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伦的担心过早了, 乾兴帝对麻将并没有多少兴趣, 再加上有沈世伦帮着长公主,几圈下来, 长公主成了最大的赢家, 这让一直是全场最佳的太后十分不满, 她的不满全发作在乾兴帝身上, 不知道给母后喂牌的儿子不要也罢。
于是在用完晚膳后,太后直接将乾兴帝赶下牌桌,换沈世伦上场,乾兴帝则坐在皇后身边,帮帮这个总是一直输,还特别喜欢玩的可怜孩子。
沈世伦刚坐下,就收到两道目光——长公主警告的眼神和太后期待的眼神。
对此, 沈世伦都不带一丝犹豫,直接无视长公主的目光,冲着太后微微颔首。
媳妇儿生气了, 回家怎么哄都行,要是惹丈母娘生气, 呵呵,直接等死就行了。
所以, 在太后面前,长公主都要往后靠,沈世伦和往常一样,拼命给太后喂牌, 哪怕能赢,也不胡牌。
半个时辰后,沈世伦成功成为输得最惨的那个,本来垫底的皇后因为有乾兴帝的指导,赢得次数和长公主相当。
当然,最大的赢家没有丝毫意外,依旧是太后。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让嬷嬷将赢来的银子放起来,这可都是她的战利品,然后拉着沈世伦说话,聊得无非是一些护肤的事情,皇后也参与其中。
太后看得最顺眼的人,除了沈世伦,便是皇后了,若说沈世伦接梗接得特别好,那皇后就是一个特别优秀的捧哏,特别给太后面子,满足她的虚荣心。
至于长公主姐弟,太后表示呵呵,谁还记得他们。
而乾兴帝和长公主坐在一旁,眼神复杂地看向沈世伦,脸色有些怪异,“阿姐,沈世伦一直都是如此?”
这是乾兴帝第一次看沈世伦陪太后打麻将,那全程放水的行为让他不忍直视,都不知该如何形容,偏偏他母后就喜欢这样。
长公主脸色也不好看,这个混蛋为了讨好母后,连她都不顾了,真是好样的,今晚他不用上床了。
这时,殿内响起太后的笑声,她的眼神看着沈世伦,显然沈世伦又说了什么逗趣的话,长公主的目光一沉,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这家伙谈吐幽默,他想讨好一个人,办法简直不要太多。
除了长公主之外,太后是沈世伦最费心思的人,长公主明知沈世伦是因为什么,心里还是忍不住冒酸水。
乾兴帝本想和长公主说说朝政,可看长公主的脸色,心里有些发怵,默默地将话咽回去,他阿姐向来不懂什么叫伤及无辜,他可不想上赶着往枪口上撞。
不过,看看自家一脸崇拜,听得津津有味的小皇后,乾兴帝多少有些理解长公主的感受,这个小没良心的,一来母后宫里,就总是忘了他的存在,也不知道那晚是谁害怕打雷,拉着他不让他走,害得他第二日被母后狠批了一顿。
在皇宫及笄前,太后不允许乾兴帝留宿皇后宫中。
沈世伦虽说一直逗太后开心,可还是分出一丝心神注意长公主,见她起身离开,怔了下,才猜测她可能是茶水喝多了,去如厕了。
但过了许久,长公主还不曾回来,沈世伦就有些坐不住了,虽然明白皇宫守卫森严,长公主不会出事,可知道是一回事,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
太后察觉到沈世伦的心不在焉,见他的眼神总是瞥向门口,便知怎么回事,嘴角微微上扬,面上却是自然道:“宜昌怎么还不回来?世伦,你去寻寻她。”
“是,太后,”沈世伦飞快地应声,那反应之快,让乾兴帝和皇后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沈世伦却是不曾关注,抬脚走出静安宫,小顺子正守在门外,“小顺子,殿下去了哪个方向?”
皇宫的建筑在沈世伦眼里都是一个样,没人带路,他基本就跟瞎子差不多。
由小顺子带路,沈世伦走了一会儿,便看到长公主正坐在不远处的小亭子中。
“更深露重,殿下要注意身体才是,”长公主正看向远方,听到耳边的声音,眼底闪了闪,却是不看他一眼。
沈世伦坐在长公主身边,从一侧抱住她,下巴轻抵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殿下不高兴?”
