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桐桐当然是认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她眨了眨泪意朦脓的双眸, 道:“郎君, 你是那么了解我的人, 你难道听不出来我是不是说的真心话吗?”
龙奕君脑子不痛了,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但还是声音艰难地问:“可是你早上才说过……对政事不感兴趣。”
“是呀,我对处理政事真的一点也不感兴趣。”
“如果你要做天下的帝王, 不可能不接触政事的。不止如此,你不能只重用蓝茂一个,必须权衡世家和新贵的权位。相国的权力太高, 从长远来看对王族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龙奕君拧起眉, 竟没有呵斥,而是与她说教。
方桐桐用手绢擦干脸颊,水汪汪的眼眸望着他道:“没有关系呀,不是还有郎君吗?”
她的话让龙奕君愣了一下。
他忽然明白了,想认真谈论的自己就是一个傻子。方桐桐不是想当这个世上权利最大的那个人,只是想当地位听起来最高的那一个。
“你这样有违礼法, 而且不合情理。”龙奕君抿了抿唇,还是拒绝, “在你自己有能力推翻我前,我不可能主动同意你这个要求。”
方桐桐的眼眶又红了, 蓄上了泪水,却十分生气地瞪着他。
“郎君,是不是过几天我就要‘死’了, 然后你会立别人为后稳定朝臣,把我关在外面的宅子做你的禁脔?”
“你先冷静一下。”
龙奕君捂住她的嘴巴,拖着往内寝走。
他真的不知道她的脑子怎么会这样能胡思乱想,即使某几瞬自己是想过这种事情,但是他理智还在,并没有真正打算这样对她。
方桐桐被悄悄送回了王宫,这次事情闹得太大消息太快,针对她的人一起下场,几乎是一日千里。
明面上龙奕君还压着舆论,只对外说圣者遇刺,但是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这场刺杀与她脱不开关系。
方桐桐在后宫里闹了一次跳湖还有一次上吊后,就被龙奕君拿枷锁铐在了床脚,寝殿都出不去了,只能被宫女捧着食盒投喂。
“国夫人,您这是何苦呢?”
宫女背过身偷偷擦眼泪,然后又劝她:“您再忍忍,王上顾念旧情,等风波过去了还会疼爱您的,不要再在这个时候闹腾让王上不开心了。”
方桐桐坐在床上,看完一本小说,对宫女说:“你们去跟郎君说,我下午能不能把脚上这对镣铐给撤了,在这里闷死了,我好想出门。”
宫女们相对而视,最后一人战战兢兢地去找了龙奕君。
被囚禁在凤栖宫的方桐桐没有等到可以撤下脚铐的旨意,倒是等到了面无表情的龙奕君。
“怎么这么生气呀郎君,那些人还在催你把我杀了安抚民心和巫教吗?”
龙奕君看着闹了几次自杀,依旧娇妍如花精神焕发的方桐桐,缓缓走到床前,抬手捏住了她软软的下巴。
方桐桐仰着头,眨了眨眼道:“郎君,你这眼神好像想吃了我一样……”
龙奕君弯下腰,呼吸喷洒在她耳后和颈间,温柔却不温暖,反而让人感觉冰凉发毛。
“桐桐,我忽然想到,或许可以直接剖了你,放进鼎中烹煮,让我们此生此世融合为一。”
方桐桐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可怜巴巴道:“不要吧郎君,这样会很痛的。”
龙奕君背后冒着如有实质的黑气,笑容却温和而危险:“夫人这样怕痛,那为什么总是要踩着孤的底线闹腾呢?”
“我也不想这样叫你过来,但是郎君总是不肯听我说——”
方桐桐从背后的枕头下面掏出了一个盒子,乖巧地道,“如果郎君一直不作决断,很快就会留不住白池涧,我只是想想办法把他先留下来几年,起码不能那么简单地离开。”
龙奕君微微眯眼,问:“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个效果怎么样,郎君得想办法让白池涧吃下去。”
见他面无表情,方桐桐一脸真挚地扯住他袖子,保证道:“你相信我啊郎君,这个是白圣女给我的,只暂时会限制白池涧的一些能力。”
龙奕君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
“为什么只有一半?”
“因为还有一半我拿去喂猫了,担心会伤身。”
龙奕君视线在莹白色的药丸上停留许久,忽然笑了,听不出语气地问:“这个原本是给我准备的?”
方桐桐泫然若泣,衣袖半掩着眼角,深情地望着他道:“郎君你要相信我,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给你用这种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呢?”
