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JJ从客机乘务员那里问出一条线索。一位空姐因受到威胁而听从指示,她把收到的装置偷放在客机里,并不知道对方通过它干扰飞机的通讯系统与网络。法医实验室传来消息,正副机长的死因确实是中毒,但来源已经无法判断——证据基本都在坠机后被烧毁了。
“不论是什么,凶手的原本预期结果都应该是机长死在太平洋中央。”罗西说,“一切都沉入海底。死无对证,证据全消。”
“如果只是为了解决吉米一个人,这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JJ说。
“还很有戏剧性。”瑞德提道,“如果毒发时间产生偏差,飞机临近陆地,乘客中又恰好有其他驾驶员……不知道该说我们运气太好,还是凶手运气太差。”
“目前还没有个人或组织声明对此事负责。”摩根耸耸肩。
“恐怖袭击的几率比较低。”霍奇考虑道,“我们来到这里的首要任务是科多瓦,关联最大的案件是前些天码头的尸体。至于坠机事件由艾米丽负责跟进警局,吉米·阿玛纳交给卡尔。”
“尽管如此,这三件事很可能最终都指向同一个地方。”他继续说,“所以我们要尽量保证信息同步共享。任何问题?”
瑞德诚实地指了指卡尔。
“还有人记得他正处于停职状态吗?”他说。
“相信我,这不是什么问题。”在霍奇回应前,卡尔主动说,“吉米·阿玛纳讲了一个故事,而我只是具有好奇心的热心民众。”
这位热心民众和前罪犯吉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霍奇他们重审了关于码头尸体的线索,发觉这可能涉及到科多瓦与另一个家族的生意冲突,需要调查的东西多到他们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艾米丽围绕受到威胁的乘务员搜寻线索,但因为无法追踪的一次性电话而停滞了进度。卡尔抽空给所有人点了外卖,晚些时候邀请艾米丽一起出海。
“吉米说科多瓦的手下分工明确,他只了解人口贩卖这部分生意。”他解释,“如果我想知道更多,可以去找一个绰号叫做‘虎鲨’的人,在本地做些接应工作——表面上他只是个不时接点海上观光生意的小船主,空闲时应该在海上钓鱼。据说也是最有可能开口提供有效信息的人。我们去找他。”
于是半小时后,艾米丽双手抱臂,打量正熟练开着快艇的年轻人。船尾拖出一道白色水花,他们向着目标海域行进。
“所以你们吵架了吗?”她沉吟问。
卡尔没反应过来。
“什么?”
“拜托,这可是夏威夷。看看这风景。”艾米丽指向波光粼粼的海面,“你不觉得你应该找霍奇出来吗?”
“我为什么应该——”卡尔对上她揶揄的目光,略微一顿,“他在工作。而且我就不能有点职业道德吗?”
“我怀疑。”她庄严地说。
卡尔叹了口气。
“好吧。主要是因为我觉得应该给他一些空间。”
“空间?”
