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伦扭头看向他, 说道:“在下是聚德楼的东家, 在下的酒楼被封了, 自是要来讨个公道, 阁下便是吴老板吧, 自称是蒸馏酒之法原主人的那位?”
吴老板闻言,眼光微闪, 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心定了定, 眼中带着不屑, 道:“哦, 原来你就是偷了我祖传配方的小贼,怎么, 躲了几日终于出来了……秦大人, 此人才是幕后主使,应当立刻把他抓进大牢,”吴老板看向礼部郎中秦镇, 大声道。
沈世伦顺着他的目光, 只见一位青年坐在那里, 身穿青色圆领官服,目光平淡, 听到吴老板的话,眉头微皱,呵斥道:“大叫什么,你是大人还是本官是大人?”
吴老板缩缩脖子, 讪笑道:“秦大人息怒,小的见到这个小贼,一时冲动,还请秦大人恕罪。”
秦镇冷哼一声,扭头看向沈世伦,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无故捣乱酿酒大会可是大罪,你若说不出缘由,便去大牢同你的亲信做伴吧,”话虽是这么说,秦镇看向沈世伦身后护卫的目光却是带着猜测。
沈世伦拱手,知道此时不能胡搅蛮缠,朗声道:“回大人的话,在下是沈世伦,忝为聚德楼的东家,两月前离开建平,今日方回,不曾想一回来便听说聚德楼被封,聚德楼的蒸馏酒之法也被告偷窃,在下心中十分不解,这才来此,想讨个公道,”现在已没有隐瞒身份的必要。
秦镇闻言挑眉,“你的意思是蒸馏酒之法是你的?”
沈世伦点头,然后看向吴老板,道:“在下所言绝无半分虚假,若是秦大人不信,在下可与吴老板现场对峙,请秦大人和在座的各位辨别真假。”
沈世伦说完这话,秦镇并没有下决定,而是看向万老和蒋大儒。
万老点头,赞同道:“我等身为评委,不能有半点纰漏,他既然这么说,便给他这个机会,”若是真的便罢,若是假的,两罪并罚便是了。
蒋大儒同样点头,他对沈世伦有了解,很精明的一个小子,滑不溜秋的,想占他便宜可不容易,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改名字了?
见此,秦镇才道:“那好,本官便给你这个机会。”
至此,沈世伦才松了口气,他就怕不给他自辩的机会,现在看来,并非是吴老板和评委勾结。
沈世伦收敛情绪,看着吴老板,肃声问道:“吴老板,敢问你有何证据证明在下偷了你的祖传配方?”
吴老板自是不会被沈世伦的气势吓到,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一点点展开,道:“这就是我家中传了多年的祖传配方,这纸张如此陈旧,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吗?”
沈世伦见此,心中有些不屑,还以为是什么招式,原来只是将纸张做旧,如此小手段也敢登大雅之堂?
“既然是祖传配方,在下敢问吴老板为何到现在才拿出来,以往却是曾用过此配方?”
听到这话,吴老板冷哼道:“这虽是我家祖传配方,却是一直藏在老宅,直至三年前才被发现,在下虽是一介普通人,却也知有好东西要先献给皇上,这才一直不曾出售蒸馏酒,不想竟被你钻了空子,当真是可恨!”
看来是早就想好了说辞,沈世伦暗忖,继续道:“既然吴老板说这是你家的配方,那想来你对此应该是十分了解喽?”
“那是当然,”吴老板趾高气扬道:“与此配方在一起的还有具体的操作方法,可比你这个小贼偷酿的蒸馏酒好多了。”
“是吗?”沈世伦诡异一笑,“即是如此,那不如吴老板给我们说说这蒸馏酒之法的原理是什么?”吹牛都不带脑子的,还具体的操作方法,没人比他更熟悉好不好,真以为他化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果不其然,吴老板闻言面色一僵,随后故作镇定道:“原理如此重要,我岂能宣之于口,”心里却是慌了,原理是什么鬼?
