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面具与纸杯蛋糕
“哇啊——!”
“我靠你喊屁啊——!”
凄厉的尖叫声以及与随之爆发的怒骂打碎了黎明前的沉寂,混杂于呼啸地海风与澎湃的浪声中。我猛地惊醒,四周还是漆黑一片。“怎么回事?”艾斯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翻身走下床,吱呀呀推开寝室的木门。从门缝向外张望,穿着背心和短裤的文森特趴在甲板上,一只手颤抖着捂住胸口,一边嘟囔着吓死我了一边喘得像条哈巴狗。一大块帆布铺在甲板正中,飞段躺在血淋淋画在上面的圆和三角的组合图形上,胸口戳着一把黑色长矛,恶狠狠地瞪着趴在面前的人。
“本大爷在做仪式你瞎了吗!打扰仪式可是对邪神大人的亵渎!”飞段努力抬起头嚷嚷道。
甲板上的小木门碰地一声掀开,角都站在台阶上,只露着半个脑袋,很明显有些不悦。“你们大半夜又搞什么。”他伸出手敲了敲甲板,杀气四溢,似乎就在爆发的边缘。
“这个傻蛋打扰本大爷做仪式!吓得本大爷都忘了经文念到哪了!”
“我起来上厕所然后看见飞段好好地躺在地上突然拿长矛往自己胸口捅,就以为他自杀了……”文森特深呼吸了几口气,大惊失色后语气中透露着慢慢的疲惫。“还以为飞段要死了……”
“都说了本大爷拥有邪神大人赐予的不死之身!怎么可能会死!傻蛋!”飞段嚷嚷道。
“那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文森特高声反驳道。
“……”飞段下意识地张大嘴想要争辩,但随即意识到好像无法反驳,便憋屈地瘪了瘪嘴,没再吭声。短暂的闹剧告一段落,在角都不耐烦的催促声中,一切恢复平静。文森特直到躺会床上的时候也依然喘着粗气,看样子被吓得不轻,好像也忘记了上厕所。我重新缩回被窝,才发觉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团毛茸茸的小生物。我小心翼翼地把小花猫移到我枕头旁,手掌抚上柔顺的绒毛。“要是带回睡着后压到你就不好了。”我悄悄对它说。它耸了耸耳朵,然后把自己团地更圆。
这一夜实在是太闹腾,先是萨奇讲梦话并且猖狂大笑,后是飞段疑似自杀,这堪比悬疑剧的转折过于跌宕起伏导致我一不小心睡过了头。等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小花猫的后爪蹬在我的脸上,船舱内阳光大好。“诶?带土难得睡懒觉啊。”木门被轻轻推开了个缝隙,一个黑色的有点乱糟糟的脑袋探进来。
“早上好。”我对艾斯说。
他一如既往地有精神,冲我挥了挥手然后灿烂地咧嘴一笑;“早上好啊!带土!”
艾斯说我醒得很巧,正正好好到吃饭时间。我站在洗手池的镜子前,滴了滴眼药水,霎时间冰凉中带着无法忽视的火辣辣的痛觉让人想要流泪。于是我狠狠挤了挤眼睛,直到眼部开始渐渐放松下来。拧开水龙头,用手心接住冰冰凉,还带着些许苦涩味的水,然后捧到脸上,冰得我一激灵。带回摆脱梅丽去吧锅炉调旺一点好了。这么想着,洗手间的门外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大吼:“这个胖猫又舔本大爷的杯子——!可恶——!看本大爷怎么收拾你——!”
“对可爱猫猫生气可是很过分的行为哦,飞段。”
“萨奇!本大爷明确告诉你不许再袒护这只肥猫!”
“飞段早餐的培根和炸肉饼临时取消。”
“……什么?!太过分了!”
“飞段对猫猫生气的时候猫猫也会觉得飞段很过分。”
“……这跟炸肉饼和培根没关系吧?”
“我说有关系就有关系。”
“啊啊啊果然还是太过分了——!”