“是的。我问了一个问题,他可能需要认真考虑再回答。”
“等等。你问了一个问题然后还要给他空间考虑,所以你问——”艾米丽突然停住,惊奇地打量他,“你是认真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卡尔说。
“别装傻。”艾米丽说,“我又不瞎。”
“而且我也不是那么意外。”她又说,“尤其是经过最近的一连串事情之后。”
卡尔沉默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说。
“你听上去没什么信心。”艾米丽指出。
“我应该有吗?”卡尔说。
艾米丽想了想。
“通常来说,霍奇表露出的情绪大概只有全部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她说,“相信我,他喜欢你的程度绝对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
不久后他们发现了他们要找的船。那是夏威夷海域常见的观光游艇,有人握着鱼竿坐在一边。四十多岁男性,左臂上有鲨鱼纹身。卡尔将快艇靠近,对方警惕地看过来,一只手悄悄背到身后放在枪柄上。
卡尔停下船。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那么做。”他说,注意到对方的动作,“因为结局只有一个,你会受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人说,“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来找一个人。”艾米丽说,“人们叫他‘虎鲨’。”
“那么你们找错地方了。”
“听着,现在事情是这样的,‘虎鲨’。”她继续说下去,“我和我的朋友们也在那架坠落的航班上,所以理所当然,我现在没有太多耐心。我想你非常清楚我在说什么。”
“虎鲨”没有说话。
“我们都知道你为科多瓦做事。”她说,看到对方的眼角轻微抽动了一下,“我不关注你这种小角色,我只想知道是谁指使谋杀驾驶员以引起航空事故。”
那人看了一他们会儿,然后耸耸肩,双手举过头顶。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女士。”他不以为然道,“你们有理由逮捕我吗?”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卡尔和艾米丽悠闲地倚在观光游艇的栏杆边,他们来时的快艇栓在船尾,上面没有人。几十米外,“虎鲨”在鲨鱼笼里沉浮翻腾。
“我发现你们不怎么会威胁人。”卡尔客气地说。
“因为我不会把人独自丢在鲨鱼观光笼里吗?”艾米丽扬起眉毛,“是的,我们执法人员确实不这么干。”
“救命!”有喊声传来,“鲨鱼,有鲨鱼!它们来了!”
海面上确实出现几道背鳍在附近打转。
“我在试着不表现的那么暴力。”卡尔说,“尽量不发生肢体冲突,毕竟我还在停职期。”
艾米丽无话可说,她怜悯地看了一眼那个倒霉蛋。
“它们撞过来了!”喊叫在继续,“不不不不不,救命!”
“你确定那没有危险吗?”艾米丽问。
“听说这是夏威夷挺受欢迎的观光项目。”卡尔回应,“大概?”
“我说!我说。”叫声又来了。
艾米丽循声转过头。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快把我从这儿弄出去!”
等到“虎鲨”回到游艇上时,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卡尔表示他的驾船技术不怎么样,开过头几次纯属失误。艾米丽完全不信,但她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名字?”她说。
“哈桑……哈桑·古斯。”
“很好,哈桑。”艾米丽点点头,“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对方瘫在甲板上喘了几口气。
“我不知道是谁要搞掉那架飞机——我发誓。”他举起手,“除了收到指令的人,我们其他人都不清楚别人的工作。我甚至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我们的人做的。”
“你最好说点有用的东西。”艾米丽说。
“但我确实听到一些风声。”哈桑说,顿了顿,“底层有传言说科多瓦想要开辟新业务。”
“在贩卖人口和毒品生意之外?”卡尔问。
“可以这么说。”哈桑谨慎地瞥了他一眼,“接下来的话我不会承认说过。”
艾米丽短暂犹豫,然后点点头。
“科多瓦从来都是派人分别负责人口贩卖和毒品这两部分工作,互相隔离。这样一旦一方出事,还有另一个退路。”哈桑说,“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据说有人利用偷渡人口来同时偷渡毒品。”
“‘有人’,”艾米丽挑起眉毛,“不是科多瓦?”
“我猜不是。”哈桑说,“这样干能多赚很多钱,而最上面的人并不总是全知全能。很讽刺,是吧?”
没人回应,他只好继续:“再之后,偷渡项目里又增加了……别的东西——比如钻石。我偶然撞见过一次……”
卡尔开始感兴趣了。
“我假设你不是说珠宝店里的那些。”他说,“战乱地区?”
