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那时是秋天，天气挺凉的, 然而因为拍摄这个电影, 往南飞了好些纬度，穿单衣也不会觉得冷。
奇怪的巧合, 又是泳池。
阿荣挑了挑眉，做了个缓解尴尬的手势。
华国伟瞧了阿荣一眼，刚刚钻进来的时候也没看清楚是谁，还以为是小粉丝什么的, 但是也没尴尬两秒，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了，顺手接过来阿荣手里的奶茶。
阿荣晓得影帝多少脾气古怪，尤其天蝎座的影帝，脾气就更加让人捉摸不透，莫名其妙撞自己可能是报刚才车没开好这个仇，可是抢别人喝的就过分了。
阿荣感受到天蝎男的记仇，想着觉得金艳艳苦头肯定在后头，却见华影帝竟然不动声色喝了口。
“品味不错啊, 你这年轻人喝什么养生茶。”华国伟瞅了眼杯子上面的标签，“还不错。”
“这、这。”阿荣犹豫了下，说, “这喝过的，嗨！我那意思是要是哥你渴，我去给您倒杯水。”
华国伟满脸黑线，杨转觉得下一秒他说不准会吐出来。
胖子打破这微妙的尴尬, “华哥是看着满满一杯，以为是留给他的，以往我都给他留的。还是赖十三，就喝了一小口，导致看着像留着的。”
“华哥要是您嫌弃，我去给您拿漱口水？就在车上。”
杨转偷偷白了胖子一眼，咽了口唾沫，把那句“关我什么事”也咽了下去，惊觉这个逻辑是真的厉害。
“对，就赖十三哥！”阿荣拍了拍杨转的肩膀。
“哦，”华国伟淡淡道，不动声色又喝了一口，“这孩子是你表弟来着？”
胖子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哦！是我老家那边的。”
杨转注意到阿荣脸色有些不自然。
“哦？”
“华哥怎么想起来问这个。”胖子倒是波澜不惊。
“没什么，就是你俩长得不像。随口问一下。”
“哦，还是有人说我俩长得像吧？”胖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阿荣尬笑了下，“没这回事吧。”
华国伟眼皮又垂下来，默默又喝了口茉莉绿茶，后面目光落在杨转身上，“编剧组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改第二幕，我们算了下，总共有23个场景是可以先拍出来，另外的还要再商量。”
“哦，对了，胖子你去找造型师，还有摄影师，场景布置、服装饰品细节这些我盯不过来，再去找找那个出海报方案的小姑娘，把这个给她。”华国伟掏出一个很小的U盘。
胖子接过来U盘，“没别的吩咐？”
“嗯。”
胖子端着小半杯奶茶出了化妆间。
本来说刚刚发生的挺平平无奇，杨转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也许是气氛过于尴尬。
华国伟瞧了阿荣几眼，阿荣终于意识到自己多余，“我去看看哥需不需要帮忙。”也离开了化妆间。
“这你不喝了吧？”华国伟问。
杨转盯着华国伟手里的茶瞧了三秒，觉得怪怪的，下意识滑开了手机，回答，“华哥你喝，没关系的，我不渴。”
“你跟那……阿荣很熟？”华国伟突兀问。
杨转面露疑惑，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随便问问，这圈子很复杂，不要随便相信人，即便是朝夕相处的人。”华国伟说这话的时候瞳孔微缩，眼神凌厉了两分，这种话让杨转觉得有些刺痛。
这个道理他当然懂，但是华国伟这样直接告知他点的时候，他莫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他身为一个高端玩家，也许能信任的只有那个辣鸡不靠谱的APP。
APP：我很荣幸，你能信任我。
杨转：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这广袤宇宙里，他没有能够信任的人，只能信任规则，信任秩序。
但是当他投入角色想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务的时候，他是期望这个跟他关系如此紧密的任务对象，有好的感情互动的。
毕竟都是人，都会希冀美好的东西。
各种感情从杨转脸上滑过，他最后都收拾干净了，自嘲不该渴望“信任”这种奢侈的东西。
APP安慰道：还是可以考虑信任我，毕竟我俩荣辱与共、休戚相关，因为之前一直摸鱼，现在良心非常过意不去。
