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肖想

    到了上工的时间,晒谷场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陈家湾的村民们踮起脚尖往知青宿舍的方向望了望,已是晨光微曦,这群知青还没见到影。

    湿润润的风往她们脸上轻轻扫着,一群人又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好一会儿,陈富国才领着那群知青来和众人集合。

    那群知青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一看就是被他狠狠地训斥过。

    和陈富国接触过一阵子,陈年年已经了解了他的为人,一群知青落到他这样严肃又古板的人手中,这日子可是有得熬了。

    陈富国敲了敲自己手中的锣:“乡亲们静一静,昨天我们湾里来了一批知青,以后他们就是我们陈家湾的一员,大家都是阶级弟兄,一定要互相帮助,下面大家掌声欢迎知青兄弟姐妹们上来做自我介绍。”

    陈富国说完,社员们都很给面子的鼓起了掌。

    自我介绍这事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也做过,倒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作为知青点的点长,陈大壮第一个就上前开始自我介绍。

    “老乡们好,我叫陈大壮,我来自安阳市,今年20岁……”

    在他做着自我介绍的同时,下面的社员们纷纷对着他议论纷纷。

    “安阳市听说离我们这里好远好远哩。”

    “这小伙子不错,跟我们农村人一样壮实。”

    田正平看着底下有姑娘捂着嘴在偷笑,没等到陈大壮说完,他就走上前将人挤开。

    “大家好,我叫田正平,各位乡亲们可以叫我平平。”

    陈年年对田正平的印象极为糟糕,听到这话直接翻了白眼,他叫平平,她还叫仄仄呢,这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油腻啊。

    轮到周子渠做自我介绍时,陈年年正了正神,难得遇见长得这么帅的小哥哥,她得多看会儿洗洗眼睛。

    陈年年的穿着打扮和同村的姑娘没有任何区别,明明两人才见一次,她的模样却深深的刻在周子渠心中,只一眼,周子渠的双眼就在拥挤的人群中紧紧锁住了她。

    冷不防的和那疏冷的眼神对上,陈年年心尖都跟着颤了颤,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她心中流淌。

    偷看别人被逮个正着,想想都有些心虚呢。

    不对,本来就是他在做自我介绍,大家都在盯着他瞧,她这哪里算是偷看了。

    陈年年干脆扬着头,冲着他大大方方的笑了笑。

    一瞬间,周子渠像是被什么烫了似的,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自我介绍的语气都变得僵硬了许多。

    下去的时候,他冷着脸又看了陈年年一眼。

    陈年年撇了撇嘴,她是洪水猛兽还是咋的,不就是冲他笑了笑,怎么还生气了。

    看着旁边几个未出嫁的姑娘低着头,一副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模样,陈年年突然就明白了,敢情是她太热情吓到了这俊俏的小哥哥。

    周子渠做完介绍后,陈大壮上前安慰他道:“就一个自我介绍而已,你怎么脸都红了,子渠,你不要怕,我觉得这些乡亲们都挺友善的。”

    周子渠抿了抿唇:“没有。”

    “啥没有,不仅脸红,你耳朵都是红的……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瞪我。”

    周子渠被陈大壮说得有些恼怒,他也不想脸红,可谁叫陈年年一直对着他笑,笑得他心都跟着乱了。

    这次来的男知青长得都是一表人才,和陈家湾里这些地里刨食的糙汉子完全不同。

    陈夏秋一边扯着衣角羞涩,一边又在心中叹气后悔。

    早知道这次来的知青这么好看,她当初就不应该这么早就定亲,她长得不差,若是再使使手段,准保有知青会喜欢她,那记分员虽然家里条件不错,可是比起这群知青还是差远了。

    和陈夏秋想法一致的还有陈巧云,她本来是想在村里找个条件好的嫁了,可看着这群意气风发的知青她心中又变了主意。

    若是能跟着知青去城里,那她就再也不用和这些人一起干农活了,这几个知青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若是她能嫁给其中一人,以后说不定还能在城里的工厂上班,成为每个月都有工资拿的工人。

    该选谁呢?

    陈巧云的目光在七个男知青身上流连,田正平长得不行,人看起来也不正经,是肯定不行的,这陈大壮虽然长得高大,但人看起来却傻乎乎,她喜欢聪明一点儿的男人,周子渠长得白白净净的,跟小白脸似的,虽然好看,可陈巧云觉得这样的男人让她没有任何的安全感,而且这周子渠冷冰冰的,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都没有笑一下,一看就是个瞧不起农村人的城里人。

    这种男人,她才不要。

    吴秋阳长得高大英俊不说,还温柔亲切,就跟她想象中的男人一模一样,行,就选他了。

    陈巧云心中跟公主选驸马似的将这些知青一一给过滤筛选,最终留下了让她最满意的吴秋阳。

    看来这以后得想办法到吴秋阳身边引起他的注意。

    知青们做完自我介绍后,陈富国就开始给大家分配工作了。

    “今天大家一起种玉米,女同志们负责挖地和撒种,男同志就负责挑粪,好了,知青们去仓库领农具,其余人现在就出发。”

    光是知青们的自我介绍就耽误了好一会儿,今天的任务还不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不过好歹也多了十几个劳动力,想来应该能弥补时间上的不足。