哈桑点点头。
“表面上航线没有明确改变,但我注意到补给增多了。”他踟蹰说,“他们也许半路拐去了临近的非洲,暗中进行——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而如果我想安稳度日,就得把这些念头抛在脑后。”
“这不是小动作。”卡尔说,“高风险,高收益,与科多瓦曾经的策略背道而驰。”
“但如果不是科多瓦本人的指令,谁能在他眼下隐瞒这么大的活动呢?”哈桑说。
“只要地位足够高,并且深得科多瓦信任。”卡尔说。
“通常而言,”哈桑慢慢说,“到这里我就不会让自己再想下去了。”
卡尔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被人知道你发现了这件事,你将会陷入危险。我想你总应该能想到别的线索来搪塞我们。所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如果说这些年来我学会了什么,那就是这世上是没有秘密的。”哈桑顿了顿,看上去冷静多了,“我曾经尊敬科多瓦。当生意越来越危险后,我不知道是科多瓦还是其他人出了问题——但我知道如果我想活得久一点,最好退出。”他回视他们,“这至少能达成什么协议吧?”
艾米丽和卡尔对视一眼,暂且相信了这个说辞。艾米丽拍了拍哈桑湿漉漉的鲨鱼纹身。
“先保持常态。”她警告道,“以及,别出城。”
之后他们将预料之外的消息告诉BAU的其他人,而霍奇那边的调查也显示科多瓦的势力内部似乎出现了问题。帮派案件与侧写连环杀手不同,后者是在正常人中寻找心理变态,前者却是在一打罪犯中挑其中一个,当证据不足时,似乎每个人都像是潜在目标。
“我已经查了八个科多瓦的势力成员,简直就是八部人渣史。”加西亚抱着电脑迎接他们,“拜托给我讲点新鲜的。听说某人把审问对象扔到海里喂鲨鱼了?”
卡尔回以坦然的目光。
“没人受伤。”他说。
“这不是——”罗西气结,“究竟是谁教你的审讯课程?”
“你们不看电视吗?”卡尔问,“一个罪案片……讲夏威夷一支特遣队的办案故事。我早就想试试了,还有把人倒掉在楼外的方式,非常有效。”
“真实的警察一般都不怎么看罪案片。”艾米丽好心指出。
“因为里面很多东西都是错的。”瑞德干巴巴地补充,“而且那样不仅会使证据失效,还会给你自己带来麻烦。”
“我在停职。”卡尔提醒他们,“所以没什么影响。”
“上层恐怕会后悔让你停职的……”JJ喃喃说。
“霍奇!”罗西转向另一边,“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被点名的组长看向卡尔,微微一顿,随即退让般挪开目光。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他开始总是想起卡尔,想有关于年轻人的一切。也许只有工作能让他短暂地脱离窘境。
“如果科多瓦势力内部出现分裂,”他跳过话题提起正事,尽管这看起来像是他有意维护卡尔——与事实也没多少差别——他在案件板上圈出一部分人名,那是吉米提供的部分高层名字,“突破口也许就在这些人当中。”
“只要抓到反叛的人,就也相当于抓到了科多瓦。”卡尔顺着他说下去,“对方应当很愿意拿科多瓦的罪证做交易。”
“所以我们现在的目标是科多瓦手下可能叛变的亲信。”摩根说,“从哪里开始?”
这就是他们面临的问题。当诸多嫌疑人全部都是罪犯时,侧写就难以做出有效筛选。他们需要一些更具体的特征,或者信息。或许他们这次要按照传统的办案方式来——
“当然是科多瓦本人。”卡尔说,“如果他是个聪明人,就会知道该怀疑谁。我们可以直接去问他。”
这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是——
“他的私人领地有重火力看守。”加西亚调出一份卫星地图,“我不认为他会喜欢警察去做客,更别提分享内部信息。”
“我不是警察。”卡尔说。他发现停职是个非常好用的借口。
“你觉得一个如此大势力的首领会愿意开口,”罗西没好气地问,“你打算把他倒吊在窗外吗?”
“因为即使他不说,”卡尔老实地解释,将目光投向霍奇,“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而霍奇还没来得及思考话就出口了。
“你最近能力不太稳定。”他说。
“我现在很好。”卡尔说,“而且那里也没有什么人需要我使用能力。”
“你在说你要自己去?”