杨转：？？？
APP：就是……就是，我被别的玩家举报了，所以……
杨转：那话怎么说来着，天网恢恢……
华国伟心细如发，转头一回想刚刚说的话，又看杨转的反应，似乎觉得刚刚的话有问题，“我的意思是，你太年轻了，再者今时不同往日，也许从这部戏之后 ，你会发现之前对你恶语相向、颐指气使的人都不见了，所有人都是笑脸——”
“但是你要理智，更要学会保护自己，学会辨别。”华国伟越说越觉得跟自己要表达的意思风马牛不相及。
杨转敲APP：他是不是在怀疑我了，于是旁敲侧击？
APP：……
APP：额，你至于这么心虚吗？他在说阿荣。
杨转若有所思。
APP：阿荣来历不简单，看样子华国伟调查过了，估计这事胖子也脱不了干系。我还需要点时间确认他的人际关系网。
杨转似有所悟，又问：金艳艳呢？我刚又翻了一遍通讯录，我跟她的人没有任何交集，之前苏十三怎么跟她联系上的？
他正凌乱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金艳艳的笑声，化妆间的门下一秒被推开，他收起了手机，瞧了华国伟一眼。
华国伟没有抬眼。
金艳艳笑意盈盈，“华哥也在啊，我是特意来找十三的。”
杨转抬起眼皮，一脸懵。
“怎么？我特意给你买的奶茶不中意？”金艳艳瞅着华国伟手里的喝的。
杨转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没、没，就是不习惯。”
“这么见外呢？这又不是我第一次请你喝奶茶？不然咋知道你喝这个。”
华国伟把奶茶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金艳艳余光见着华国伟脸色不太好看，脸上笑意更深了，对杨转道，“就上次呀，上次也算不上我请，后面还非得支付宝把钱转给我了。”
杨转不动声色。
“没别的事了？”华国伟冷冷问。
金艳艳似乎没有留的意思，往外走了几步却又折回来，从杨转凑近他耳朵说，“华哥跟你说了吗？下礼拜要拍一场戏，新加的，你跟我的。”
华国伟眼神黯了黯。
金艳艳走了好一会，空气中似有似无残留着有点熟悉的，甜腻的香水味。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奇怪的女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当着华国伟的面刻意向他示好是几个意思？
杨转无语，难不成她喜欢的就是华国伟的脸，本人跟她黄了，现在找个替代品？
APP：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
杨转：你也这么觉得？
APP：女人心思本来就复杂，我这个配置琢磨不出来的。
杨转深以为然。
又想起来她最后那句，本来很平常一句话，被她说得阴阳怪气的，好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索性直接问了，“华哥，新加了一场戏？”
“唔。”华国伟点了根烟，“忘了说，杨导让你四点的时候过去，说要跟你讲讲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嗯。”
“就我一个？”
“还有金艳艳，前期你俩对手戏多点。”华国伟说。
杨转点点头。
过了会，华国伟又开口，“因为有十来场戏都是我一个人的。”
“嗯。”
“取景不在这。”
“取景不在这是什么意思？”杨转听出来华国伟要表达的意思，他要走，然后自己一个人留这，他脑子一下子空荡荡的，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有些要去草原、荒漠取景，也不远，不出意外的话，下个周末就回来。”华国伟淡淡说，“时间不早了，去吧。”
杨转机械“哎”了一声，旋即起身，脚有点迈不开。
“去吧。”华国伟吐了一口烟。
杨转往外走，出门的时候扭头瞧了一眼，烟雾弥漫开了，没看清他的表情。
下个周末回来，十多天啊。
临到杨导那的时候，阿荣凑了过来，“十三哥？听说了不，华哥要去外省拍几组特写！”
“嗯？”
“你知道不，本来剧组也安排金艳艳一起去，可是金艳艳拒绝了！”
“啧。”
杨转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一出好戏！”阿荣兴致勃勃继续絮絮叨叨，“你说这新闻卖出去保不齐上热搜？”