沈世伦怎么可能任由他混过去,笑道:“吴老板说得也对,那不如这样,你写下来,交与我看,反正若是吴老板真能写出来,那离我下大牢就不远了,吴老板也不必担心我泄露出去,如何?”
“这……”吴老板没想到沈世伦这般难缠,心里更慌了,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沈世伦冷哼,“怎么,吴老板不想写,还是不敢写?”
吴老板说不出话,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自是都察觉到了异样,看向吴老板的眼神渐渐变了,低声讨论开来。
吴老板见此,面色有些狰狞,色厉内荏道:“什么不敢写,刚才是给你留点面子,根本就没有你说的什么原理,你不要胡搅蛮缠,我已经报官,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抓你,你这可耻的小偷,是逃不掉的。”
“看来你已经慌了,”沈世伦勾唇轻笑,眼神变得幽深,“我既然问出来,原理自是有的,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它的起源,众位可要听听?”
“听!”
“沈老板快说!”
一旁的百姓不嫌事大,纷纷让他说出来,吴老板还在垂死挣扎,不发一言。
沈世伦瞥了他一眼,继续道:“这蒸馏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汽化酒精,从而提高酒液的纯度,所以蒸馏酒的味道都很辛辣,喝过醉玉液的各位应该很清楚……另外,这方法并不是在下想到的,还是从一本古书上学到的,这古书出自西洋人之手,也就是说这蒸馏之法最早开始于西洋那边,而且距今不过十几年,吴老板拿出的这所谓的祖传配方看样子得有几十年历史了,如此一来,谁在说谎一目了然,还请诸位做个见证,还在下一个清白,也还聚德楼一个清白,”十几年是沈世伦随口编的,反正也不会有人拆穿。
沈世伦所说的“汽化”没一个人能听懂,可正是因为听不懂大家才觉得可信,而且还扯到了西洋人,在老百姓心里,西洋人最会弄些新奇的玩意儿,这蒸馏酒之法来自西洋,众人皆是深信不疑,如此一来,高下立判,肯定是吴老板觊觎人家的配方,还倒打一耙,封了人家的酒楼。
百姓想明白真相,皆是怒视吴老板,感觉之前自己被欺骗了,纷纷道:
“我们都被骗了,应该还沈老板一个清白。”
“没错,还有这个吴老板倒打一耙,陷害聚德楼,应该把他关进大牢。”
“对,把他关进大牢。”
“关进大牢……”
一时间,群情激愤,若是他们手中有臭鸡蛋之类的东西,绝对不会吝啬,纷纷扔到吴老板身上。
吴老板吓得面色大变,直到躲在护院身后才稍稍安心,然后气得直跳脚,“你们这些愚民懂什么,你们都被他骗了,一会儿自有大人会给我主持公道,你等着……”
或许是为了配合吴老板,他话音刚落,两排衙役就从门口跑进来,将百姓赶到两侧,在门口开出一条路,紧接着一位穿着青色圆领官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走进来。
吴老板看到此人,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大叫道:“王大人,您可算来了,此人就是聚德楼的东家,他不仅偷了我的祖传配方,还出言狡辩,死不认账,您快把他抓起来,”吴老板说得咬牙切齿,沈世伦把他弄得这么狼狈,他恨不得把沈世伦立刻送去大牢。
来的人是长远县的县令,春风楼位于建平城东侧,归长远县管辖。
王县令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沈世伦,便移开视线,拱手道:“下官见过秦大人,蒋先生。”
蒋大儒虽不曾有官职在身,可他儿子是吏部尚书,由不得王县令不恭敬。
见过礼后,王县令一招手,道:“来人,将此人给本官带回县衙,关押起来,”王县令刚到,不了解情况,还以为只是抓聚德楼的东家,心里难免不悦,这吴老板太紧张了,就这么个小人物,根本不值得他亲自跑一趟。
此令一出,衙役马上围过去,与此同时,沈世伦身边的护卫立刻把他护起来,同时目光锐利地看向衙役,似乎他们敢靠近,他们就敢动手一般。
这些护卫皆是黑色劲装,并未穿盔甲,王县令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护院,见他们公然抗命,眉头一皱。怒声道:“大胆,你们竟然敢拒捕,给本官抓住他们,生死不论!”
