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道、炸臭豆腐酸豆汁
朱从寒仅吃一块的功夫,另外两人就将整整一盒喜饼解决得干干净净,连掉落的酥皮碎屑也没放过。苟攸撑得不想动弹,但吃多点心嘴里干渴还是挣扎着起身倒水,没成想茶壶已空。
文淡见状拿起茶壶道声失陪,准备去楼下续水。苟攸笑眯眯道,“文姑娘不必着急,慢慢来就好,最好从煮热水开始。”
文淡愣了愣,后似想到什么般浅笑道,“好,我一定慢、慢、来。”
文淡离开后,苟攸用手肘碰碰朱从寒道,“方才文姑娘在场我不好明说,不管怎样文姑娘只是个青楼女子,她的情况好解决,无非是银钱的事。可你若真与席家小姐成亲,那华笙要怎么办?她可是华太师最疼爱的孙女,辜负华家女儿,太师府可不是好惹的。”
朱从寒无奈道,“你莫胡说毁人清白,我与华笙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只是泛泛口舌之交。”不过是一起吃过几次小吃而已,他与华笙都没怎么说过话,根本算不得熟识。
苟攸奇道,“啧啧,都口舌之交了还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样?我只知道我上次偶遇到你们二人时,郎才女貌,月黑风高,一男一女偷偷摸摸地躲到河上画舫中,你们在做什么?”
朱从寒脸色怪异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时我们在船上……吃臭豆腐。”
苟攸讶道,“吃——豆——腐!哎呀,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三郎!”
“不是吃豆腐,是吃臭豆腐。”朱从寒解释,他回忆了下那晚的情形,心有余悸道,“很臭很臭的油炸臭豆腐。”
×××
隔壁房间,仅一墙之隔的“瓜”字号房内,吴化柔与辛妈妈也正在说起朱从寒的婚事。
辛妈妈疑惑道,“小姐,我不明白,你怎么挑来挑去还是给三公子选了这样一门好亲事?爵爷还在对之前灌酒欺骗席州判一事耿耿于怀,想必等那席家庶女嫁过来之后,他会因心怀愧疚而多有照拂,岂不连带着三公子也会得益?”
“何况席州判在鄂州经营近十年,官声好得不得了,咱们不是要打压三公子吗?可定下这门亲事不是让三公子白白占去便宜,攀上一个好岳家吗?”
吴化柔哂笑道,“好岳家?是没用的累赘才是。大唐外官按例每三年换任,但为何席阳申在鄂州州判的职位上待了近十年都没有调动?那是因为他蠢!蠢得不知道官场里的人情世故,蠢得不懂变通,惹了吏部某些人的记恨,这才将他固定在这个位置上,十年未变。”
“州判之职名义上是一州之地的三把手,掌管刑名、诉讼、典狱、监察,权力极大,若在别的州府自然是个大大的肥差,可在鄂州嘛,呵呵。”
“前些年朝廷里的蜀王党与太子一派相互争权夺利,蜀王党声势浩大,弄出个南大理寺来管理南方几个州府的司法刑狱,寺衙地址就在闻巷府,与鄂州州判府相隔不过两条街,是州判府的顶头上司。南大理寺卿是个利落的,便干脆夺过鄂州的司法事务一并管理,完全架空了州判府。”
“如今的鄂州州判,只是个名头叫得响亮的闲差罢了,没权没势能算什么好岳家,给不了三郎任何仕途上的帮助。”
“何况,这个席州判还干了一件更愚蠢的事情,他居然参与到夺嫡之中,帮蜀王偷运武器兵械,妄图挣那从龙之功。这事若成了自然是前途无可限量,可若是失败了,就不仅仅是获罪那么简单,怕不是要杀头甚至灭族。”
“先皇后虽故去多年,可连我一个远在京城之外的女流之辈也知道太子的东宫之位极为稳固。即便圣心不可测,可朝中哪个老狐狸不是要么坚定支持太子,要么中立观望两不相帮。”
“会选择蜀王依附的人多是些投机取巧之辈,哪怕蜀王背后有当今皇后撑腰,这样的党羽也不可能夺嫡甚至谋反成功,蜀王注定失败。”
“安心等着看好戏吧,不出两年,席家必然有祸事将至。”
“朱家有老伯爵的荫庇,陛下不会怀疑都鄂伯爵府的忠诚,蜀王的事情牵连不到朱府头上。何况蜀王偷偷收集兵械之事办得极为隐秘,若非是席州判露出马脚让四郎发现端倪,怕是也会如其他人般一无所知蜀王的真正野心。”
“等到蜀王举事之时,让四郎带兵提前埋伏将其一举拿下,擒贼擒王,岂不是白送一个天大的功劳?到时候,四郎挣有泼天军功,在陛下面前露脸,而三郎却因为他的好岳家受到连累,你说说看,这样一桩好的婚事,怎能不为三郎费心安排呢?”
辛妈妈附和道,“还是小姐深谋远虑。”
吴化柔道,“况且若三郎久不成家,我这个做继母的难免遭人闲话,被别人说是黑心肠的后妈。四郎作为弟弟,他的婚事也没法定下,难得我看上华家的姑娘,万一被旁人抢先可就麻烦了。”
辛妈妈愣了愣,问道,“华家姑娘可是指华太师的小孙女?”