“别担心,”卡尔忍不住微笑,这让霍奇难以招架,“我真的没打算去打架。而且我会一直开着通讯的。”
于是当卡尔在诸多枪口下独自走进科多瓦的庄园时,霍奇开始反思自己究竟为什么放任年轻人胡作非为。也许是因为那双过于明亮的蓝眼睛。或者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说不,卡尔就会听他的话,但他却不想如此。霍奇知道卡尔给了他足够多甚至太多的空间,他们可以违规,可以按想要的方式办案,犹如有了完全豁免权。但他无法给卡尔相应的回报。他希望卡尔是自由的,比现在更加自由。他想卡尔理应属于更广阔的地方。
“我有一个问题。”加西亚边放大卫星图边对着通讯说,“我能看见的就至少有十个人用武器对准你。我知道你可以抵挡,而且现在问这个问题有些晚了,但你就从来不会害怕吗?即使是在最初?”
“我确实曾经认为自己没有任何害怕的东西。”卡尔回答,“但如今我已经不那样想了……”
他们都大概知道他是指什么。不论是弗伊特还是坠机,看来都对他造成了比他表现出的多得多的影响。卡尔没有再回应,他已经见到了他此行的目标。
“你来的不是时候,探员。”科多瓦说,显然知道卡尔的身份。他看上去五六十岁了,鬓角发白,但整个人都打理的非常整洁。和想象中不同,他身着衬衫与黑色领结——这个岛上甚至一般没人会将衬衫领口扣上——他看上去像是个很老派的人。卡尔越过他望向不远处的花园,注意到一个年轻人坐在餐桌边。看来他打扰了大小科多瓦的父子聚餐。
“我没看到预约表。”卡尔说。
科多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摆摆手,让手下都收起武器退到一边去了。
“那么,你来这里是想要什么呢?”
“我有几个问题。”卡尔说。
“你有几个问题。”科多瓦重复。他点起一根雪茄,看着烟雾缓缓上升,身体放松地向后一靠,缓缓说,“我不是个慈善家,也没有同情心,但我还算讲理*。所以在我失去耐心之前,你还有一点时间。”
“你知道昨天坠落的航班。”卡尔语气如常。
“有所耳闻。”科多瓦说。
“除了驾驶员,没人遇害。”卡尔说。
“哦,那倒是新鲜。”科多瓦说,依然很平淡。
“坠机之后有架直升机来追杀一个人,”卡尔抬眼直视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科多瓦吐出一口烟雾,手指夹着雪茄轻轻一掸。
“我能有幸知道是谁让你觉得值得我为他安排这些……”他说,似乎觉得好笑,“这些追杀活动?”
“吉米·阿玛纳。”卡尔说。
“喔,”科多瓦想了想,“他回到了岛上?”
“他说你杀害了他的妻子,并且一直对他紧追不放。”卡尔转述道。
科多瓦伸手把雪茄放到一边。他叹了口气。
“探员。”他说,交叉起手指,看向他的一大片私人海滩,“你知道,巨大的财富背后,都隐藏着罪恶*。但罪恶是有区别的。像吉米·阿玛纳这种微不足道的小虫子……他能活着离开岛,就代表他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我不会像只老鼠一样一直偷偷摸摸地追着他——多久了?一年还是两年?——更不会去杀一个和我没什么关系的女人。”
“而我之所以不那么做,”他平静地说,“是因为那样做会降低我的水准和格调*。”
卡尔看着他。
“他可能会告发你。”
“他没有那个胆量。”科多瓦说,停了一停,“至少在他认为是我派人杀了他妻子之前。建议你去调查那些不喜欢我的人,探员。”
“你身边的人呢?”卡尔说,“不满足于现状,想要更多。”
“如果我的亲信背叛了我,而我不知道,那是对我的智力的侮辱*。”
“这么说你知道关于那些血钻的事情了?”
“什么?”