“且慢!”
这时,有人开口阻止,王县令更是恼火,暗骂谁这么大胆,寻声望去,顿时一怔,说话的竟是蒋大儒。
王县令连忙收敛怒色,恭声道:“蒋先生有何指教?”
蒋大儒看了眼气定神闲的沈世伦一眼,心里冷哼,说道:“王大人有所不知,在你来之前,我等已经让这位沈公子和吴老板对峙,事实证明聚德楼并未偷盗吴老板的配方,反而是吴老板所言前后不一,皆是漏洞,王大人可莫要抓错了人。”
“什么?”王县令傻眼了,怎么这么短时间就出现变故了,这可怎么办?
按理说蒋大儒亲自发话,王县令理应按他说得做才是,只是他身上还带着任务呢,想想背后那人,王县令一咬牙,冷声道:“蒋先生,您是本朝有名的大儒,本官自是敬您几分,只是审案一事应该交由衙门处置,有任何冤屈都应到公堂再说,私下对峙成何体统……来人,全部抓走。”
蒋大儒皱眉,王县令如此固执,是他没想到的,只是他说得又没错,一时间他不好太偏向沈世伦。
这时,沈世伦拱手道:“王大人,如您这般说,可是要草民去公堂与吴老板再对峙一次?”
“不错,”王县令点头,等到了衙门还不是他说了算。
“听闻公堂断案,讲究人证物证,为了防止吴老板耍赖,不承认自己曾说过的话,草民请大人允许在座的百姓为草民作证。”
王县令闻言皱眉,冷声呵斥道:“传召人证物证,那是本官的事,需要时,本官自会安排。”
听到这话,沈世伦故作疑惑道:“难道现在不是回衙门立即升堂吗?百姓们可以跟着去啊,到时便不再麻烦大人传召了。”
“大胆,”王县令怒声道:“何时升堂开审,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商贾决定?”
沈世伦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道:“那大人这意思,是要先将草民收押,日后再说?”
“不错。”
“那草民要是意外死在狱中该如何?”
王县令闻言眉心直跳,故作淡定道:“你大可放心,牢中有衙役看管,不会让你有任何损伤,难不成你不相信官府?”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沈世伦摇头,道:“草民并非不相信官府,只是不相信……王大人您而已。”
“放肆,本官乃朝廷命官,岂容你这般污蔑诋毁,来人,把他们全部抓起来,”王县令铁青着脸,似乎是被沈世伦戳中了痛处,若不是顾及颜面,恐怕已经气得跳脚了。
沈世伦见此,往后退一步,面无表情道:“给我打,不用顾忌。”
“是,公子,”十几个护卫自是没把这帮衙役放在眼里,得了沈世伦的命令,也不再留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县令带来的衙役便全部倒地哀嚎,站不起来。
一楼两侧和二楼的百姓见此,眼中都闪着亮光,看得大快人心,若非估计王县令的身份,或许还会鼓掌叫好。
这王县令一看就和吴老板有勾结,百姓最讨厌的便是这个,只是碍于王县令的淫威,不敢多言,现如今见沈世伦这么刚,也算是替他们出了口恶气,一时间对沈世伦的印象更好了。
看着倒地的衙役,王县令黑着脸,喘着粗气,大声道:“反了,真是反了,不仅拒捕,还殴打衙役,你这是不把乾朝律例放在眼里,蔑视律例,按律当斩。”
一直缩在一旁的吴老板闻言,顿时一喜,太好了,他一死,聚德楼便彻底翻不了身了。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沈世伦便不再给王县令好脸色,走上前来,嘲讽道:“王大人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还说乾朝律例?呵,天大的笑话。”
“本官为何说不得,本官乃是父母官……”
“别说父母官了,”沈世伦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打断道:“既然说乾朝律例,那官民勾结该当何罪,错判冤假错案,又该当何罪……不知,王大人头顶上的官帽还保不保得住?”
