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无情, 运行日月;大道无名, 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啪。
“你小子眼睛看哪呢?看我作什么?看书啊。”
叶危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敲不认真的小晏临, 鉴于纯洁义弟之前被叶越污染了,他这个做哥哥的要忙里抽空多给弟弟念点静心经, 净化净化。
“喔,可是……哥哥长得好好看啊,我一看, 眼睛就黏住了。”
叶危哭笑不得:“啧, 小兔崽子, 小小年纪就学得这一嘴甜言蜜语,长大以后还得了?给我好好读书。”
晏临不说话, 眼睛看着书, 余光飘着叶危,一个字儿也没看进去, 他眼睛骨碌一转, 想了个法子,翻了几页书,忽然把它都合上, 突然道:
“读书也没用, 甜言蜜语也没用,我喜欢的人都不喜欢我!”
叶危被他这一句坦白吓住了,他愣眼重新打量着弟弟, 晏临比他初见时长大多了,在他还把他当晏团子的时候,晏临已经抽开了身量,像一株亭亭的小白杨立在他面前。
少年心事,情窦初开。
叶危有点局促,他对感情问题向来束手无策,更别说要当一个像样的长辈,指点弟弟如何如何。他默默看了一眼桌上书卷,看来今天着静心经、弟弟是无论如何也读不下去了。
“来来,跟你哥说说,喜欢谁了?”叶危把晏临揽过来,亲切地拍了拍他,“别怕啊,你喜欢谁,你就大胆地告诉哥哥,哥来帮你撮合,保准能成!咱叶家提亲,就没有不成的。”
晏临静静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强迫他。”
叶危咋舌,心想这怎么能算强迫,结婚挑人,无非就是四样,貌、才、钱、权,他弟除了“才”,其他可都点满了。叶天王的结拜弟弟,喜欢一个人还苦苦追不到手,这怎么能行。若换了叶危自己有喜欢的人,他才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先把人追到手就对了。
但叶危看了看温吞委婉的义弟,口中话又咽回去:“呃,那咱换个温柔一点的办法……我还真想不明白,我弟长得这么好看,对方是谁,瞎了吗?竟然不喜欢你?”
晏临偷眼看着叶危,眼睛亮亮的,复又低头,羞怯地问:
“哥哥,我长得…真的好看?”
“当然!”
叶危有点震惊,这孩子难道美而不自知吗?他这弟弟别的不敢说话,论容貌,一等一的绝,实属叶危所见者之最。
晏临低着头,满心窃喜,像有一缸小鱼儿在他心里游来游去,兴奋地吐泡泡,泡泡多得从心里溢出来,顺着血充盈了他的全身,快乐得他几乎可以就地起飞。
他第一次被人正式地夸好看,而这个人恰恰还是他一直喜欢的人!
晏临虽然长得美,但其实并没有人因为容貌亲近他,相反很多人看了他绕道远离。他的脸确实是一种毫无瑕疵的美,每一官、每一寸、每一丝,都发挥到了极致,但像极了橱窗里摆着的人偶,精致漂亮,毫无生气。雪肤乌发,双眼空洞地盯着人看,反而让人生出了几分恐怖,觉得这人美得已经不像是个人了。除了叶危之外,叶府的其他下人也都不愿意亲近晏临,觉得这孩子长得虽然美,但美得让人不舒服。
相比之下,叶危的眉眼就自带一缕烟火气,好看而让人想亲近,无论走到哪里,身边总是围着一圈人,晏临每每看到,都想把那些人赶走,好独占哥哥,可是看到哥哥被他们围在中间,很开心地笑着,又一点点把自己心中阴暗的念头掐灭了。
“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叶危安慰心情低落的弟弟,“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换个人喜欢不就好了……”
“不行!我只喜欢他。”
叶危被他那副较真的模样弄得无法:“好吧好吧,那你先不要自怨自艾,只要……嗯,俗话说烈女怕男缠,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只要有恒心,不断地追,她总会答应你的。”
“真的吗?”
晏临顺势窝进叶危的怀里,撒娇一样。
叶危抱紧他,安慰他:“嗯!真的。”
晏临悄悄伸出手,将叶危越抱越紧,两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处。晏临窃窃地微笑着,张口是天真带笑的声音:
“哥哥,我真有这么好看吗?好看到我喜欢的人一定会喜欢我吗?”
叶危顺手拿来一面镜子:“绝对的,来,自己照照。”
晏临害羞似的不肯照,只把脸埋在他怀里,抱着叶危不依不饶地问:
“有多好看?”
“嗯……”叶危知道了,弟弟这是暗恋不成功,备受打击,现在正需要别人夸他,于是认真吹道:“上阵杀敌,敌军看到你,便会在呆愣间掉脑袋。”
叶危自觉这句话夸得很到位了,既夸人好看,又夸人功法厉害,谁知晏临竟不满足,不老实地爬上来,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不安分地蹭动:
“就只是这样?”