科多瓦看起来是真的在疑惑。
“父亲。”这时小科多瓦走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科多瓦转过脸。
“我们的探员认为我会为了一个小角色而搞掉一架飞机,并且可悲地失败了。”他不紧不慢地说,“还有直升机追杀。告诉他,我的儿子,我会做如此愚蠢的事情吗?”
“不。”那个年轻人说,垂下眼睛,“您当然不会。”
“是的。”老科多瓦点点头,对卡尔说,“如果我要解决一个人,你根本不会有来这里的理由,探员。”
*
摩根晃了晃证物袋里的一颗钻石。
“再次搜查码头时发现的,应该是战斗和转移途中不小心掉落。是真货。”他说,“鉴证科提取到了一丝血迹,已经安排化验了。”
“所以至少哈桑提供的消息有可信性。”艾米丽说,“科多瓦呢?你觉得他是在演戏,还是真的不知道?”
“我认为他没有说谎。”卡尔判断道。
“我发现你总是能和反派聊得来,而且是比较厉害那种。”罗西突然说,“从洛杉矶到底特律,再到夏威夷。”
“可能是因为我对他们比较感兴趣?”卡尔说。
“所以对其他罪犯你就会全无耐心地把人丢到鲨鱼笼里或者倒吊在窗外。”
年轻人思考了一下。
“那么以后我尽量对所有嫌犯一视同仁?”
“我不是说……不,”罗西叹气,“你还是就继续保持现状吧。”
艾米丽向他递去一个感同身受的目光。
“你会习惯的。”她以过来人的经验安慰道。
霍奇发现卡尔在盯着他看。他刚接触到年轻人的目光便想挪开,但那并不容易。他感到一阵面颊发热、喉咙滚烫的错觉。或许不完全是错觉。
“现在的情况是,吉米说坠机与追杀来自科多瓦,科多瓦否认;哈桑认为科多瓦或他身边的人在做血钻生意,科多瓦依然否认,但钻石确实出现了。”博士挑出重点,“假设所有人都没有说谎……三份前科累累的人的证词,真的没人有所隐瞒吗?”
他们重新看向白板上的几个名字。
“也许我们应该先忘记科多瓦是我们的主要目标。”霍奇尽量冷静地说,“先入为主会影响判断。我们就处理现在面临的东西,按照我们自己的方式。”
“码头火拼属于帮派案件,目前还在等警方化验和调查结果,暂时放到一边。”他安排道,“但坠机这件事是很私人的。我们重新审视这个部分,我们知道什么?”
“直升机的追杀目标是吉米,”摩根回忆他们交火时的细节。“那么几乎可以断定毒杀机长致使坠机也是因为吉米。”
“这太麻烦了。”JJ说,“凶手既然已经掌握了吉米的行踪,完全可以在吉米登机之前、或落地后找机会把他干掉。但凶手却非要在航线途中……”
“他或她要么是个自恋、自大、表演欲旺盛的疯狂变态,要么是认为有必须在空中干掉吉米的理由——模糊目标,无迹可寻。凶手肯定不仅是怕被警察抓住,更有可能是不想被别的什么人……一个一旦吉米被杀就会怀疑到他身上的人,”瑞德推测,“一个能够很容易发现是谁杀害了吉米的人,并且比凶手的势力更高。”
他们有了初步侧写的轮廓。即使不是连环案件,他们仍可以根据一些细节继续完善——
一位警员跑了过来。
“我们检测到嫌犯用来联系空姐的那部一次性电话刚刚开机。”他快速通知说,“正在准备定位。”
加西亚第一时间上线了。
“这个时间开机,凶手一定是知道了吉米没死,打电话来处理后续。”JJ转向正在调试设备的警员,“准备好了吗?”