沈世伦每说一句,便前进一步,面色肃然,目光锐利,王县令心神一震,竟是不敢面对,吓得后退几步。
直到有人咳嗽的声音响起,王县令才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竟是被一介平民吓得失神,这让他今后如何在众人面上立威,不行,这人必须死。
王县令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即便有蒋大儒在此他也不惧,吏部尚书虽位高权重,但比那位大人还差了些。
沈世伦距离王县令很近,自是没错过他的眼神,面不改色道:“看来王大人是恼羞成怒了,想杀了草民?不过你想怎么杀呢?”说这话,沈世伦低头看了眼还在哀嚎的衙役,仿佛在无声地嘲讽。
王县令冷笑,“你休要污蔑本官,你如今的罪行便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息,你这些护院可以打得过衙役,难不成还能打得过建平守卫?不过是得意一时罢了,待日后本官会亲自监斩,”来洗刷他今日的耻辱。
“好大的口气!”
王县令正在想一百种等沈世伦进大牢后如何折磨他的方法,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他此时正敏感,听不得别人讽刺他,顿时转头大怒,骂道:“哪里来得刁民,敢……”
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一位身穿粉霞锦绶藕丝缎裙的女子走进来,她的秀发束在背后,头上仅戴了一支蝴蝶钗,五官精致娇艳,却没有丝毫表情,气质高贵,让人心生敬畏,不敢多看一眼。
此女子身边还站着一位穿着翠绿色衣裙的圆脸女子,她脸上带着讥讽的表情,显然刚才那话出自她的口中。
沈世伦见到来人,眼中带着惊讶,没想到长公主竟然来了。
直到长公主走进春风楼,仿佛被按了暂停健一般的众人才纷纷回神,秦镇反应最快,连忙跪地行礼,恭声道:“下官见过殿下。”
殿下?
周围的百姓顿时哗然,在建平能被称为殿下的可不多,尤其此人还是一个女子,一时间,众人皆猜到长公主的身份,百姓对这等贵人都有着天然的敬畏之心,纷纷跪地行礼:
“草民见过殿下!”
随后,反应过来的其他人陆陆续续地跪下行礼,王县令面上更是没有丝毫血色,变得苍白无比,颤抖地跪在地上,“……下官见过殿下。”
至此,春风楼内除了沈世伦,全部都跪下了。
沈世伦看看四周,挑眉道:“我是不是也应该跪下行礼?”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众人心里皆是一颤,这位沈公子莫不是疯了,这话是该问得吗?
没等到百姓们可惜,吴老板等人暗喜,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的众人便听到一声嗔笑,紧接着轻柔悦耳的声音响起,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宠溺,道:“莫要胡闹!”
沈世伦轻笑出声,走到长公主身边,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太过亲密,轻声道:“殿下怎么来了?”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怕你受委屈,过来看看。”
小顺子下意识看了眼王县令和强忍着不敢再哀嚎的衙役们,默默道,不可能受委屈的。
沈世伦面上却是真的露出几分委屈,“劳殿下挂念了,我本以为只是一次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不曾想这位王县令铁了心地要把我抓进大牢,蒋先生亲自出面解释都无用,我见过的官员虽说不多,但也是见过几位的,哪一位不比王县令的官职大?但像王县令这么大官威的却是不曾见过,更是闻所未闻,若是殿下晚来一步,怕是要去长远县大牢去见我了,到时候还不一定能见到活的……”
“莫要胡言乱语,”长公主出声打断,哪怕明知沈世伦在故意夸大,听着他咒自己,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沈世伦知他说错话了,但此时人太多,不好亲近,只得无声地说了句“我错了”。
长公主看到,心情稍缓,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众人,温声道:“免礼平身。”
“谢殿下,”众人纷纷起身,然后一抬头便看到沈世伦正站在长公主身旁,那距离略显亲近。
虽然刚才听到沈世伦的话便知道他和长公主的关系非同一般,但真的亲眼见到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长公主扭头看向王县令,眸光泛冷,问道:“世伦前两个月一直在热河随本宫避暑,今日不过刚回京,王县令便要把他抓进大牢,可是他犯了什么大错,若真如此,王县令尽管直言,本宫绝不姑息。”
听到这话,翠沫忍不住暗自腹诽,话是这么说,您刚才可不是这么做的,让人家跪了那么长时间,难不成不是在替沈公子出气?