我拿毛巾擦干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让这群人消停下来可能要比实施“月之眼”计划还要来的困难。不过转念一想到早餐有培根和炸肉饼,才发觉好像肚子有点饿了。
飞段还是对文森特很不爽,因为仪式被尖叫声打扰到的缘故。对面飞段一直用凶残的眼神瞪着这个已经穿好西装,披上军大衣的小胡子,对方则尽量低下头看着盘中的食物,不紧不慢地咀嚼拌着酸奶牛油果酱汁地色拉和炸肉饼,装作对他发射出的死亡视线一无所知的样子。“说起来,飞段和梅丽今天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吧?”艾斯慢条斯理地用方巾擦了擦嘴,开口问道。
“嗯?没有啊?”飞段挠挠头,有点不明所以,“艾斯,咋了?”
“梅丽也没有——!”羊角小女孩狼吞虎咽地把整个煎蛋塞进嘴里,然后含糊不清地喊道。
罗德里克嘬了一口咖啡,笑了笑:“你们两个昨天睡了好长时间哦,只是有点担心罢了。”
“……说起睡觉……”飞段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突然陷入暴怒之中,手掌使劲敲了一下桌子,大幅度振动中玻璃与瓷具发生叮当脆响。“那些混蛋咋哪里?!连本大爷都敢诱拐!”
“早就解决了,在你睡觉的时候。”角都用刀切下半块煎蛋,悠哉地说,还不忘着重强调了一下‘睡觉’二字。
飞段冲他吐了吐舌头,而对方全然不在意地把培根切成小段。
“说起来,要是没有文森特及时发现的话,再要找到你可就很麻烦了。带土说戒指能感应到的查克拉也有一定范围呢。”艾斯拿起一个块面包边吃边说。
“是啊,要是我们在解决了那群混蛋后以为万事大吉时,再优哉游哉地折回原地去找你,你可能已经被送到公海了。”罗德里克补充道。“带土和角都先生发现你的时候已经被押上了船,刚刚从小岛另一侧起航呢。”
飞段愣了愣,脸上写满夸张的不可思议。他指着文森特,瞪大眼睛:“我去,真的假的?本大爷居然会被这个一脸呆滞的小胡子救?!”
“……什么叫一脸呆滞啊。”文森特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低声咕哝道。
“就是这个打扰了神圣仪式的混蛋?!”全然无视了那句吐槽的飞段又拔高了音量,指着对方的胳膊疯狂上下挥舞着,“骗人的吧?!”
“都说了我很抱歉。”文森特委屈地皱起了眉。
面对小孩脾气突然发作的幼稚鬼,罗德里克有些汗颜地扯起嘴角,缓缓挥了挥手示意飞段冷静下来:“正好功过相抵了不是吗?”
闻言,飞段沉默了下来。他扁着嘴,幽怨的眼神依然不肯从小胡子身上挪开。“才没有!本大爷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原谅这个家伙!”不多时后他冷哼一声,重新坐回座位,咕咚猛灌了一大口牛奶。就以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的时候,飞段眼疾手快地从文森特盘子里抢下了最后一块炸肉饼,附以一个挑衅般地眼神,然后在对方莫名其妙到有些呆愣的视线下,大口吞咽下战利品。
于是飞段就这样原谅了他。
“我是文森特·塞缪尔·詹姆斯·弗雷德里克,海军本部鬼蜘蛛中将麾下第十八部队的原指挥官,军衔准将。叫我文森特或者塞缪尔或者詹姆斯或者弗雷德里克就好。”文森特微微俯下身,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
小姑娘仰起头,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随即回以一个响亮的问候:“你好!文森特·塞缪尔·詹姆斯·弗雷德里克准将!”红扑扑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绚烂笑容,她像模像样地站起军姿,腰板挺得笔直,挥起小手行了个军礼,模仿着对方的语气:“我是黄金梅丽号,草帽海贼团第一任海贼船,于司法岛ENIES LOBBY事件后卸任的船精灵,叫我梅丽就好。”
“……诶?!船精灵?!你就是那艘绵羊小船吗?!”
“报告文森特·塞缪尔·詹姆斯·弗雷德里克准将!是的!”
“我在报纸上看见过!黄金梅丽号!来得可谓是千钧一发呢!”