长公主冷哼,“你只顾着讨好母后,哪里还有时间管本宫高不高兴。”
嘶,沈世伦忍不住牙疼,这话真酸。
这个没法回答,摆明了就是长公主心里明白,非要装着糊涂发脾气,沈世伦能怎么办,只能哄着。
抱紧长公主,沈世伦在她耳边吻了吻,呼吸打在她耳后的肌肤,语气无奈道:“合该把我的心挖出来时刻放在殿下身边,殿下便不会不高兴了。”
长公主听到他无奈的语气,闷声道:“本宫要你的心做什么,怪血腥的。”
她就是故意曲解他的话。
沈世伦只觉得使小性子的长公主可爱极了,转过她的身子,两人四目相对,沈世伦目光缱绻,道:“自是让殿下知道,我爱极了殿下,一刻也离不得殿下。”
长公主看着他,面上缓缓浮现一个笑容,抬手轻抚他的脸颊,凑过去亲亲他,“本宫今日不高兴,要罚你。”
“好,”沈世伦点头。
“罚你将刚才那句话每日说一遍,”长公主抿嘴,埋首在沈世伦胸膛,不想看到他得意的表情,可她真的很喜欢听那句话。
沈世伦怔了下,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重重地点头,“好,每日都说与殿下听,”手下抱着她的力度加大。
两人默默地抱在一起,没有说话,沈世伦也难得老实下来,没有动手动脚,静静地享受此刻的温情。
过了一刻钟,沈世伦才想起他是奉了太后的命来找长公主的,出来得时间也不短了,他们该回去了。
待两人回到静安宫,太后的目光只在两人身上停留一瞬便移开。
天色已晚,太后本想让长公主留宿宫中,但被长公主拒绝,皇宫到底是乾兴帝的后宫,即便这里并没有住着嫔妃,沈世伦也不适合留宿。
待回到公主府,已经将近子时,今日明明是长公主的生辰,他们却是陪着太后打了一夜的麻将,很明显玩得最尽兴的是太后。
回来的路上,长公主的困意便涌上来,还没到公主府,她便靠在沈世伦怀里睡着了,最后是沈世伦将她抱回长秋殿。
看着长公主安静的睡颜,沈世伦低头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然后抱着她入睡。
左相府
三更天,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左相府的府门被敲响,门房打开门,只见门外一黑衣人急声道:“我有重要情报要向相爷禀报。”
门房不敢耽误,连忙去寻管家。
片刻后,书房
左相拿着手中的信件,面色沉重,缓声道:“江南半月前发生水患,这是正成发来的信函。”
左相口中的正成是江正成,时任从二品江南巡抚,他是左相的门生,这个巡抚的职位当初是左相废了一番心思,才从右相手中抢过来,江南是出了名的富饶之地,每年地方官员给左相的孝敬,便以江正成最多。
这次水患必将导致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百姓流离失所,若是江南巡抚处理不好,激起民愤,他头顶上的乌纱帽就难保了。
赵管家自是明白水患的危害,道:“老爷不必担忧,江大人必定会组织官府开仓放粮,只要处理得当,必定不会有事。”
即便有些地方处理不当,只要问题不大,就不会牵连到江正成,他毕竟是从二品大员,岂会那么容易被治罪。
赵管家此言不假,近几年乾朝风调雨顺,官府每年的税收都放在粮仓中,经过几年的补充,想来能够暂时支撑起难民的消耗,到时候只要朝廷及时拨下赈灾粮款,这次水患便可平稳度过。
左相自是知道其中深浅,江正成在信中也提及,两月之内,江南必定不会出事,两个月,给朝廷的时间已经足够充裕了。
“老爷,朝廷何时会得到消息?”赵管家突然道。
“这封信是正成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至于给朝廷的奏折,估计要晚上四五日。”
听到这话,管家激动道:“老爷,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大肆收购粮食,然后运到江南去卖,这样必定可以弥补之前的损失。”
赵管家管理商行将近两个月,再加上之前被沈世伦摆了一道,看到什么,都会下意识想想能不能赚钱。
江南水患一事,江正成能支撑两个月,那就代表朝廷的时间很宽裕,在不影响江正成仕途的情况下,他们未免不可能从中牟利。
水患的事情传来后,粮食的价格肯定暴涨,他们必定能从中赚取巨大的利润。
左相颔首,“此计可行,由你去负责此事,另外将府里的所有暗卫派出去,围杀所有意图进入建平的行踪诡异之人,”说是行踪诡异之人,其实指的就是影卫。
江正成能派人送来信函,那长公主的影卫必定也能得到消息,他们想要安心赚钱,就必须要遮住长公主的眼睛。
赵管家拱手道:“老爷英明,”若非左相思虑周全,恐怕他们还没开始收购粮食,朝廷便已经得到消息了。
因为赵氏商行的生意不好,名下的米铺中还有很多存货,不过这些远远不够,赵管家一边低价卖出之前压在手中的货物,一边派人乔装打扮去建平周边县城买粮食。
赵管家虽急于赚钱,却还没有冲昏头脑,江南水患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建平,他们此时若是光明正大地收购粮食,待百姓知道消息,定会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对赵氏商行的名誉有损。
长秋殿
长公主的生辰过后,天气便开始热起来,寝殿内已经放置冰盆,用来降温解热。
沈世伦皱眉看向小顺子,道:“赵氏商行将之前压在手里的货物全部降价出售了?”