王县令从听到长公主和沈世伦说话后,就浑身发冷,不是说长公主仅仅是喜欢《西厢记》,和聚德楼并无关系吗?这是他娘的没有关系?
而且他记得聚德楼的东家叫沈安林,世伦是什么鬼?乱了,全乱了!
王县令在心里不停地咒骂,在长公主点他名的时候,下意识地跪下,颤声道:“微臣有罪,”他知道任何辨解都没有用,还不如主动认错,争取能留一条命。
长公主见王县令已经吓得快摊成一层软泥了,蹙了蹙眉,无心再理会他,命令道:“将其押去刑部,交由卫尚书审理,酿酒大会事关皇室颜面,竟有人敢欺上瞒下,此事定要严惩,让卫尚书严查,任何与此事有关之人全部罢官免职,三代之内不得入朝为官。”
听到最后一句话,众人心里一寒,长公主还是迁怒了,若不然不会罚得如此重。
一时间,众人看向沈世伦的目光有些复杂,能让长公主来此为他撑腰,还有可能牵连出一批官员,这样的重视,沈世伦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
任由护卫把王县令,吴老板等人拖下去,长公主才看向蒋大儒等人,道:“这次酿酒大会有失公允,择日重新再比一次,公平比赛即可,不必顾忌本宫,”这是不让他们给沈世伦开后门。
众人听完,心里一松,看来殿下还没有完全被美色迷惑,还好还好。
处理完事情,长公主便转身离开,沈世伦自是跟着一起离开,还不忘吩咐小顺子,去长远县大牢把吴伯接出来。
随长公主回到马车上,沈世伦拉过她揽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她,柔声道:“累不累?”为了尽快赶到,她必定让人加快速度,马车再舒适也免不了颠簸。
长公主一改方才高傲疏离的样子,搂住他的脖子,摇头道:“不累,不过……你的身份暴露了。”
沈世伦轻笑,“暴露了也好,有了这次的事,想必今后无人敢惹聚德楼,蒸馏酒的利润太大,财帛动人心,今后难保不会有吴老板这样的人出现,现在众人皆知聚德楼身后有公主府当靠山,不长眼的人会少很多。”
他要的杀鸡儆猴效果已经达到,暴露身份不过是在计划之中。
长公主闻言点头,她在意的只是沈世伦的态度。
“另外,今后聚德楼收益中的三成,我会让吴伯每月送到府里,”沈世伦继续说道。
长公主皱眉,正要拒绝,却被沈世伦堵在喉咙里,“殿下莫要拒绝,亲兄弟尚要明算账,公主府庇护聚德楼,聚德楼分三成利润给公主府,理所当然,若是依靠别的家族,怕是付出得更多。”
“何况,今日在酿酒大会一事,必定会传开,难免左相一系不会趁机说殿下为了美色冲昏了头脑,有这三成利润也能稍微堵住悠悠之口,”想一点传闻都没有也不可能。
沈世伦都把话说完了,她还说什么,只得恶狠狠地挑起他的下巴,脸上带着魅惑,道:“本宫便是要沉迷美色,他们又能如何?”