“谢谢文森特·塞缪尔·詹姆斯·弗雷德里克准将!”说着,小女孩骄傲地扬起了小脸。小花猫从船弦上蹦下来,喵喵叫着在小女孩脚边蹭了蹭然后砰咚一下躺到在甲板上伸起了懒腰。
坐在船弦一侧安静钓鱼的飞段和艾斯悄咪咪地扭过脑袋,向这边张望。看着和小女孩蹲在甲板上搓搓揉揉猫咪的文森特,飞段发出一声冷哼,然后用手肘碰了碰艾斯,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那个可恶的小胡子海军居然这么快就收买了梅丽,真是要跟我们宣战的意思吗。”
“不过梅丽能一下子记住他的全名还真是厉害诶。”艾斯感叹道。
“……你重点错了喂!”飞段叹了一口气,抬起手,用指头狠狠点着艾斯的肩膀,凑上前,“本大爷的意思是,这家伙用下三滥的手段居然这么拐走了咱们的小跟班!”
“是这样吗?”
“就像是木叶的琳那个小丫头!梅丽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被骗人的故事拐走了!还有那个什么乌索普!什么八千万部下只不过是吹牛皮而已!”
“那的确是吹牛。”艾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吧!本大爷就没说错!”飞段一拍大腿,把艾斯的头往后一掰,指着正一摇一摆挪动水桶一般的身躯,眼巴巴瞅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仙贝递给小女孩的文森特,拼命喵喵叫着企图分得一点零食的橘色肥猫,“连猫都倒戈了!真是太不要脸了!”
“诶——从没发现文森特原来这么招人喜欢啊。”艾斯耸耸鼻尖,笑道,“海军将领在民众间果然是很有人气的哦。”
“……啊不是!你又跑偏了!本大爷在说这家伙坑蒙拐骗抢走了小跟班还有两只猫!”
“那怎么办?”
“本大爷怎么知道那咋办哇!”
“果然海军将领超有人气的诶——”
“……你别感叹了!又又又跑偏了!本大爷说这家伙坑蒙拐骗……”
一直扶着餐厅外栏杆旁听的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两个人怕不是那个人精财务部长暗中派来调节气氛的搞笑艺人。飞段那因嫉妒某个小胡子一举斩获元气满满小跟班以及两只粘人猫咪而呲牙咧嘴,快要变得面目全非,写满了“我想搞事情”的脸,以及艾斯那除了吃饭和打架以外都睡眼惺忪的死鱼眼,没有那种幕后黑手操纵一切重新称霸的气魄,反而空气中弥漫着四溢的傻气。两人窃窃私语间,小花猫惬意地在小女孩的怀中翻起肚皮,从嗓子里发出一串有节奏的咕噜声,温柔地融化了浪花的喧嚣。
身后的门吱呀呀开了,萨奇从餐厅走出来,站在我身后,目光在甲板上扫视一周:“啊呀,都在忙啊。”他望着盘腿坐在甲板上的文森特和梅丽,一人抱着一只猫,一个正兴致勃勃地讲着自己在海军时的航海史,一个认真地听着并且时不时回以一个闪亮亮的崇拜眼神,两只猫咪晃着尾巴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一旁的船舷上坐着的两个人目光集中于讲故事的小胡子海军身上。“不得不说,文森特真是招人喜欢啊。哈哈。”他无奈笑道。
“其实那边两个正因为猫和小跟班被抢走了吃着醋呢。”我冲痴呆二人组扬了扬下巴。“不过主要还是那个大背头呆瓜,艾斯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萨奇豪迈地仰天大笑两声,冲我摆了摆手,无奈道:“这两个人整天就这样,跟臭小鬼一个德行。”
我耸了耸肩表示无比赞同。
萨奇冲着那两个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对了,带土,你闲吗?”
“闲。”
他狠狠拍了一下我的肩,随即十分高兴地迈着大步把我揽进厨房:“走走走,进厨房帮我做下午茶点心吧!”
