间。
少女们欢声笑语,没一阵儿,殿中又恢复了先前那般热闹的景象。
其中波折,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忘却了。华枝垂眸跪坐于席间,亦是对方才在亭中所遇到的事情只字不提。
她握着茶杯,方准备吹茶,席间不知谁提了句殿上舞女的舞技,有人突然出声道:
“妹妹记得,全京城内,就属华二姑娘的舞艺最佳。若是能趁着今日佳宴当众献舞一曲,呈于陛下、娘娘身前,那便——”
那道声音还未落,皇后就饶有兴趣地转过头来。
“本宫也记得,华二姑娘的舞艺甚佳。”
突然被人提及,华枝忙站起身子,朝着殿上一福,“娘娘是在折煞民女了。”
皇后一手搭着皇帝的臂弯,朝华枝笑道:“华二姑娘舞艺精妙,是全京城皆知的事。今日大家都高兴,你也不必再谦虚了。”
“是呀是呀,”有人笑着接话,“今日大家伙儿都高兴,二姑娘莫要扫了各位的兴呀!”
听着大家这么起哄,华枝再也不能退却,只得放下茶盏,缓缓站直了身形。
“那民女便献丑了。”
她一出声,声音婉婉,让人听了分外舒心。
只消一示意,乐师便换了一首稍微舒缓的曲子。华枝轻轻踮脚,于一片乐声中翩然起舞。
云袖翻转,鸦发微扬。
有人轻声哼唱道:“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她抿唇,随着那调子轻轻扬起衣袖,袖子于空中转了个漂亮的花圈,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也随之扭动,裙下莲足步履轻盈。
音起,舞起,裙腰起,美目潋滟眸光起。
座上亦有惊叹,与惊艳的神色暗暗生起。
她的每一个舞步,如行云流水一般踩在每一个音阶之上,却又能将整支乐曲翻转出新的花样。
绮疏叠嶂,楚腰翻曲。
殿上皇后也看痴了,不禁放下手中杯盏,眼底生了一片喜欢。
女子抬眸,笑颜舒展之际,眸光也扫过席间。收袖的那一刻,恰恰对上一人的双眸,让她的心骤然一紧。
萧欤坐于席间,一手握着酒杯,眸光正轻轻落在她的身上。
男子眸色清明,却让她的神思无端地晃了一晃。
突然间,那曲调激变,呈银瓶乍破之势,猛地放音——
华枝心一慌,脚下一时间没踩住步子,重心一失。
——竟猛地朝身后跌去!
萧欤眸光兀地一收,方欲起身相接,殿门口突然闪过一个身形,眼疾手快地上前将女子险险接住。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华枝心一提,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那人的前襟。等回过神来时,众人的惊呼已止,有人满眼关切地望了过来。
她稳住心神,这才抬起一双眼,望向方才出手相接之人。
只一眼,她便怔在了那里。
“步与哥哥?”
阮庭垂眸,瞧着女子一双微乱的眼,忍不住抿了抿唇。
“嗯,”他低低出声,声音微微发哑,“我回来了,小阿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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