    念及这些知青们是第一次干农活,陈家湾的社员们都体贴的将轻省的活儿留给了她们,几个女知青只需要负责将种子撒到挖好的坑里就行,陈年年教了一次后,这些知青们就跟着有样学样。

    “我以前还以为干农活儿多难,没想到还挺简单的。”陶小甜天真的说道。

    陈年年笑了笑没说话,等过两天经历了现实的毒打,这些知青就知道这干农活到底简不简单了。

    她上次不过就是除了一天的草,第二天就差点没能爬起来,哪里有陶小甜说的那么简单。

    毕竟是干活,撒了一天的种子,这些知青都有点疲惫。

    下工后,走到前面的知青们捏肩捶背,后面的妇女同志们就互相打着眼色,学着这些知青们娇滴滴的动作,学完后,几个人又笑作一团。

    这城里来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撒种算是她们这里最轻松的活儿了,她们想干都干不了,这些知青连这么点活都受不了,以后可怎么办哦。

    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倒是惹男人喜欢怜爱,可这年头吃饱饭是最重要的,若是谁家娶个知青进门,那跟娶个祖宗有啥区别。

    李兰花更是阴阳怪气的说道:“这陈年年还说城里姑娘长得多漂亮,我看着挺一般的,干活还没我姑娘厉害,留下来有什么用哦。”

    许美丽赞同道:“你们家夏秋是不错。”

    孙慧芳是最不喜欢掺和这些事的,以前这些人没有谈资的时候,没事就爱谈论她们家陈年年,现在知青来了又开始编排这些知青了,一天天跟吃饱了撑的似的。

    “都是做母亲的人,怎么偏偏就对这些小丫头这么刻薄。”孙慧芳小声和陈年年说道。

    这个问题陈年年还想知道呢。

    大约是因为这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网络,这些人耳目闭塞,也听不到什么新鲜事,聚在一起不就是聊东家长西家短吗?

    毕竟从来没有干过农活,这些知青的娇气完全可以理解,若不是她从小在农村长大,恐怕干活的时候也和这些知青差不多。

    这些女知青红着眼垂头丧气的回到宿舍时,就看见男知青们在河边挑水。

    比起对女知青的照顾,这些男知青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陈富国看着他们长得五大三粗的,下定决心要好好历练他们,因此给了他们一人两个粪桶,让他们跟着其他汉子去挑粪。

    那粪便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着,呛得他们差点晕了过去。

    绕是吴秋阳也觉得自己有点受不住,一扫昨日温润的形象,脸上带着一丝颓败。

    “嘿嘿嘿,兄弟们,想不想听我今天从老乡那里听来的八卦?”

    田正平的状态和吴秋阳截然不同,他今天挑粪的时候,和陈家湾一个老乡聊了会儿,从那个老乡那里知道了一个大新闻。

    洗完澡的知青们懒洋洋的趴在床上,对他口中的八卦都不太感兴趣。

    他们对陈家湾的人都不熟,谈论八卦又对不上人,那有什么乐趣。

    田正平见这些人不附和他,心里就有点不乐意了,可他是个大嘴巴藏不住事,所以又继续道:“这八卦是关于陈年年的,就昨天来接我们这个骚娘们。”

    陈年年长得漂亮,知青们对他的印象都很深刻,听到田正平这么一说,大家都坐起了身子,问道:“她咋了,咋又成骚娘们了?”

    田正平得意的笑了笑:“刚才还不想听呢,一听到那女人的名字瞧把你们激动得。”

    将这群人数落一顿后,他又才开口道:“我听说她以前定了三次亲,定亲的男人都因为各种原因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也太玄乎了。”

    “她克夫?”其中一个知青不太确定的问道。

    田正平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可不是就是克夫吗!”

    “克夫这种封建迷信的话你都敢说,田正平,你可真是能耐了。”

    大家本来还兴致冲冲的想听田正平说说这种风流韵事,但周子渠这话却给了他们当头棒喝,这种特殊时期,怎么能说这么敏感的事情。

    “啥封建迷信,这事情是她们陈家湾的人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在转述她们的话罢了,不爱听你别听。”田正平冷冷地说道。

    这话虽然说得硬气,但田正平也不敢再继续说陈年年克夫这事,他眼珠子转了转,一脸不怀好意的说道:“这娘们定了三次亲,也不知道有没有和这些男人偷偷成过好事,我跟你们说,依我玩过那么多女人的经验来看,这陈年年可真是个极品,那小嘴,那细腰,啧啧,保准销/魂。”

    知青们一阵哄笑,有人搭腔道:“你不是说她克夫吗,这你都敢要?”

    田正平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只是睡她,又不娶她,她哪能克到我,再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是她让我睡,死了也值了。”

    这污言秽语听得陈大壮是直犯恶心,刚想掀开被子上前狠狠地揍田正平一顿,手却被周子渠死死地压住。

    在一片浪笑中,他红着眼咬着牙压着声音对周子渠说道:“这样的人也敢肖想仙女,他配嘛他。”

    周子渠脸上带着愠怒,他深深吸了口气,闭着眼敛掉了自己的情绪。

    “忍!”

    陈大壮喘着粗气,看了周子渠很久,最终才听话的扯着被子盖住了头。

    等到宿舍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时,周子渠睁开了眼,盯着窗外的星子看了大半宿,他才重新合上了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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