这种事我一开始是拒绝的,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爱莫能助”。我一边摇头一边说我基本上就没怎么进过厨房,更别说是做点心。我想起来小时候想在白色情人节时为了给琳做义理巧克力的回礼,纵使我花光了这个月所有的零花钱在超市里按照菜谱买来了所有的材料,纵使我翘了每周末的惯例修炼在厨房从清早折腾到黄昏,纵使一开始我煞费心思地想把实则是本命的巧克力伪装地像义理一点但是看起来又没有那么义理,但是我还是以失败告终,后来奶奶回家后发现一团糟的厨房,我也没免得了挨骂。好像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进过厨房。“我料理方面真的不行,不如说差到家了。很有可能会帮倒忙的。”我一边摆手一边疯狂摇头地对萨奇说。
“啊,这可怎么办,厨房缺帮手。”他歪着头,语气有点苦恼,“下午茶的点心做起来可费事了,一个人做可是会很累的——”他拖着长音,看似不经意地冲我偏了偏头,暗中冲我投来求救一般的目光,动作十分流畅自然毫不做作,恰到好处的角度让我恰到好处地捕捉到那目光中若有若无的楚楚可怜。就在我刚反应过来想继续拒绝时,但是看见我对上他目光后微微一愣的那一瞬间,他立马装作揉肩的样子把头偏地更厉害一点,嘴上还嘟囔着:“啊,最近好累啊,肩膀难受得不行,可是船上还有一群嗷嗷待哺的馋鬼,要是有帮手就好了——”
他拖起长音,又偷偷瞄了我一眼。
我深呼吸一口气,在他愈发晃眼的可怜兮兮并且满怀期待的小眼神中我就此放弃挣扎。
萨奇今天想做树莓巧克力纸杯蛋糕。其实说是来搭把手,其实基本上也没我什么事,我就干脆站在边上旁观,背轻轻倚靠在墙面上。看着他从纸袋里倒出满满一碗黑巧克力块,然后利索地铺满案板用极快的速度切成碎,然后重新装进小碗。“麻烦把巧克力融化一下。”在我还沉浸在他干净利落的刀工上时,他把装满巧克力碎的玻璃碗递给我。
我瞬间回过神,随即手忙脚乱地接过,站在原地茫然若失。看着萨奇早已转过身搅打碗里的鸡蛋,我有些踌躇地开口询问:“……直接放锅里吗?”
“隔水加热啦。”
“……怎、怎么弄?”
“先把水烧开,然后从把碗搁在开水里搅合搅合。”萨奇回过头,手中的蛋抽一刻不停。“拜托了哟!带土!”说罢,他冲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像极了艾斯。
我把小奶锅中加入水,放在点起火的灶台上,静静等待着,直到冒起咕噜噜的小泡。我把碗搁在上面,然后拿起挂在墙上的小一号的蛋抽,正欲着手于融化满满一碗巧克力碎这样浩大的工程时,萨奇抛给我一块毛巾。“融化的时候用这个扶着碗,不然会很烫哦。”他提醒道,转身便从橱柜中拎出一袋面粉,然后将面粉筛入盛满蛋液的碗中。我冲他缓缓点了点头,温热透过毛巾传达到手心,我然后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轻轻在碗中搅拌起来。两人沉默着,厨房里一时间只有蛋抽与碗碰撞的清脆响声,以及滚滚开水的咕嘟声,以及面粉从筛子中纷纷洒落时的沙沙声,反倒显得小屋里安静地出奇。
“萨奇其实不需要帮手的吧。”沉默片刻后,我才又开口。“找我们这些根本对烘焙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倒是不如自己来的快吧。”
他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着后脑勺,大笑起来。“啊咧,被发现了啊。带土果然好聪明的。”他一边笑着一边把融化的黄油倒入碗中,然后面粉与蛋液混合均匀。
“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啊……”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歪了歪头,嗤笑出声:“可能是这样会比较安心吧。”
“安心?”