“感觉金艳艳跟华哥之间有故事啊！”
杨转瞪了他一眼。
阿荣脸上笑容凝固，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华哥刚刚跟你说什么？”
“说你不是什么好人，让我离你远一点。”
*杨导给他讲戏的时候，杨转依旧有些神情恍惚，明明就是十多天的分别，怎么就觉得……隐隐难受。
"什么？"杨转不过走神了一分钟，“杨导？下周加了夏尔跟莎禾的一场？”
“这？”虽然一早就做了要为艺术献身的准备，但是不知道是在这个时候，这么快？！
“先说这几个特写。”杨导慢慢在讲，“刚刚我跟艳艳讲了一遍，这部电影一定得慢了并且含着，东方情感表达一定不是直白的。”
“所以十三，在初次，听到青木的时候。”杨导引导他回忆，“你的那场戏我放在清晨，艳艳那场要更晚。”
杨转跟艳艳都点头。
“其实之前试镜那场，十三发挥很好，情感流露很有层次，我当时感觉就……”杨导眼里似乎有光，“就觉得’是了！’”
“其实不用很多表情或者动作，一个眼神，多点留白，观众会自己完整整个情绪的那个波动。”
“现在我们说说泳池那场戏。”
杨转知道，后面跟艳艳那场大尺度戏就在那，虽然导演保证会清场，并且只几个特写，但是他想到背着华国伟拍……总觉得有种做坏事的感觉。
他有些局促，“好。”
“这场戏难度更大。”杨导说。
金艳艳插嘴，“莎禾是整个城堡最后一个去见青木的。”
杨导点头，“嗯，公主是向往外面世界的，但是她在一个等级森严世界里，并且站在权力巅峰，无论她有多想挣脱身上的枷锁，她一开始都必须是抗拒的。”
“抗拒？”金艳艳疑惑。
“也不是抗拒，就那意思，得抻着呗，不管是从女性情感角度还是身份角度。”
“毕竟公主不是傻白甜，即便是一见钟情，也得藏着掖着。”杨导继续解释，“而她潜意识里是不想藏着掖着，是渴望简单、真实、自由活着。”
杨转接过来话头，“所以更多是一种自我的挣扎，意识和潜意识不统一造成的。”
“也就是说公主也是个可怜的人，”金艳艳看着杨转，“人们只关心她表现得样子，一言一行是不是符合公主的身份，却没有人关心她心里究竟想什么。”
“除了骑士，她几乎不敢在任何人面前展现真正的自己。”
杨导对她的说法表示认可，正好到了放饭的时间，于是道，“先聊到这，晚上我们可以对下泳池这里的几场戏。”
杨转在片场找了个小角落蹲着端着盒饭，在琢磨跟华国伟发消息，编辑好久。
先是编辑了，“华哥，怎么安排我跟金艳艳那场戏？一点准备都没有，能不能等你回来再说？”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又在聊天框打出，“华哥吃晚饭了不？”然后又删掉。
最后又打，“我们晚上要对戏，泳池还没有水，又是晚上，有点紧张。”还是删掉。
酝酿半天发出去一句，“祝华哥一切顺利。”在他无奈放下手机的时候，他猛然想起什么，又拿起手机打开支付宝界面，我勒个去，这年头还有用支付宝聊天的。
与此同时，余光又瞥见金艳艳过来了。
“不介意我在这吧？”金艳艳问。
杨转挑挑眉。
“我感觉你跟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金艳艳说。
杨转不动声色，用支付宝给她转了75块钱。
金艳艳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之前不觉得你像他，现在看，真是越来越像。”
杨转开门见山，“说吧，你想干什么？”
金艳艳笑而不语。
过了会才说，“我俩的亲密戏可不少，到时候还请十三里帮忙遮遮。”
杨转淡淡“哦”了声。
“来日方长，保持联系。”
“嗯，走着瞧？”杨转笑着答复。
晚上对戏倒是无波无澜，比较顺利，收工回到酒店的时候，正好收到华国伟的回复，“刚刚到酒店，早点休息。”
话尾还附了一个表示#愉悦#的那个小表情，杨转秒回了个可爱的#晚安#表情包，高兴得冒泡。
APP：华同志竟然没发微笑脸，我很震惊。
杨转没应。
APP自说自话：还有更让人震惊的，我就知道阿荣装穷，还没喝过这么贵东西？！
啧，看他那样子就不像是苦出身。
杨转立马弹坐起来：这么说，查清楚了，他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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