小顺子点头,“回公子的话,正是。”
这就有点奇怪了,他们之前确实降价卖了一部分货物,可那都是为了保证左相府和赵氏商行的正常运转,之后便不曾再降价。
现如今,赵氏商行再次降价,还想将手中的货物全部出售,这也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顺子,将你的人全部派出去,去打听赵氏商行到底想做什么?”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保赵氏商行不会东山再起,还是需要谨慎一些。
“殿下,影卫那边可有消息?”沈世伦突然想起长公主的影卫时刻监视着左相府。
长公主道:“影卫刚刚来报,昨晚三更时分,左相府曾来一信使,但信中所说何事,影卫不曾查到。”
左相府的书房是重地,周围有重重的暗卫守着,影卫根本无法靠近,再加上左相一直对影卫心生警惕,更加不可能被他们探查到半分。
信使?
沈世伦蹙眉,看来左相府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促使赵氏商行快速脱手积压的货物。
是何消息,沈世伦猜不出来,想来应该和贸易所一般,得到了一个大情报,赵氏商行之前在沈世伦手里吃尽了苦头,现如今想回本并不意外。
这次赵氏商行行事十分谨慎,除了最开始小顺子查到对方在脱手货物外,之后几日什么都没查到,对方的产业皆一切如常,那些商户也没有一丝异样。
沈世伦见小顺子实在查不到什么,便只得放弃,谁都有自己的机遇,赵氏商行显然得到了一个大情报,便是从中获得大量利润,在建平,依旧是沈氏商行的天下。
不过一时的得失,沈世伦自是看得开的,直到长公主从宫里回来,面色凝重道:“江南发生水患,江南巡抚的折子今日到了建平,请求朝廷尽快拨款赈灾。”
长公主脸色很不好,乾朝这几年从不曾发生重大灾害,不曾想会突然发生水患,按江南巡抚在折子中所言,这次水患并不小,已经淹了十几个县城和不计其数的周边村落,几十万的百姓流离失所,聚在各府城内外,等着朝廷的救助。
乾兴帝知道刻不容缓,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任命了钦差大臣,拨下赈灾粮款,让其火速赶往江南赈灾,同时治理水患。
沈世伦闻言却是一愣,眼光一闪,随后马上问道:“左相在江南可有心腹?”
“江南巡抚江正成便是左相的门生。”
沈世伦马上恍然大悟,道:“殿下,左相恐怕早就得到了江南水患的消息,赵氏商行最近几日怕是一直在囤积粮食和其他物资,”所以才会不惜降价将手中的货物出售。
他们这是想发国难财!