“小的时候,外婆做点心的时候我总会凑过来,还偶尔会偷吃一口。”他放下手中的蛋抽,搁在碗的边缘,然后走到圆形小窗前远眺大海,目光中隐隐带着笑意与怀念。“我十一岁的时候,外婆去世了,那时我觉得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那个时候我才开始学着去做点心,总是下意识地觉得外婆还在身边,但是一回神却发现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恐惧地不得了。后来加入白胡子海贼团后,惶恐与不安还是一直潜伏在我的心底,于是我总是喜欢硬拉着别人进厨房,陪我说说话,久而久之就有了这样的习惯。”
我低下头,手中机械地搅拌着融化到一半的巧克力,喃喃道:“这样吗。”
“嗯,只是说说话就好。”
我看着他,他看着窗外的苍茫的大海与辽远的天空。巧克力的香甜随着腾腾向上的热气涌入鼻腔,像极了奶奶为了庆祝我忍者学校入学时买回来的糕点。我想起来了那个灰白色齐肩短发,站在家门口向我招手的老人,想起来了在战争的开端她病逝后冰冷的墓碑与充斥着硝烟味的泥土。好像自从来到这边后,我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了,掀起世界大战肯定少不了她的一顿痛骂。给她写信的这件事早就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被我抛之脑后,现已至此恍然间想起来反而勇气不足,就像是当年淘气打坏了邻居玻璃窗,不敢回家却一直在家门口徘徊的小孩。
巧克力全部融化,我隔着毛巾把碗从锅里端起,随手关上火。“带土真是帮大忙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好。”萨奇接过那一碗巧克力糊,冲我咧嘴一笑。我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刚想走出厨房的时候身子往边上一斜,顺势倒在门口的小沙发上。“我就在这躺着,需要帮忙再叫我。”我对他说。
他应了一声,旋即又在料理台前忙活起来。我在小沙发上找一个舒适的角落窝好,翘起二郎腿闭目养神。“萨奇的外婆现在怎么样?”过了一会,我问他。
“开了一家裁缝店,有猫有狗,海贼团的人还有迪达拉和文森特他们照应着,时不时在店里打打下手什么的,很不错呢。”
“……诶?迪达拉居然会去打下手?真意外啊。”
“他啊哈哈哈,真是没想到呢,外婆拿饼干和蛋糕很快就把他收买了。”
听到这里我笑出了声,“这家伙整天不可一世的样子说到底还不是个小鬼。”
“谁说不是呢。”萨奇也笑了。
小沙发虽说空间狭窄,但是个睡午觉的好地方。好几次看见艾斯瘫在这里,打折扣震天响的呼噜,肚子上还趴着一只四仰八叉的橘色胖猫。我躺在这里不知道多长时间,午后暖融融的阳光晒得我昏昏欲睡,料理台前的人好像一刻也没停下过,淡淡的巧克力和奶油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直到烤箱发出叮的一声响,萨奇拉开烤箱门时诱人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过了一会,他冲我吆喝一声:“带土,来帮忙!”
“好。”我一个挺身从沙发上站起,接过他递给我的装满巧克力奶油的裱花袋时我的手微微一顿。“裱花我不会。”我十分诚恳地如是说。
“不要紧。”
“我怕弄得一团糟。”
“不要紧的啦,就当是体验生活好了别光想着打打杀杀啊,忍者大人。”他嬉皮笑脸地把我拽到料理台前。我有点无奈,不由得攥紧了手中填满巧克力奶油的裱护袋,如临大敌。“攥太紧的话会化掉的。”萨奇提醒道,我慌张地赶忙松开手,裱花袋啪唧一下掉在料理台上,我和萨奇面面相觑。“不会太难的啦,很快就能上手的。”萨奇说着,手轻握着裱花袋在小巧的巧克力蛋糕胚上灵巧地转了几圈,奶油便顺从地高高叠起,然后点缀上几颗树莓,像是圣诞节满彩灯的小树。“刚刚我已经把蛋糕切开挤上了昨天晚上做的树莓果酱,这样不会显得巧克力甜得发腻。”他解释道。我会意地点了点头,重新拾起裱花袋学着萨奇的样子转动手腕,但是手仿佛不听大脑的使唤,颤颤巍巍,力气要么大过大要么过小,蛋糕顶上仿佛爬了一条弯弯曲曲的黑灰色巨大肉虫。“好难看。”我忍不住吐槽,并把奶油小心翼翼地放回台面,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化成液体,然后悄无声息地从掌心溜走。
“哈哈,习惯就好了。”萨奇笑道。他转身从刀架上拿起一把水果刀,然后把那个蛋糕一分为二。“觉得难看的话就悄悄吃掉吧。”他笑着递给我一块,压低声音说。我接过,然后咬了一小口,松软的巧克力蛋糕搭配着略微发酸的树莓果酱甜而不腻,浆果的清新在舌尖化开。“好吃。”我由衷地夸赞道。
他听后骄傲地叉起腰:“哈哈,我可是白胡子海贼团的厨师长。”
“对了,萨奇。”
“怎么了?”
“我打算给奶奶也写信了。还有水门老师和玖辛奈姐。”
“诶?”
