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人……”霍长歌柳眉蹙紧,几不可闻地轻喃一声, 思绪一瞬被拉回到前世里。
小年夜前的一夜, 甬道内无灯, 周遭伸手不见五指, 她挟剑跟着身前一人摸黑行过一段路程, 推开一道厚重木门, 钻出密道, 进到一处点满烛火的厅堂之中。
烛光一瞬射入眼帘,霍长歌敛眸稍闭片刻, 再睁开, 便见那密闭室内已站满了人, 男女老少皆着一身黛蓝短褐, 挽高左袖, 露出腕间内侧一抹鸦青色的火焰标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厅内寂静一片, 鸦雀无声,只闻墙角火盆之中木炭禁不住烈火灼烧, “哔啵”作响。
堂前正中主位上翘腿坐着个年轻女人, 发髻高绾, 头插一支凤凰衔珠的金步摇,一双耳下配了副色泽光润如明月般的琉璃耳珰,身裹缟素长衫,白纱掩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寒漠然的眸子, 眸色略浅,显出琥珀的色泽。
“庆阳郡主,”那人一开口,嗓音像在腊月里冻过一遭似的凉,“久仰。”
“不敢。”霍长歌抱剑身前,冷淡回她。
“什么庆阳郡主?”霍长歌身侧立时便有一五大三粗的男人粗俗“呸”一声道,“人家是大晋安亲王妃,安王的心尖宠——”
霍长歌不待他话说完,斜眸凛冽一睨,单手抬指卡住剑格,“铿”一声将剑挑飞出鞘,手臂一转,剑身似一道残影般横在那男人颈前,剑上寒光一闪,她冷声便道:“找死。”
她手法奇快,沁凉剑刃紧贴那人皮肉,那人骇然噤声,禁不住在她剑下打了个抖,眼神惊恐。
“郡主息怒。”高位上的女子见状,雍容华贵得一改坐姿,又以一把凉薄嗓音不疾不徐道,“武堂主不过想试探郡主一二罢了,毕竟这世间,嫌少有人愿舍弃荣华尊宠,尤其女人,更勿论,能决心弑君杀夫的。”
“公主也是女人,国仇家恨在前,眼里可还能容下其他?”霍长歌冷然便道,“如此试探,也未免太折辱人了吧。”
她“呛”一下收剑还鞘,抬脚将那男人踹得一个踉跄倒地,于一众神态各异的陌生人间孑然一身、傲睨一世,凌然无惧,下巴微抬,眸光一一扫过那些面色不善的人,再一探那高座上的女人,沉声厉色道:“霍某今日前来,不过是要与公主知会一声,调动禁军的虎符霍某已取得,三日后,便按原定计划,于小年宴上,安排人手放你们大陈人马入宫行刺。”
“公主若是怕了,或信不过霍某,倒也无妨,”霍长歌嗤笑一声,抬眼觑着那前朝大陈的公主,凉凉嘲讽续又道,“霍某一人杀得了连凤举,父仇家恨,原就不用假他人之手。”
“既是如此,郡主为何又答应要与本宫合谋?”大陈公主诧异一问,一双冷眸不解睨她,疑惑之色顿生。
“哈哈哈哈,合谋?公主怕是会错意了。”霍长歌又嘲弄笑过一声,“霍某只杀连凤举,至于趁机夺权、复辟前朝,那是公主私事,霍某不会参与,霍某不过是——”
她话说一半,低头凝着手上她爹生前那柄佩剑,眸光眷恋又挣扎,她狠狠一闭眸,再睁开时,眼神坚定,淡淡回那前朝公主一句:“——不过是感同身受,恨大晋入骨又势单力薄,杀得了皇帝,却推翻皇朝不得,借公主之手一举倾覆了它,于公主一个找回旧日家国的机会罢了。”
霍长歌言罢,抬手将手上那剑凌空丢给大陈公主,眼神清亮无畏,坦然朗声便道:“公主若不信我,便着人拿此剑去大理寺击鼓,告我一个通敌谋反之罪;若是信我,便携此剑三日后于正阳门外入,你我里应外合、假意拼杀之后,我要公主于宴上将此剑交还于我,助我亲手击杀连凤举于我父佩剑之下!”