长公主面色铁青,“左相身为朝廷重臣,当朝宰相,竟为了一己私利,隐瞒消息,当真是可恨。”
左相隐瞒了消息,朝廷的救助就会晚到几日,不知道有多少难民被饿死,或者因等不及朝廷的搜救而死亡。
那些人都是乾朝的子民,长公主如何不愤怒。
沈世伦坐在她身边,安抚道:“殿下莫要担忧,那江正成即是左相的门生,那他必然不会拿他学生的前途开玩笑,现如今江南的局面定是可以控制住。”
江南是重地,左相可以安插一个江南巡抚,却不一定能安插第二个,他绝对不会容许江正成出事。
话虽是这样说,长公主还是气得脸色微红,“左相心中已完全没有朝廷的存在,他一心为自己谋算。”
左相会如此并不意外,他若是不想日后被乾兴帝清算,便必须为自己着想,他其实可以离开建平,日后隐姓埋名,乾兴帝必定不会找他麻烦,只是很明显左相不会选择这条路。
那他只能和乾兴帝对抗到底,他手中那支私兵的作用可就大了,隐瞒水患的消息,为自己谋私利,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沈世伦勾唇冷笑,他们想舒舒服服地赚银子,未免太想当然了,他若是不知道也罢,既然知道了他自然不会让对方太过舒服。
这时翠沫突然说道:“殿下,江南发生水患,影卫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奴婢并没有收到来自江南的情报。”
长公主一怔,她之前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听到翠沫的话才意识到,她把影卫给忘了。
按理说乾朝哪个地方发生祸患,影卫的消息会比朝廷早,这一次却例外了。
影卫不可能会失察,公主府没看到情报,只会有一种可能。
他们来了,但是没能把情报送进公主府。
长公主目光冰冷,此事是何人所为,不必多想便能猜到。
沈世伦察觉到长公主的怒火,抱着她柔声道:“殿下放心,我不会让左相得逞的。”
聚德楼二楼
此时江南水患的消息已经传开,商贾自然不会伟大到替朝廷分忧,他们看到的是其中的商机,不论是粮食,还是今后的灾后重建,这里面都有很大的利润可图。
沈世伦今日召集沈氏商行的重要商户来此便是为得此事。
待几人寒暄几句,沈世伦笑道:“相信江南水患的消息大家已经知道,诸位恐怕已经装载好货物打算前往江南,将其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吧?”
众人闻言,皆笑了,他们本就是商人,所做的事情皆是为了赚钱。
“只是,有一点还请众位谨记,只要是我沈氏商行的商户,在江南出售的货物,提价不得高于一倍。”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一倍,若在平时,这已经很高了,讹人都没有这么讹的,可江南现在是灾区,什么东西去了那里都和金子差不多。
莫说提价一倍,便是四倍五倍都有人买。
若非这几个月众人因为贸易所赚了不少银子,他们早已出声反对,但他们看向沈世伦的眼神却是带着询问,希望沈世伦给他们一个解释。
“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的道理,在下自是知晓,只是江南水患不可同其他事相提并论,此乃国难,便是皇上都要为此忧心得彻夜难眠,任何想从中谋取暴利的商贾都不利于朝廷赈灾,这和公然与朝廷为敌有何不同?”
沈世伦说得严重,可在座的众人却是不曾被吓到,质疑道:“大掌柜,古往今来,哪次祸患没有商贾在其中牟利,为何我们就不可以?”
“这次不一样,”沈世伦意味深长道:“这是当今登基后的第一次灾祸,谁知他会不会一样无视借国难谋暴利的商贾呢?”
听到这话,众人迟疑了,他们猛然记起,面前之人除了是沈氏商行的大掌柜,还是公主府最得宠的面首,他的话不可不信,只是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银子赚不到,那感觉太痛心了。
沈世伦继续道:“众人皆是经历过风吹雨打的人,应该明白一时的得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长久的利益。”
“何况,众位手中的货物能有多少,不过是少赚些钱,想来损失不大。”
他们未曾事先得到消息,没有故意囤货,手里的货物确实不多,虽然心痛,却并不是不能做到。
沈世伦知道说得差不多了,最后的选择还需要他们决定,他只是最后说了句,“无论如何选择,皆是诸位的自由,但,我沈氏商行的商户,必须遵守我定下的规矩。”
沈世伦面色平静地扫视众人,随后起身离开。
他的意思很清楚,怎么选择是他们的自由,但如果不遵守沈世伦的规矩,就不能再继续待在沈氏商行。
沈世伦这一手萝卜加大棒玩得很溜,沈氏商行的商户也看得分明,但他们还是选择遵守沈世伦的规矩,因为两位执行掌柜已经同意了,有人带头,剩下的本来摇摆不定的人自然也同意。
当然也有不愿意的,他们觉得在沈氏商行待几年,也不如这次赚得多,商人重利,他们自然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江南水患快速传遍了乾朝各地,大大小小的商贾皆兴奋起来,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大发横财,赚个满盆钵。
赵氏商行的商队在消息传来的第一天,便带着准备多日的货物出发,怕货物出事,赵管家特意派了几十个护卫护送,还将他的两个助手全派出去,对这次交易的重视到达了极点。
但与此同时,江南却开始流传一个消息。
幸存的难民大多都是侥幸从那场水患中获生,身无分文,衣衫褴褛,残破不堪,仅仅可以蔽体。
现如今他们无家可归,不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加上每日有官府施粥,不会饿着肚子,他们闲着无事,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4 21:12:17~2020-06-15 21:3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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