叶危只好再夸:“对垒军前,若我是敌方,见了你这样的,当即鸣金息鼓,不要打了,生怕刀剑无眼,伤你分毫。”
晏临还显得不满足。
叶危只好再道:“我现在当了天王,只庆幸敌方没有你这样的美人,否则遇到这等祸水,你哥要回不来了。”
不知这话哪里戳了晏临的肺管子,他一下子收紧双臂,圈死叶危:
“不许哥哥这么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抱得够久,下来下来,多大的人了还跟哥哥撒娇。”叶危把牛皮糖晏临拔下来,黏在地上。
晏临故作惆怅:“哥哥,那我要怎么追他呢?”
“嗯……投其所好吧,她平常喜欢什么?你多送点花啊、香囊啊、漂亮衣服啊……”
晏临:“他喜欢舞枪弄棒,还喜欢参军打战。”
叶危:“……”
叶危犯愁了,这还真有点难追,他寻思着这仙门百家里有哪位姑娘是这样的,还得了他弟的青眼?
“啊,我懂了,人家崇尚武艺,因为你不会法术,所以人家不喜欢你,你努力读书学习法术,她就会喜欢你了!”
“真的?那如果我有一天变得比他厉害了,他就会喜欢我吗?”
叶危点头保证:“嗯!”
晏临笑起来,他伸出手,捏住叶危的袖子:
[一言为定哦,哥哥。]
叶危看晏临心情变好了很多,又把那本静心经推到他面前:“乖乖读书,哥哥处理军务去了,这几天要去仙民界一趟,你一个人乖乖睡觉。”
“好。”
临走前,叶危听到义弟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
“谢谢哥哥开导我,哥哥好厉害啊,懂得这么多啊,以前也用这些方法追过人吧。”晏临眯起眼睛,笑着问:
“哥哥也有喜欢的人吗。”
叶危折回身来敲他:“自己都管不清楚,还管到你哥头上了?”
晏临一把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走,手劲很大,嘴上却软软地撒娇:
“哥哥,你说嘛,到底有没有嘛。”
“没没没,成了吧,你哥忙成这样,哪有闲工夫想那么多。”
晏临却不听话,仍不放手,问出了最后一句:
“哥哥没有喜欢的人,却也是可以结婚的吗?”
叶危皱眉:“你在说什么?”
晏临掰扯了那么多,就等着这一问,但他面上仍是紧张局促的小模样:“我听人说……哥哥你要娶…赵家大小姐,作我嫂子,听说她好凶的,我好害怕……”
叶危正色道:“谁告诉你这话的?”
晏临低下头,像蚌一样闭着嘴。
“晏临,这事很严重,关系到两家的关系,还有……总之比较复杂,背后有风言风语要第一时间遏制,你告诉哥哥,从哪里听来的?”
晏临两条眉毛纠成一团,结结巴巴,最后终于吐出三个字:
“叶…叶越哥……”
“那小子真是反了天了!这种谣言也敢传。”叶危转身出门,找叶越算账。
晏临坐在案几前,撩开窗帘,望着叶危远去的背影、叶越倒霉的未来,又悄悄放下帘子,嘴角带笑地捧起书,念:
“哎呀,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在叶府的日子就这般一天天翻过去。
天王叶危越来越忙,回来的日子越来越少。晏临谨遵哥哥说的,投其所好,经常来书房看看喜欢的人,给他铺纸磨墨、端茶倒水,添衣点灯,看着叶危摆了一桌一地的仙洲地图,有时累的都没法回房睡,趴在案几前就睡着了。
晏临瞧着那些他看不懂的地图、水文,还有他看得头痛的算数、咒法,摆在他面前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小轩窗,珠帘晃,窗外有翠萝、有紫藤、有他给哥哥种的虞美人、紫铃兰、白雪梅,叶家少主的院子很大,他在哥哥窗前种了好多他觉得稀奇好看的花,四季不同,常换常新,还有一池残荷,秋雨落,滴滴答答听雨声。
虽然叶危现在忙得一眼都没空看。
叶府已经这么大了,可哥哥还是要跑去外面。
晏临抬起头,透过小轩窗的雕花格子,看着被分隔的蓝天,苍鹰从天际划过,仙山雪峰,夕晖落顶,橙璨映雪。
他收回眼,看见少主院里,池塘边,假山几座,曲水流映,诗意盎然。
但假山就是假山,太小了、太小了。
晏临俯瞰着这一方小天地,他和哥哥一起住过好多、好多年的小天地。
这个小院子终究还是太小了,留不住他心爱的哥哥。
晏临望向叶危,哥哥累坏了,趴在一张仙洲地图上睡着了,垂着的眼睫在夕晖下投了一片影,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晃进了晏临的心里,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他要有一个大院子!
一个很大、很大的大院子,大到能装得下志在天下的哥哥。
等到那时,他就把哥哥养在那里,永远守护在他手心里,永远、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神尊晏临:三千世界,哥哥,大不大?=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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