大陈公主抬臂接剑,垂眸抽剑出鞘,见那剑格之下正中,雪亮剑身之上,以小篆深刻一个“霍”字,遂遥遥与她对视一眼,一双沉似海底的眼眸中激昂与愤恨一瞬交加:“好!”
她扬声道:“本宫信你!”
三日后,小年夜上,前朝人马兵分三路,一路滋扰含光门,将连璋于家宴上调走;一路伪装成乐师、歌姬入得宫中,于家宴上刺杀晋帝;一路于正阳门外不住涌入,牵制宫内禁军,拖延援兵。
因出征归来新伤未愈、旧疾复发的谢昭宁卧病在床,独自赴宴的霍长歌见状顿时起身护驾,赤手与敌交锋,抢下对方兵刃,一路厮杀,往晋帝身前护去。
霎时间,皇亲贵族四处奔逃,侍卫护着太子、太子妃与皇帝不住后退,宫宴之上犹如炼狱战场,“铿锵”刀兵之声不绝于耳,惨叫声响成一片。
前朝遗族与禁军悍勇绞杀,不住有人重伤倒地,撞翻矮桌,瓜果菜肴摔落满地,暖笼翻倾,笼中火炭铺洒一地,点燃地上毛席、织皮,瞬间烧出一道道火龙来。
霍长歌于人缝与火光间遥遥窥见那前朝公主还差数步,已快到得皇帝阶前,却被禁军阻住再动弹不得,眼眸一眯,果断踩了桌子翻身腾空,越过众人,抢得皇帝身前举刀拦她,向她直冲过去,做出一副相杀模样。
那公主见霍长歌迎面而来,与她微一点头示意,却见下一瞬,一柄长刀却从霍长歌手中朝她当胸刺来。
“你——”那前朝公主措手不及被捅到要害,双腿霎时一软,抬手无力扶住霍长歌刀身,衣袖朝下滑落,露出腕上鸦青印记,她“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一双冷眸惊诧愕然,死死瞪着霍长歌,气若游丝痛苦哼出一句,“你,你竟是——临阵反水?”
“错了。”霍长歌面无表情抬眸觑她,轻嗤一声,一把抽回手中长刀扔在地上,抢下她掌间所握霍玄佩剑,伏在她耳旁悄声道,“我父在天之灵,必不愿见我为报私仇,做出惑乱大晋之举,我这是——‘一石二鸟’与‘上屋抽梯’之计。”
她言罢,抬手按住那前朝公主肩头轻轻一堆,大陈公主临死顿悟,喉头无力“呵”出一声,胸口血涌如注,向后仰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公主!”有前朝遗族意外窥见此情景,嘶声裂肺大喊一声,目眦欲裂,奋力砍翻几名大晋侍卫欲冲上来,朝霍长歌激愤大骂,“狗贼,我杀——”
霍长歌面不改色脚尖一挑,将地上沾过大陈公主鲜血的长刀挑至半空,抬脚拧腰照着刀柄飞踢出去,“噗”一声,刀尖竖着插进那人喉头,以惯力将那人仰面带倒在地。
“狗贼……你骗……”那人临死瞪着黑沉的夜空,蚊讷似哼出含混半句,偏头咽气。
霍长歌神色不动,漠然提着一把滴血长剑扭头便走,抬手再挥,雪亮剑身一一划过前朝那些还做着复辟白日梦的遗族喉头,直直退到晋帝阶下,抬眸与他对视一眼,果断侧身护在他身前,朗声道:“陛下,臣护驾来迟——”
她话音未落,转身横剑,寒光一闪,避开要害,遂不及防再砍倒晋帝身前两名侍卫,晋帝一怔,尚不及出声,便见霍长歌瞅空空隙一跃上阶,当胸给了他一剑。
周遭倏然一静。
“你,长、长歌——”晋帝怔然,低头凝着胸前那剑,梗着喉头唤她一声。
“陛下,想来您已忘了这把剑了。”霍长歌大仇得报,在周身熊熊红光与人山血海之中,竟是喜悦得双手不住颤抖,她抬眸冷笑觑他,眼角含泪,“臣适才便想,您若是还能记得我父一丝一毫,认得他这柄随身佩剑,臣或许一时心软,能留您一线生机,可如今——”
她笑出一行清泪,抖着手想将那剑往前再送一分。
“陛下!”