沈世伦轻笑出声,顺势吻了她一下,低醇的声音响起,“别人会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如此流氓至极的话从沈世伦嘴里说出来,长公主不曾有一丝的抵触,反而勾勾他的衣衫,挑逗的动作简直不要太明显。
沈世伦眼神幽深,一个翻身将长公主压在身下,用力吻下去,却被长公主一个偏头躲开,他也不生气,舌尖抵着嘴唇,然后细密的吻全部落在长公主锁骨处。
马车内的气温渐渐升温,只听见两个人交缠的呼吸声,沈世伦的眼尾发红,一手已经解开长公主衣带,正打算进行下一步动作……
咚咚!
有人在敲马车的窗户!
紧接着,翠沫的声音响起,“殿下,公主府到了。”
沈世伦脸色一沉,整个人僵在那里。
长公主却是一点也不例外,推开沈世伦,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裙,眉毛挑了挑,故作遗憾道:“这么快就到了?可惜了,”其实她一直在算计着路程,从一开始就打着只点火不灭火的主意。
然后也不管咬牙切齿的沈世伦,起身走了出去,留下已经生了反应的某人慢慢念《金刚经》平复冲动。
走出马车,长公主的神色看不出一丝异样,道:“世伦身体有些不舒服,正在休息,小顺子,照顾好你们公子,”说完,便抬脚走进府里。
长公主正得意,不曾看到小顺子和翠沫异样的眼神,直到回到长秋殿,翠沫才欲言又止道:“殿下,您的脖子……”
脖子?
长公主先是一怔,随后面色一变,快步走进寝殿去照镜子,一眼便看到她锁骨处的红色痕迹。
混蛋!
他竟然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
长公主又想到自己刚才说沈世伦身体不舒服,顿时俏脸如火烧般滚烫,那些人肯定都想歪了。
长公主刚才只有报复沈世伦成功的快感,根本没注意到旁人的眼神,现在越想越不自在,她何曾当众出这么大的丑?
都怪沈世伦!
翠沫知道长公主的心思,安慰道:“殿下身份尊贵,无人敢抬头冒犯,想来看到的并不多……吧,”其实她也不确定。
长公主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没一会儿,沈世伦走进来,长公主一见他就生气,抬手拿起一个水果扔过去,沈世伦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长公主见没砸中,很是不满,紧接着扔了一个又一个,沈世伦知道不让她出气,长公主是不会罢休的,便故意反应慢了些,被砸中一次,正中他的肩膀处,没什么感觉。
长公主却是满意了,将手中果碟放下,却是扭过头去,不看他。
沈世伦自是知道她在气什么,走过去道:“殿下故意算计折腾我,难不成还不允许我小小的反抗一下?”
长公主冷哼,就是不许又如何。
沈世伦无奈,坐在她身边,低声讨饶道:“是我错了,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好不好,嗯,就把我当个屁放了。”
噗嗤!
长公主忍不住笑了,嗔道:“如此粗鄙之语,亏你说得出口。”
沈世伦不以为耻,笑道:“那又如何,能逗殿下开心就好,”再说粗鄙之语,他会得可比这个粗鄙多了。
长公主本来就没有真生气,现在被沈世伦一哄,更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两个人又亲密地靠在一起,说起今日之事。
“殿下,那个王县令很明显有恃无恐,甚至连蒋老的面子都不给,他身后之人莫不是左相?”
蒋为先是吏部尚书,因为他,谁见了蒋大儒都会带着几分尊敬,今日王县令公然落蒋大儒的面子,很明显他有更大的靠山。
除了左相赵林江,沈世伦想不出其他人。
长公主蹙眉,“本宫也有此猜测,只是左相插手酿酒大会意欲何为?”