吴化柔笑道,“就是她。我看了鄂州城里那么多家的女儿,就属她最合我心意,出身名门,家世优渥,知书达理,温顺贤惠,给四郎做妻子真是再合适不过。”
辛妈妈吞吞吐吐道,“可是小姐,先前不是曾有过传闻说三公子与华家小姐相伴夜游河吗?”
吴化柔皱皱眉头,“何时的传闻?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辛妈妈道,“已有一段时间,当时说的隐隐约约,也只传了一两天,后来就没有人再提了。”
吴化柔展眉道,“那倒无妨,三郎身上的传闻大多数都是假的,打压他多年他的性子我最是知晓。其人虽看上去桀骜不驯,行事惊世骇俗,可他骨子里却最是端正恪守。”
“若仅是那些逢场作戏的青楼戏子便也罢了,可若对方也是王孙世族的高门贵女,他如有意必定会按照三茶六礼的世俗规矩来,私下相会、私相授受这些被唾弃的事,三郎不会做。他与华家小姐绝对无事。”
“但是……”辛妈妈心里犹豫不决,话语梗在喉咙里不知当讲不当讲。
之前她有听到府里下人闲聊说起夜里撞见过三公子与人私会,那女子竟然绕过伯爵府的重重护卫偷偷爬上三公子院里的墙头。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所以即使第二天下人在打扫时,在三公子院墙脚下捡到华太师府的信物徽记也没做他想。
直到不久后,闻巷府里传出朱家三郎与华家小女儿相伴夜游河的消息,再联想到之前的事情,朱府下人之间就渐渐有了传闻,说那夜爬三公子墙头的女人就是华家小姐。
事关女儿名节,华府的动作很快,不过一两天时间闻巷府里的传言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无人再提起。朱府下人也散去对此事的关注,转而聊起其他的八卦轶闻。
毕竟华家小姐爬人墙头这种事怎么想也不太可能,华笙可是闻巷府里赫赫有名的淑雅娴静。
如果不是今日吴化柔提起华笙,辛妈妈也不会想到那件事情上,只是看自家小姐一副势要华笙做四公子正妻,做她亲儿媳妇的志在必得模样,辛妈妈觉得思绪极度混乱。
伯爵府内正房、四房、七房几个婶嫂,爵爷的几个妾室,几位公子的媳妇,这么多女人住在一起本就关系复杂,是非极多,若再加上三公子与华家小姐的八卦事……
天啊,我的小姐,你是嫌伯爵府内还不够乱吗?
辛妈妈内心大呼,她都有些心疼那位即将嫁过来的席家庶女了,也不知到时候她将会如何面对伯爵府这一大帮子女人之间纷繁复杂的混乱局面。
吴化柔还在一副“我的四郎天下第一好”“华家小姐顶顶棒”“他们真是天生绝配”的洋洋自喜的表情。
见自家小姐一副非常满意华家女儿的模样,辛妈妈举棋不定,她只是听到些传闻并无实际证据,若说了爬墙头的事怕惹小姐不快,如果传言是假的,也会白白耽搁四公子一桩好婚事;可若不说,万一传言是真的,那四公子日后头上可就翠绿成林了。
唉,到底该怎么办呢?说,还是不说,辛妈妈只觉得这真是一个难题。
×××
一墙之隔的“黄”字号房内。
苟攸大惊道,“你是说我遇到你们的那天晚上,是华笙辛辛苦苦躲过你家护卫,爬上你院墙头,拉你出门一路狂奔,然后就只是为了买几块炸臭豆腐吃?”
朱从寒一阵后怕道,“不只是炸臭豆腐,还有酸豆汁儿。”他叹息一声,“虽然背后说人不是非君子所为,但我还是劝你们尽量别和华笙扯上关系。”
“她这个人很是奇怪,我不过是之前碰巧与她搭过一次话而已,就被她引为好友,三次,整整三次晚上翻墙来找我,非要带我去吃那些可怕的东西。”
朱从寒发抖道,“长白毛的臭豆腐、黏黏糊糊发酵的酸豆汁儿、腥臊至极的羊下水,还有……你能想象到鸭蛋里面有一个活生生的小鸭仔吗?带着骨头与绒毛,华笙却连眼都不眨,津津有味地一口吞下,呕……”
胡鹏道,“之前宴会上我与华笙见过一次,她文文静静、娇娇小小的,看起来不像是这种……这种匪夷所思的人。”
朱从寒摇头道,“不论如何,华太师府与我们终究是两个圈层,还是少与她有牵扯的好,何况我之前与她多少有些不好的传闻流出,明日我就是要成亲的人了,瓜田李下,我不希望我未来的娘子误会。”
季耽好心道,“三郎,纠正一下,你的婚礼是在后天,不是明日。”
朱从寒瞪大眼睛,“后天?何为会是后天?不能明天就成亲吗?”
胡鹏道,“不是一直都定的后天的吉日吗?我们上个月就知道了,三郎你却连自己的婚期都没记住,你是当真决定了?不再退亲了?”
“当然不退。”朱从寒勾起嘴角笑道,“我马上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他想想就会很开心,只是,这婚期真的不能再改改吗?不能改到明天吗?
婚礼,他是连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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