“陛下!”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侍卫大喊着要上前去,连璋也已平定含光门动乱,带了大批禁军赶来,惊恐唤道:“父皇!”
大晋众人登时似疯了一般,奋勇搏杀抢着前来,几近绞杀前朝遗族全员,却见晋帝颤巍巍
抬手于空中一比,让众人停在御阶之下,不得再上前一步。
晋帝一双温热粗糙的大掌轻轻覆在霍长歌的手背上,咳嗽一声,呕出一口鲜血,眼神空茫一瞬,凝着那雪亮剑身半晌,才抬眸笑着看向霍长歌,愧疚叹道:“朕,想起来啦,这剑原名长风,是你父投奔朕第三年时,于两军阵中救朕性命,朕、朕赏他的,他那时还说,若是此生有子,便、便唤他霍长风,朕怎能忘呢?朕不该忘的。”
霍长歌仇恨地瞪着他,眼角泪珠不住滚落,两手握着剑柄,颤着双唇咬牙道:“你疑他?他为你守着北疆一生,落得一身伤病,夜里反反复复总是疼,连觉都睡不得,你却疑他,你要他死!你要北疆死!”
“朕,朕悔了。”
晋帝又咳出一口血来,连鼻下也溢出血沫,虚弱轻喃一声:“朕不该起了莫须有的疑心,害死曾与朕并肩的兄弟。”
“朕不晓得,你原背负仇恨,活得这许多年。”他一说话,牵动胸前伤口,痛得他已见老态的身子越发佝偻,“朕原以为,你甚么都不知……”
“不知?”霍长歌哑着嗓子讽刺笑出一声,嗓音骤然尖利,划破他虚伪的自我幻想,“我怎能不知?!北疆地龙翻身,死伤半数,向你求援,你寻了借口推三阻四,敷衍了事;城中瘟疫,染病者六成,向你救援,你却一句‘以大局为重’,下令封城!北狄趁势攻来,城里老弱病残无力守城,向你求援——”
霍长歌一句一顿厉声诘问:“你竟命谢昭宁与连璋故意拖慢援军!拖至我父战死!你当谢昭宁以一己之力扛了你所有罪名,甘愿日日受我折辱,我便当真能忘记你曾经的所作所为了吗!?”
“不过一个皇权!不过一个皇权!”霍长歌字字带血,“你要这些年来,民心系于镇北王府一身的北疆城民!十几万城民!为你莫须有的疑心!为你的狗屁皇权陪葬!”
“连凤举!”霍长歌嗓音骤然拔高,又缓过一声,咬牙切齿瞪着他,沉声道,“你该死。”
“……”晋帝静默受完一番言辞拷问,眼瞳已渐涣散,虚虚凝着她一双盈泪杏眸,倏然笑得似个慈爱的长辈般,干枯皱巴的手竭力抬起摸了摸她的头,另一手握住她忍不住颤抖的手,将那柄剑越发往心脏间狠狠捅下去,“好孩子,手莫抖。”
他道:“莫恨了,你已为父报了仇。”
“陛下!”大晋众人见状哀痛大喊,于残余火焰中,齐齐跪下。
“父皇!”
连璋眼睁睁瞧着晋帝头一歪,整个人无力扑靠在霍长歌身上,阖了双目。
霍长歌向后一个踉跄,下意识伸手扶住晋帝,眼泪怔怔往下一落,倏然大笑出声。
“大晋皇帝已死!大晋皇帝已死,哈哈哈哈!”被禁军压着跪下,未死绝的前朝移民见状凄厉笑出泪来,“公主,大晋皇帝也已死啦!”
“公主!你看到了嘛?!”