“以前做过的事情,现在想来总是觉得对不起他们,虽然弥补不了当年的过错,但我决定从现在开始重新珍惜起来。他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细细密密的雨点嘀嗒在玻璃上留下浅浅水痕,窗外却阳光依旧。萨奇看着我,勾起了嘴角。我也笑了,旋即拿起咬了一口的半块蛋糕,三两下塞进嘴里。“真的好好吃。”我再一次夸赞道。萨奇勾起我的肩膀,高盛笑着:“怎么样,以后要不要学来追女孩?我教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学了就能追上喜欢的女孩吗?”
“那可是!没有女孩能拒绝的了甜食!琳也是!”
他坏心眼地把“琳”这个字提高了八度,我一时间猝不及防地红了脸。我偏过头刻意避开他渴望八卦,犹如聚光灯一般的眼神,然后把他一把推开。他又坏笑着凑到我面前狠狠嘁了一声,好像特意让我听见,然后他猛地挥拳捶了一下我的肩膀,疼得我一个趄趔,禁不住呲牙咧嘴。“赶紧干活,臭小子。”他哼了一声。
我没有搭腔,冲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今天的点心长得好难看啊。”飞段捏起一块纸杯蛋糕,皱着眉表现得颇为嫌弃。
萨奇拍一拍我的肩,说:“这可是带土做的哟。”
“我靠,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萨奇吧一块蛋糕递给飞扑而来的绵羊小女孩,然后又拍了拍我的肩,力道之大让整个肩膀都疼得发麻。“我可是要把带土培养成新的‘炎之料理人’!”我愣了一下,有点疑惑地扭过头看着他。“对吧,喜欢喷火的宇智波带土先生?”他刚想抬起手再往我肩膀上拍一巴掌,我皱着眉迅速躲开了,他扑了个空干脆抬起胳膊勾住了我的脖子。“[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身为‘炎之料理人’第一代传承者竟偷吃成性屡教不改,我代表料理界从此把你永远驱逐!”他豪迈一挥手,表情凶恶异常,好像是漫画中准备流放不成器部下的邪恶大魔王。
嘴里塞满蛋糕的雀斑牛仔帽小哥抬头,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大概的意思是只要有得吃就行,对萨奇的话完全不介意的样子。萨奇随口胡扯的玩笑话和艾斯死性不改的模样逗乐了罗德里克,他靠在船舷上窃笑着,时不时咬一口手里的蛋糕。
“居然是带土做的,怪不得这么难看。”飞段嘁了一声,瘪了瘪嘴。
“无伤大雅。”萨奇摆摆手说。
“可是本大爷看着像猫拉的屎。”
“就知道你好这口。”萨奇面不改色地怼回去。
飞段一时间语塞,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他一把抢过艾斯手里的蛋糕,然后把我做得看起来有些畸形地塞到后者手中。“萨奇说就知道你好这口。”大背头冲刚刚明显在边吃边发呆的艾斯重复道。对方狐疑地瞥了飞段一眼,一言不发地吃了起来。我从托盘里挑出一块我做得卖相最好的递给凑过来的文森特,他接过后冲我点了点头。“没想到带土还会烘焙呢。”
“现场跟厨师长大人学的。”我指了指萨奇。
“果然好厉害啊,带土一定很受欢迎的吧。”
我听了他的话,有些好笑便反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愣了愣,随即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说:“因为我因懒得持家的原因总是在‘海军总部万年单身将领排行上’年年稳居前十。”
我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也不知道是该吐槽他究竟能懒成什么样子才会在这样的排行榜上稳居前十,还是该吐槽为什么军事基地私底下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排行。就在我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一谈到八卦时耳朵比兔子还尖的飞段突然跳出来指着文森特的鼻子大笑道:“哈哈哈哈本大爷就说了这家伙怎么可能会受欢迎!”在放肆的狂笑声中,小胡子海军有点手足无措。
在飞段狂笑着猛然发觉蛋糕都快进了那个雀斑大胃王那与黑洞拥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胃囊,毅然投身于争抢剩下不多的蛋糕时,我也悄悄对文森特说:“萨奇说他会教我做甜点来追暗恋的女孩。”
“哇噻,真的?是什么样的女孩?”