“已经跟证人交代过应对方式,她会尽量拖延时间。”对方回答。
话音刚落,他们看到电脑屏幕上显示有通话拨入。警员切入监听,打开扬声器。
“就开始吧。”加西亚轻松地说,伴随着滴声后的通话声,“让我来看看在哪里……信号源附近只有两个基站。”
屏幕上出现两个圆圈,然后只剩下重叠部分。
“没关系,再给我二十秒时间,”她接着说,“不、十五秒就够了——什么时候我们能进行设备大升级?我眼馋斯塔克的技术很久了——”
电话挂断了。嫌犯仅仅是再次威胁了证人:只要她什么也不说,就不会动她的家人。
加西亚哼出一声鼻音。
“我想我能给你们一个很精确的地址。”她说,“500米的误差范围里,几乎都属于科多瓦的私人领地。这倒是省了很多事啊。”
证据带领BAU将关注点重新回到科多瓦身上。
“说实话,我有点迷惑了。”在路上时罗西说,“这有点奇怪,凶手冒险打一通没有实质意义的电话,因为惊慌失措而犯下这种错误?似乎和侧写不符,更别提科多瓦本人。”
“更像是故意这样做。”霍奇说,“对方想让我们认为是科多瓦做的。”
“或者是科多瓦想要我们这样想。”摩根说,他不相信犯罪首领的水准与格调,“至少这次有了搜查令,我们总能发现点什么。”
*
数位警员在庄园里仔细搜查。当艾米丽拿着那支一次性电话出现在楼梯口时,科多瓦的面孔没有丝毫变化。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衣冠整洁,一如卡尔第一次见他的样子。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艾米丽将证据扔到茶几上。
“我会说我对此事毫不知情。”科多瓦缓缓开口,“每天出入这座庄园的人至少有几十个,你们却认为是我做了这么……低级的事情,真的让我很惊讶,也很苦恼。”
“事实是这样的,探员们,我希望你们记住,以免一次次无功而返。”他说,完全看不出惊讶或苦恼,“或许有天我会被杀死,但永远不会被逮捕*。”
他挥了挥手表示送客。
“这点间接证据大概能给我的律师们调剂一下枯燥的生活。稍后会有人联系你们的。”
罗西拦下想说什么的摩根。几人走到门口,询问地看向霍奇。
“我不想承认,但他说得对。”艾米丽说,“只有这个确实不会对科多瓦造成多少影响。我们可以把他带回去审讯,但用不上半天他就能离开了。”
霍奇沉默地思索片刻,然后看向卡尔。
“你仍然认为科多瓦是个聪明人吗?”他问,“他知道该怀疑谁。”
卡尔犹豫了一下。
“你可以因为一张卡片就相信雷克斯不会再伤害你身边的人。”霍奇说,“你跟科多瓦面对面交谈了五分钟,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判断,卡尔。相信你的直觉。”
“是的。”年轻人眨了下眼睛,“我认为他是。”
“但他有什么理由告诉我们呢?”瑞德问。
“等一下。如果他不知道呢?”卡尔忽然又否定了自己。然后他接着说:“科多瓦不知道是因为凶手在他的盲区里。就像我根本不会考虑你们之中谁是否犯了罪一样,凶手也在科多瓦不会去考虑的范畴里。凶手深受科多瓦信任,权限很高,自然方便进出庄园,甚至也能私下操控生意。”
其他人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目标。
“飞机失事,下毒,直升机,一次性电话。”霍奇说,“比普通罪犯聪明一点,但是还不够高明。凶手比科多瓦更加年轻气盛,冲动,像是想要证明自己……他清楚吉米的事情,也有足够的资源培养自己的势力,动机是——”
“权利。”罗西说,“完整的权利,更多的利益。”
“这说得通。”摩根想了想,“而且能让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但我们如何证明?监视庄园内部并不容易。”
卡尔左右看看。好像只有他没有跟上。
“但我们现在有个非执法人员做线人。”艾米丽搭上年轻人的肩,“快告诉我你有那种高科技无线窃听设备。”
“不算是高科技……我有。”卡尔说,感到迷惑,他求救地看向霍奇:“但我们要监听谁?”
