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身体差点被截成两段的瞬间,在脑海里瞬间弹出来的想法让我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最在意东西不是疼痛,不是解脱,而是一个已死之人在我这里寄存的外套。
被那位大人所划开的地方还能重新缝好,可一旦被我肮脏的血液沾染,就会迅速被腐蚀成灰。
那可是灶门夫人为了让丈夫背炭时行动更加方便,肩膀处的磨损更少,而用羽织改良缝制,独一无二的衣裳。
绝不可以被我这样的生物所毁坏和沾污。
头脑里闪过灶门夫人和炭十郎相敬如宾的温情画面瞬间,血鬼术也随之发动。
“血鬼术..流萤....”
原本浸润衣服布料的血像有了生命那样,悬空聚集成团,化作发光萤火。从伤口源源不断溢出的也不再是血液,而是浮空飘摇的黄绿色光点。
躺倒在地上的我将头一偏,深深叹了一口不太连贯的气息:“这样...大概就可以了........”
接下来才是将注意力放在迅速止血和伤口修复。
很痛。
真的很痛,差点被横断的身体里,内脏都因为强烈的冲击而移位,差点突破筋膜包裹的部分更是牵扯着周围肌肉都疼到发颤。
但我是鬼,所以只能感觉到痛而已。
连可以值得铭记的伤疤都不会留下,只有记忆能够证明曾经发生过这么一件事。
闭上眼,我想试着集中注意力呼出一口顺畅的气息,但再度睁开眼时,视线里的景象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就连物体上投射出的阴影都看起来像蹲踞于屋内的怪物。
原本看着墙角的目光也在这时被人强行移动,上弦之贰扳过我的脑袋,让我正视着他。
努力眯起眼睛对焦,也依旧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于是我干脆重新闭上了双眼。
“真是漂亮的血鬼术。早在很多年前,半天狗就和我说起过你。”他的声音柔和且富有磁性,是能让年轻女性骨头酥软的好听。
“我也从半天狗大人那里得知过你的名号。”相较于半天狗和那位大人,上弦之贰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像是能接纳百川的大海一般,慈悲且宽宏。
随着伤口不断愈合,因为失血而模糊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清亮明晰。在我眼里,上弦之贰原本模糊成一团的脸,也终于显现出了他真正的容貌:简直是能迷惑鬼神的俊美。
“我一直都想见见你。半天狗也一直觉得我们俩会很合得来。”在他七彩琉璃般双目里,我看到了毫无光彩可言的自己。
“是吗....”如果不是他现在还在用手捉着我的下巴,我真的不想再继续直视这过分绚丽的教祖。
因为与这样的鬼相比,我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没有任何来自血液和本能的压制,仅仅就是目光的对视,就能感受到深深的自卑。
“你和我一样经常和人类打交道,那么你看着他们那样辛苦的活着,不会觉得很难受吗?”他用悲悯的眼神看着我,像是在看自家落难遭罪的可怜孩子,也像是在向我寻求某种与他相似的东西。
缓缓从地上坐起,我将身上那件外套脱下折好,抱在怀里:“那么你觉得难过吗?听半天狗大人说,你常常聆听人们的困惑和苦难,经常听这些负面的东西,受到这些负面情绪的影响,才更容易觉得难过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在听到我的话之后好像变得有点失望。
是觉得我回答得不够好?
“人的生命很短暂,却又总是充满坎坷。唉.....”他说着说着竟落下了眼泪,这让我有些意外:明明身为鬼类,却会为人类留下同情的泪水?
在赞叹他善良的同时,他身上的光芒也让我愈发觉得自己卑劣丑恶。
“如果他们没有将这一切都视作‘苦难’呢?或者说,他们更在意的是跨过‘坎坷’之后的快乐呢?这样的人.....”
没等我说完,上弦之贰就将泪水拭去,重新露出笑颜:“那样的人类基本不存在,所以对人类来说,死亡才是能让他们彻底解脱,拥抱极乐的唯一方式。”
听到这句话之后,我稍微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彻底反应过来。
因为我刚刚确实被他的言语给迷惑了,甚至在听到的一瞬间产生了“确实如此”的想法。
但是,炭十郎他在病死的那一瞬间,内心所想的,难道只有“终于从贫苦和病痛中解脱了”吗?
小锖兔在丧生的那一刻,也只想着“终于可以不用再拼命练习”之类的事情吗?
以我对人类的了解来说,这根本不可能。
这些在人类看来,那些可以被称之为“苦难”的东西,并不是他们人生的全部。
如果生命里全部只剩下了痛苦,那么死亡确实是一种解脱。
但大多数人类的生命里,都会存在照亮痛苦的信念与希望,可能会稀微到不易察觉,但只要他们发现了,就不会选择彻底放弃。
就会拼尽全力,向着黑暗发出“我还想活下去”的声音。
“对于生命短暂的人类来说,他们能够察觉到内心信念与希望的速度也比我们快得多。身为鬼的我们可能会因为过分麻木而去用我们常有的思维去解读他们,但他们与我们完全不同.....而且死亡也绝非是了结一切痛苦的方式,因为这是逃避一切痛苦的方式。”
而那些不知道幸福的意义,只知道憎恶和咒骂现在的人们。
喜爱说着分离话语,却又根本不懂生离死别的人们。
还有一直拿死亡说来说去的人们。
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是在表达渴望死亡和结束......
而是在渴望爱。
“作为教祖,你真的知道他们在渴求些什么吗?真的是在期待你将把死亡过早地带给他们吗?”
“那是当然,被我吞噬可是对他们的救赎。”上弦之贰又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这张能令鬼神都为之倾倒的华丽皮囊之下到底都藏着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我不想懂,也不想猜测。
既然能在说这种话的时候都保持无忧无虑的表情,那我也只能回敬一个开朗异常的笑容:“请不要把自己对生命轻贱的态度说得这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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