“很可爱,很善解人意的那种,超温柔的。我从小就喜欢她。”
“真好。”他捋了捋小胡子仰天感叹道。
“你也可以试一下,萨奇说女孩子拒绝不了甜品。”
“可是我没有暗恋对象。”
“……不是吧?”
“真的没有。”
“……从小到大都没有?”
“没有。”
我看着他靠在桅杆旁,十分认真地说道。“就像是艾斯从来没感冒过一样。”好像是看出来我眼神中的诧异,他连忙补充说。我听则更加疑惑,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感冒和恋爱这两个八杆子打不着边的东西放在一起对比。虽说以前偷偷买来然后悄悄藏满一柜子的言情小说上总是写着“失恋其实是一场心灵的感冒”,我明白这是为了抒情打的比方,但是我实则并不认为恋爱与感冒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联。百思不得其解的我皱了皱眉,然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以示迎合,低头啃了一大口蛋糕来掩饰住尴尬。
“对了,带土,冒昧问一句,你为什么会想挑起战争?”
“嗯哼?”我咀嚼着蛋糕,含糊地向上提了提声调。
“我听说你挑起战争的原因是为了实现永久的和平。”
我咽下蛋糕,从兜里掏出纸巾擦干净嘴角的奶油,沉声回答:“第三次大战落下尾声时,有一群别村的混蛋设陷阱间接杀了我喜欢的女孩。所以我讨厌战争。”
“原来如此。”语毕,他点了点头,陷入沉默。梅丽端着小小的,上面盛着三块蛋糕的金属托盘飞奔到船舱前,使劲砸了砸船长室紧闭的木门。很快门锁轻轻转动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一个蒙着面的脑袋探出来,小女孩把托盘塞给了对方,然后转身卖力地迈起小腿奔跑起来,却因速度过快小小的身子猛地前倾,脸嘭的一声和甲板来了个亲密接触。“啊,流鼻血了。”她用小手在脸上抹了抹,在飞段的冷嘲热讽中愤怒地把鼻血糊到了飞段衣服上。
“……啊!你这个可恶的小鬼!”
小女孩尖叫着躲到正拿手帕擦去嘴边奶油的艾斯身后,后者把手绢往兜里一揣,十分迅速地伸出手指在鼻孔里旋转一周,然后冲张牙舞爪飞奔到眼前的大背头狠狠弹出在指尖被碾成球状的物体:“鼻屎攻击——!”
“我靠!!你们两个太恶心了!!”
艾斯拽起羊角小女孩迅速奔向船尾,也忘了那顺着下巴滴下来,还没止住的鼻血。直到那个梳着大背头,把甲板踏地吨吨响的狗熊的身影跑过站在一边看热闹,好像用尽洪荒之力才憋住笑声的罗德里克,然后大踏步拐到船尾消失不见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其实我也讨厌战争。”冷不丁地,靠在边上的小胡子这么说。
“我的故乡,毁于海贼入侵。”他扬起脑袋,望着轻悠悠从头顶掠过的流云,长叹一口气,“所以我也讨厌起海贼来,我是说一部分。”
“你就是这样才当上海军的吗?”
“差不多。我想想要把所有海贼统统送进监狱……我是说有的海贼,那些讨人厌,丧尽天良的海贼。”他想了想,然后纠正道。我仰起头看了看高空中悬挂的长旗,两个骷髅标志着实瞩目,他有点拮据地清了清嗓子,补充说:“……我的意思是白胡子海贼团和草帽海贼团不算。”
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这样觉得,还是强烈的求生欲使然,他是不是害怕一个不小心没管住嘴就会被这群海贼给丢下海喂鱼。他的样子逗笑了我,他见我忽然笑了起来更加得不知所措起来。“‘海贼没一个好东西’。要是换作与艾斯在火之国见面前我一定会不假思索地这么说。”他三两口吃净手中的纸杯蛋糕,“我以前是海军总部鹰派的成员,追随萨卡斯基大将的‘绝对正义’。捉捕海贼,保护人民,我曾经对我的所作所为毫不动摇,直到我有一回带着原本指责是巡逻,保护总部的第十八部队因公事出了海。”
“……”我没搭腔,只是静静地听着。海鸟高昂的啼叫好像相比昨天更加频繁,兴许我们已经离陆地不远。我把只剩下巧克力蛋糕胚的点心塞进嘴里,失去了奶油与果酱的衬托反而显得略微苦涩。他依然仰望望着天穹,用手遮住刺目的艳阳,语气满是无奈:“我们在一个小岛上碰上了人贩子。在我们费尽心思地把他们全数逮捕,正要放出被当作奴隶关押的受害者后,我们接到一条命令。”
“那条命令要求我们放走人贩子,并且不允许释放受害者。”
“……所以你才在之前那个小岛上时才会对那些套路这么熟悉?”