至此,前尘恩怨已了。
*****
霍长歌于“铿锵”刀兵声中,打回忆里走过一遭,再抬眸,望着眼前又是一副与前世相似的景象,一时间竟有些微恍惚。
戏台已塌,座椅翻倒,前朝遗族与禁军悍勇厮杀,不住有人重伤倒地,有人惊声尖叫,暖笼倾翻,火炭铺洒一地,到处跳动着不熄的火簇,院中犹如炼狱火场。
她斜斜望着前方晋帝,禁不住便想,若他今日死在这里,北疆日后,可能得一线生机?太子登基,又会如何对待她功高盖主的爹?皇权之下,她该信谁?
可晋帝若今日死在这里——
霍长歌长睫轻眨,眸光透过人缝间,只凝着护在晋帝身前,已解下大氅只着薄薄深衣,在人群中竭力拼砍刀已豁口,却似一道巍峨高山挺立在前、一步不退的谢昭宁,她心上一颤,谢昭宁又该如何?失职失察,竟任由前朝遗族蒙混入宫行刺,他可还会——自戕谢罪?
霍长歌眼里此时再无其他,只谢昭宁一道薄蓝身影晃动在火光之中。
陡然,有人分持一对子母剑,于谢昭宁背后斜刺而来,他闻声侧身格挡,避开后心要害,冷不防手臂却挨一剑,衣袖登时裂开,一道血线呲出,连珍“啊”一声惊慌惨叫,霍长歌眼前一花,双手收紧握拳,竟觉胸口莫名剧透难当,呼吸一瞬不畅。
她前世为刺杀晋帝之时,谢昭宁不得出现护驾,于他出征归来回转大营的路上,着人放了冷箭,致他重伤,她那时亲眼见着他让人抬回府上养伤,还有心思趁他昏迷窃他虎符拿去私刻,却也不曾如此痛过。
霍长歌手在胸前捂过一瞬,却是有些明白了,垂眸轻笑一声,再抬眼,眼神骤然凌冽清亮。
前世欠你的,她想,从今日起,我慢慢还。
霍长歌倏然腾身而起,踩过椅背翻身于空中一跃,大氅翻飞,在晋帝与瑟缩在他臂间的皇后身前轻巧落下,似一只羽翅红艳浴火的鸟。
皇帝眼神一亮,蹙眉微怔一瞬,皇后也是愕然愣了,愈发抱得皇帝手臂紧了,颤着嗓子轻喊了一声:“长歌。”
霍长歌却只当未闻见,猝不及防出手,抬手一扣使子母剑那人手腕,向外使力弯折,听得那人“啊”一声凄惨嚎叫,夺他子剑,再抬脚将其踹出老远,解了谢昭宁身后危机。
谢昭宁身侧一空,余光一瞥见是她,竟禁不住厉声道:“你回去!”
“回去做什么?”霍长歌只凭一把子剑,转在腕间当匕首,矮身往他侧前方滑去,抬手狠辣往一人颈间一抹,那人眼珠一突,手上长刀掉落,捂着脖子哀嚎一声倒地。
她身后,连珍也是凄厉惨叫一声,似是被她吓到了。
“换刀!”霍长歌脚尖一挑,将那长刀踢飞,凌空送去与谢昭宁,还不忘扭头对他笑上一笑,俏生生道,“三哥哥不必担心,我原也不需被人护在身后,我生来也是要保家卫国的,不劳三哥哥记挂生死。”
她那嗓音清亮悦耳,与刀兵铁甲哀嚎声中,听来尤其清脆,皇帝眸光一闪,竟不由抿了抿唇,便连侧旁连璋也闻声略一侧眸。
谢昭宁闻言一怔,抬臂于半空之中接过新刀,将身前围困三人当胸砍倒,眼瞅着霍长歌竟仗着个头娇小、身法灵活,往刺客来处蹿了过去。
“你回来!”谢昭宁惊出一身冷汗,想拦她又腾不出身去,眼瞅着四面八方全是前仆后继的刺客与刀光剑影。
那些人武艺高绝,下手狠辣悍勇,攻守配合相当精妙,棘手得很。
这院子里外守备已尽数出动,院外禁军增援却还未见,谢昭宁与连璋左右护在皇帝身前寸步不敢后退,已是杀至乏力,身上带伤,浑身浴血,再不见往日闲雅端方模样。
霍长歌瞅准距离,又连杀几人,短暂清出一小块空地来,停在谢昭宁身前一处站定不动,左手一动正要撩开大氅,突听一声破空响动,她抬眸,见竟有大汉扛了那关公大刀朝她当头砸下。