龙奕君沉默许久,还是将药丸收入袖中:“如果他死了的话,那这次你也只能‘死’了。”
方桐桐看着他离开,再不见背影,默默用袖子掩住自己弯起的嘴角。
龙奕君坐在辇上时,一直在想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对着这个女人一再退让。
可能昏君都是有共通之处的,有时候看着对方的笑靥或者泪眸,便觉得这世上不过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游戏而已。那么也不需要对旁的倾注太多,只要把能拿到一切的都当做筹码献到她的面前就好了,不需要再考虑任何后果。
当然,龙奕君起码除了一再顺着她,还会稍微考量一下做了某些事情后,会引起什么影响,需要预先做好何种准备。
方桐桐不知道龙奕君会用什么办法让白池涧吃下药丸,但是反正他有男主体质,总不至于失败。这几天龙奕君为了她刺杀白池涧的事忙得团团转,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后宫。
再见到他的时候是一周后的午膳时刻,她正拿着筷子坐在桌前享受美食。
这个时候没有人通报,龙奕君便直接走了进来,眼底翻涌着暗沉。
“那个药丸是做什么的?”
方桐桐戳了戳碗里的鲍鱼羹,眨眼想了想,先问他:“他吃完以后是什么反应?”
龙奕君坐在她对面,盯着她声音平静地说:“圣者吞下药丸后一直没有力气支持自己坐直,撑着桌子不断发冷汗,似乎五脏六腑都在疼痛。”
方桐桐倒是比他更惊讶了,满脸无辜道:“我以为他最多时不时痛一下,原来白池涧这么想要我死。”
那药丸并不会让人死亡,可以分为两半,后服的人如果对先服用的人有恶意,便会浑身疼痛,恶意越深,则痛感越剧烈。
这恶意的判决方式是由先服用的人善恶决断决定的,曾作为瑶王的方桐桐是十国里最佛系无害的一个王,可见白池涧内心对她是怀着多浓郁的必杀意图。
龙奕君听完,收敛了情绪,让人准备食具,垂眸道:“先用膳。”
接连发生的事情让秦国的大臣已经震惊到麻木了。
从一开始国夫人对巫教圣者的暗害,大部分人心里其实都觉得是瑶王早想复仇陷害,王上受了多年的蒙骗。
但是现在连龙奕君也亲手推了一把,众目睽睽下让人强硬喂了巫教圣者一颗不知是什么的毒.药。秦国可以说一夜之间翻了脸,完全站在了巫教的对立面。
方桐桐还被锁在凤栖宫,但离她被放出来也差不多了,龙奕君每夜睡在她那里。
这几天气氛十分紧张,宫人们做事都十分安静,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是个哑巴。
龙奕君要处理的政务更加多了,几乎可以说堆叠如山,不得不让相国先将折子过滤一遍,筛选出重要的事务。
方桐桐就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也不避开,坦然地让她看着折子的内容。
“他们现在准备来讨伐你了?”
他们指的是另外四国,巫教的圣者在秦手中,毕竟是最关键领导人物,那边暂时不敢有所动作。
龙奕君淡淡回道:“虽然招兵买马,但一时不会轻举妄动,毕竟四个国家难以动摇我秦国兵力,上来也只是送死。”
方桐桐目露惋惜:“那这样的话不是要浪费很多时间吗?”
龙奕君转头望她。
方桐桐面容柔软白腻,那清澈黑亮的眼眸似一汪清泉,正常人不与之相处永远不会知道这是一个怎样难伺候的女人。
他们对视了一下,空气里仿佛也跟着停止了运动。
然后方桐桐扯住了他的胳膊,仰头吻了上去。
龙奕君眼睫轻阖,沉浸这温柔之中,直至清凉的液体从对方口中哺入。
他一时沉溺没有自拔,回过神时,蓦然睁开了眼睛,瞳孔收缩。
“你喂了我什么?!”
龙奕君拧起眉,从手指开始,身体渐渐发软无力。
方桐桐放开他,眼角滑落一颗眼泪,神色哀伤又凛然。
“郎君,为了你的江山天下,我甘愿挡在你面前,成为天下人刀剑所指的方向!”
龙奕君撑着自己,反而笑了,笑得用不上一分力气。
“方桐桐,这位置还是给你坐了上来。”
外面响起了千百发穿云箭划破空气的声音,马蹄声轰然踏破了秦王宫的大门,这场莫名其妙的宫变突然开始,一夜之间就结束了,被拦在王城外的军队得不到任何调度的号令,最后被尽数转到了另一个人手上。
方桐桐拿着龙奕君做要挟,先让人将她脚上的锁链给解了。
蓝茂进宫后,双手捧着雪白绣金龙凤衔环纹的瑶王冕服,背后跟着十几位臣属,一步一步走入内殿。
方桐桐跪坐在床上,轻声哼着歌,一边用手帕温柔地给龙奕君擦干脸上的薄汗,然后将他原先给她准备的的镣铐咔哒锁在他的脖颈上。
“王上,反抗者已经被尽数抓捕,打入牢中。”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地雷~
surprise!多放了一天的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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