他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后来呢?那群人怎么样?”
他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双手环胸,避开我询问的目光,只是安静地看着脚尖。“我没有违抗军令。然后下了令,一切遵循上头的命令。”他说到这,有些自嘲地笑了。“艾斯也好,罗德也罢,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年轻的时候擅自把贪污的原长官揍了一顿,那一次我连对抗谁都不知道。上头是指谁?海军元帅?政/府官员?五老星?抑或者是天龙人?不反抗这群无辜的民众又会怎么样?反抗了的话第十八部队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完全不敢想。”他抬起头,棕褐色的眼睛对上我的视线,“连他们所信赖的海军都因为一条该死的命令而对他们的痛苦都视而不见,他们会怎么想海军?他们会怎么想这个世界?”
“他们还会有未来可言吗?”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低沉沙哑的嗓音中甚至带了一丝似有似无的哭腔,混杂进嘈杂的浪声中,被一并卷入大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他定了定神,重新低下头。“直到今日,那绝望的目光与乞求依然是我心底无法磨灭的噩梦。现在想来,也许就是那时起对以往的坚持产生过怀疑。我才发觉,我们与所憎恶的、随意践踏别人幸福的海贼又有什么不同。”
“在火之国相遇的时候,艾斯骂海军是天龙人的走狗,这句话仿佛摧毁了我那马上就快崩塌殆尽的信念。‘海军是绝对正义的’,我记得我当时那么反驳回去,实则心底已经无比地不安。”忽然,他笑了起来,开始微微西斜阳光洒在脸上,温暖,充满希望但又让人莫名地心疼。“所以我现在认同艾斯他们什么的,我想并不是偶然。就是萨卡斯基大将要是见到我这样的话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的吧,哈哈。”
“反正我的老师在得知我掀起了战争后狠狠揍我了一顿。”我一边说着一百年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夸张的寒战。
“那我还是躲起来比较好,萨卡斯基大将不仅眼熟我,之前还打算把我划入他的麾下,再见到我肯定会暴怒的。”
之前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两人的交谈也少了先前的尴尬。之前靠在船舷眺望大海的罗德里克不知道什么时候支起了画架,柔软的毛笔轻轻扫过纸面,渲染上大海的幽蓝。船尾的吵闹声就没有停过,不过无论怎样也吵不醒搬出躺椅一面晒着太阳一面打盹补觉的萨奇。两只猫趴在他的胸口上,屁股对着他的脸,尾巴不断地抽着他的脸颊。“话说回来,你有没有什么梦想之类的?”
“梦想?”
“嗯。我到现在还是想当上火影,就是忍者村的村长,是最强忍者,然后在乱世中创造一片乐土。虽然说现在因为战争的事情有了前科,纵使实力到了反而也难实现了。”我把胳膊抻直,伸了伸懒腰,“不过我会想办法的,当然是正常一点的办法,不会再有催眠自己或者催眠全世界的打算了,哈哈。”
文森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家一起做梦的计划不管听几遍都觉得有够蠢的。”
“你要是我,说不准你也信了。”
“谁知道呢。”他歪了歪脑袋,不予置否,走到甲板正中,面对的一片汪洋舒展开手臂,“我的梦想的话,可能就是成为海军吧。是不是成为海军就有能力救得了被残忍伤害着却迟迟等不来正义的人们呢,这样的话也算不算是给那时望着被烈火与血腥味吞噬的故乡却无能为力的自己一个交代了呢,我曾经是这么想的。”
“所以啊。”
“成为可以拯救所有人的海军,这就是我的梦想。”
白色大衣的下摆在轻柔的海风中翩翩起舞,绣在背面的“正义”二字此刻竟无比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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