酿酒大会是商贾之间的比赛,士农工商,按理说左相是不会把目光放在这等不起眼的小事上。
沈世伦却是有些想法,“聚德楼之所以被封,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蒸馏酒的利润太大,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王县令急着把我抓进大牢,也是为了不让吴老板能名正言顺得到蒸馏酒之法的事情出现纰漏。”
长公主怔了下,“你的意思是左相的目的是蒸馏酒?”
“不,”沈世伦摇头,“准确的说,他要的是蒸馏酒给他带来的利益,换句话说,他要钱财。”
所以才会设下一个局,让聚德楼钻进去,还打算把人赶尽杀绝,若不是聚德楼的东家是沈世伦,左相的目的绝对能实现,自古以来平民百姓总是斗不过官的。
长公主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一个正一品官员,为了钱财不惜设局害人,难不成他缺钱?
长公主摇头,绝对不可能,赵府的产业可不少,单看赵府的摆设,便知左相绝对不缺钱,既然如此,他谋划蒸馏酒做什么?
又或者说,做什么事需要大量的钱财?
下一刻,长公主和沈世伦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练兵。”
只有练兵才会消耗大量的钱财,无论是兵械箭支的购买,还是士兵的伙食响银,都是巨大的消耗。
长公主眉头紧皱,面色很是难看,“本宫一直知道左相心术不正,却不想他竟是有如此狼子野心,竟然在私底下训练私兵?”
沈世伦倒是不意外,随着乾兴帝亲政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表现被文武百官看在眼里,已有明君风范,左相若是不想被乾兴帝温水煮青蛙,便只能提前谋划了。
“殿下,练兵一事,尚是我们的猜测,还不知真假,还需殿下派人探查,若是真的,左相定是十分谨慎,此时不宜打草惊蛇,蒸馏酒一事绝对不能查到左相身上,而且最好能让左相相信我们并没有猜出他的目的,”不然一旦打草惊蛇,难保左相不会狗急跳墙。
长公主明白其中的严重性,马上起身进内间更衣,她要进宫见乾兴帝。
很快几个时辰过去了,一直到天将黑,长公主才回来,同时带回来一个消息——王县令在刑部畏罪自杀了,吴老板等人亦是如此。
畏罪自杀?沈世伦嗤笑,左相就没有别的招了?就会玩这了。
“看来不用我们费心演戏了,也对,左相可比我们着急多了。”
长公主也是面色一松,卫建理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他们的人也要费一番功夫,难保不会被卫建理查到猫腻,还是把这个烂摊子交给左相去头疼得了。
“剩下的,便看旭儿明日早朝的表现了,”长公主轻笑。
沈世伦倒是对乾兴帝很有信心,能逼得左相这只老狐狸寻退路,可见其能力。
说完此事,长公主抬眼看向沈世伦,问道:“听闻本宫离开期间,康行令来过了?”
沈世伦眼光微闪,然后面不改色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长公主闻言失笑,“你少来,难道不是你把他赶走的?”
听到这话,沈世伦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一时忘记了,”哼,明知道他在这里,康行令还敢过来,他没拿棍子把他打出去,已经很仁慈了。
长公主勾唇,戏谑地看向他,“真的?”
沈世伦点头,一本正经道:“毕竟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忘记很正常,对不对?”
看得长公主憋笑,明明是在吃醋,还死犟着不肯承认,是觉得她看不出来吗?
虽然不曾见过沈世伦这个样子,可长公主也不忍心让他误会,笑着点头道:“对,那孩子不过是书法写得不错,本宫只是有些印象而已。”
长公主故意称呼康行令“孩子”,便是想让沈世伦放心。
沈世伦想到康行令那面嫩的长相,确实放心不少,长公主再怎样也不会看上一个孩子,不过他还是说道:“虽说他还只是孩子,但毕竟男女有别,以后还是少见为好,”最好再也不见。
男女有别?长公主看着将自己紧紧抱着的某人,真亏他说得出来,但还是点头道:“好,听你的,”那些不相干的人自是比不得沈世伦,若不是想逗逗他,她都不会提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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