霍长歌见状单手举着子剑“当”一声与他刀刃相拼,挡住那刀下坠之势,只她如今年岁尚小,力道不足,只挡过一息便觉手臂微酸颤抖,她余光瞥见身前又有敌人要来,果断撤刀侧身避过要害,拿左肩主动去接那刀刃落势,“噗”一声,锋利刀刃撕裂厚重大氅,切开她肩头皮肉,卡在骨头上再动弹不得。
持刀大汉愕然低头,见霍长歌竟借由侧身之机,缩短俩人间距,右手一剑捅穿他前胸,他胸口登时喷出鲜血,溅了霍长歌一脸。
“霍长歌!”谢昭宁抬眸觑见,惊骇喊她。
霍长歌面无表情松开剑柄,就势一脚再当胸将那大汉踹飞出去,耳廓一动,听见谢昭宁张慌间喊了她名姓一回,顶着脸颊上一串艳似铃兰的血迹,背对他温软一笑,柳眉杏目弯折似月。
霍长歌眼瞅着周遭刺客持剑冲来,淡然无惧,拔下左肩大刀随手一扔,右手撩开大氅,利落抽下腰间赤金腰绳,握住一端,抬手运力一抖,那腰绳韧性极强、材质奇特,受力之下竟凭空长出三倍长度来,倏然变成一副长鞭,“啪”一声响,悍然撕开她身前虚空。
霍长歌右臂抬至半空,长鞭抡圆挥出,鞭影翻飞如千万条赤蛇漫天飞舞,再“啪”一声,抽得所到之处地板崩裂、砂石纷飞、刺客满地翻滚哀嚎,再上不得前去滋扰皇亲一族,她稳稳护住身前两丈距离,竟似有一夫当关之姿。
谢昭宁于刀光之中,怔然望着竟替众人阻了敌人来势的娇小背影,艳红裙摆似一团在风中摇曳不熄的火,他手上迅疾清了余下残兵,一时间,似是有些痴了。
院落外,终于传来兵甲相撞的清脆声响,禁军已至,瞬间进入园内,扭转战局。
一刻钟后,尘埃落地,禁军步兵压着残余刺客跪在院中,听候皇帝发落。
霍长歌抬臂收了长鞭在手,一转身,额上带汗,脸色微见苍白,远远冲众人虚弱笑了一笑,如释重负,身子一颤,摇摇欲坠。
连珍惊魂为甫、娇声急喘,连璋抿唇不语、眼底幽深,谢昭宁却下意识往前一步,便见她果然侧身就要摔倒下去,他疾冲上前,不顾手臂伤势,将她堪堪接在臂弯之中护着,温柔清澈的眼底可见疼惜之意,静静觑着她,嘴唇轻颤,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谢啦,三哥哥。”霍长歌躺他怀中,长睫轻眨,与他甜甜笑出一对梨涡来,又挣扎仰头,直冲皇帝,有气无力得只做出个口型,便两眼一闭,偏头晕死过去。
“霍长歌!”谢昭宁扶着她肩头跪在地上,手上濡湿温热一片,沾的全是她肩上鲜血,嗓音禁不住颤抖,不住轻晃她唤道,“郡主!郡主醒醒!”
晋帝就那样毫发无伤得立在原地,默然眺着晨起揪着耳朵喊叫打耳洞好疼好疼的小姑娘,顶着入骨的伤,半身浴血,不哭不闹,躺在地上笑着喊他——
“皇帝伯伯。”
“大郎——”他那一瞬,似又看见年轻时的霍玄于乱军之中手持长剑挡他身前,朗声笑着道,“无惧,有霍玄在,无人能伤你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友情提示:此章+下章持续高能,请务必提前捂好心脏,前世霍长歌与谢昭宁之间的最后一把刀即将来袭,真的是最后一把,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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