“目前看来唯一符合侧写条件的人。”霍奇回答,“科多瓦的儿子。”
*
卡尔伸手调了一下音量。
“为什么是他?”他问。
“是你说凶手可能处在科多瓦的盲区,而科多瓦作为犯罪首领,显然很难深信外人到那种地步。”罗西指出,“我更想问你为什么完全没考虑到科多瓦的儿子,看在连瑞德都反应过来的份上。”
博士没有被冒犯到,因为艾米丽无情地将他挤到另一辆车里去了。他们把车停在两条街外监听,目前还没有什么有用的内容。霍奇在副驾驶里盯着平板看,好像上面的音量波动线条要比旁边的年轻人有吸引力。
“因为我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卡尔说。
“你觉得因为血缘关系就无条件地信任一个人不如相信其他人来的可靠?”罗西说。
“我只是没想到科多瓦会是那种……”卡尔停了一下,“是的,我确实不相信单纯的血缘关系。”
霍奇转过脸看他。
“那你相信什么?”
“你。”卡尔说。
“什么?”
“我说我相信你。”
卡尔语调平淡,好像不过随口提起一件理所应当的平常事。霍奇再次感到那种熟悉的东西。他顿了顿,喉结微动,但什么也没说。罗西和艾米丽也没有说话,他们就假装自己不存在。霍奇忘了他原本想要说什么。可能是关于卡尔原本的家庭,但现在这个时候好像也不重要了。
扬声器里响起咔哒一声。
“父亲。”他们听见小科多瓦说,“您找我。”
罗西轻咳了一声。他觉得有必要显示后排乘客的存在感。
“坐。”老科多瓦说。之后是一阵沉默,然后他才继续:“你有什么要跟我交代的吗?”
“看来他确实很清楚该怀疑谁。”艾米丽评价说。
小科多瓦没有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将我的全部事业交给你吗?”他的父亲换了个问题。
“因为我……不够符合你的期望。”年轻人说,“但是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同了,我们没必要保持那些所谓的规则与传统,我们完全可以赚更多的钱,做更多的生意,我们将成为岛上最大势力——但你说不。如果一直保持现状,我们总有天会被淘汰,被吞并,被我们的仇人解决。那是你想要的吗?因为至少我不想。”
又一阵沉默。
“无法掌控权利的人将被权利毁灭。*”老科多瓦缓缓给出答案,“因为你愚蠢、狭隘、自以为是,儿子,而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曾对你抱有希望,没有认识到你连现在这点权利都无法掌控。看看你干的蠢事所带来的后果。你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了吗?”
“吉米逃离了夏威夷,谁能保证他不会出卖我们?我是为了你才去解决他!”小科多瓦反驳,“再说多少次警察因为证据不足而拿我们毫无办法?这次也没有什么不同——”
“错。”科多瓦平静地说,“你做错了一件事,就会有无数件事需要弥补。你没能解决吉米,却杀了他的妻子,还让他活着回到了岛上。”
“我现在就可以让人去搞定他——”
“就像你让人去搞定那些钻石吗?”
年轻的声音戛然而止。卡尔知道科多瓦并没有忽略他们先前谈话中的每一个字。之后是足以作为证据的一段证词:小科多瓦私下操控生意,他还雇人去与一批亡命之徒合作、在战乱地区抢夺血钻,结果出现纰漏以至于在港口发生武装冲突。
“我不是故意……父亲。”小科多瓦的声音最终弱了下去,“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我感到失望。”他的父亲说,语调仍然平淡,“我想你该学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了。”
卡尔偏了偏头,看向庄园的方向。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不确定地说,“好像有什么不对——”
“父亲!你——”
“砰。”
枪声过后,那边安静了。
与此同时,五千英里外一个同样安静的房间里,一块方形的蓝色晶体微微一动,亮起柔和而神秘的光。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