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孜然烤全小羔羊

    二二道、孜然烤全小羔羊

    鄂州三霸的聚会结束散场之后，朱从寒与苟攸先行告退，胡鹏与季耽仍旧留在房内饮酒。

    季耽今日的话很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无论另外三人聊起什么话题他也只是随声附和，鲜少主动开口。

    因为，季耽的心中装着一件大事。

    要说他最近的小日子可谓过得十分快活，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总算是与自己喜欢的青梅竹马的女孩结为夫妻。新婚小两口成亲不足一月，正是甜甜蜜蜜的阶段，两人恨不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他哪有时间去搭理自己的好兄弟。

    和几个男人坐在一起喝茶闲聊，怎么能比得上娇妻在旁红袖添香？因为有席虹诗的陪伴，季耽近来连诗经都比以前多会背了几首。

    今日的聚会季耽本不想来，只想在家中与新婚妻子浪漫亲密，可是席虹诗得知他与朱从寒相识多年，就让他代表席初雪来与朱从寒见面，两边讲清成亲条件，以后约法三章。

    成亲条件？

    也不知道席家人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得知朱从寒是个隐藏断袖。若换成其他人家，这婚事保不准就黄了，大唐士族不好男风，没有哪家父母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断袖余桃，毁掉终身幸福，让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可席家三女席初雪不知为何不仅毫不介意，甚至她还让几人帮忙传话，转席虹诗转季耽再转给朱从寒，其大意为：

    “等我们成亲以后，你在我面前大可以不用再压抑自己的本性，不用再伪装，不用再顾忌，不用再在意世俗异样的眼光，男人喜欢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天性使然罢了。

    勇敢地敞开心扉吧，作为你的妻子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去大胆地追求自己的真爱！放心，长辈方面我自会为你掩饰，作为交换，你只要帮忙付菜钱就好啦。”

    季耽：……

    成亲以后，请你放心大胆地去追求真爱……个鬼咧！这种话，他怎么可能转述得出口！

    悔不当初啊！季耽扶额长叹。

    胡鹏是故意留下的，他见另外两人走远，这才拉住季耽，担忧道，“没想到三郎最终还是决定履行婚约与人成亲，那我们之前为了破坏婚事，故意放出他是断袖的假消息会不会影响到……”

    话还没说完就被季耽打断，季耽看着他一脸凝重道，“老胡，你千万记住了，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给我好好地烂在肚子里面，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三郎被传为断袖的事情与你我有关。”

    “你看三郎今天兴高采烈的模样，他是真心实意想要成亲的，如果这门婚事因为我们放出的传言而生变数，若让三郎知晓，他绝对会杀了我们。”

    胡鹏同样凝重地点了点头。

    朱从寒会不会杀他，季耽并不知道，但他知道假若事情暴露，席虹诗为了她可爱的三妹妹是铁定会暴打他的。成亲不足一月，席虹诗就已经隐约有了向河东狮发展的趋势。

    可是没办法，谁让季耽偏偏就喜欢她呢？

    朱从寒离开云月楼后，八角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如往常般护卫在自家公子身后。

    朱从寒对他道，“钱庄里十万两现银没有，五千两总拿的出来吧？你去取来，装饰后放在新房里，成亲当晚我要当作礼物送给她。”

    刚走两步，朱从寒又担心道，“席家世代书香门第，我若这样大摇大摆地将银钱摊在明处，她会不会觉得我只是个满身铜臭的俗人？不妥不妥，还是换成银票。”

    又走两步，朱从寒不安道，“可是银票看起来太没分量，只有几张薄薄的纸，会不会让她误会我看低她，对她不够上心？不行，还是换成一半现银一半银票，两千五百两白银刚好装满一个木箱，剩余两千五百两分成十张二百五十两的银票，十全十美刚刚好。”

    再走两步，朱从寒继续嘀咕道，“也不当，二百五这个数字太不吉利，换成五张五百两的银票又是个单数更不好，真麻烦……”

    八角面无表情问道，“公子，你要送礼物为何挑来挑去都是银子？不送物件吗？”

    朱从寒奇道，“还能送物件？”

    八角叹道，“当然可以。”或者是说礼物本来就该是物件，这样直接送银子才奇怪好吗？

    朱从寒纠结道，“可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东西。”

    八角道，“女子的话，一般来说送珠宝首饰、胭脂水粉总没有错。”

    朱从寒问道，“可她若是不喜欢珠宝首饰、胭脂水粉，喜欢别的怎么办？”

    八角：……我怎么知道！

    八角道，“不如什么样的礼物都准备一些，总会有个少夫人喜欢的。”

    朱从寒重拍八角肩膀道，“好主意！走，快去买买买。只要是这闻巷府里有的东西，我定要将最好的送给她。”

    ×××

    “四郎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若不心疼他，将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留给他，谁又会心疼他呢？”“瓜”字号房内，吴化柔主仆两人还未离开。

    云月楼送来的云雾肉分量足够多，味道也厚重，十分下饭，辛妈妈已经续了三碗白米饭，肉竟还剩下半盘。本着不浪费食物的想法，辛妈妈决定吃干净以后再劝说自家小姐回府，毕竟府里最近的伙食太过清汤寡水，回府后就吃不到美食了。

    吴化柔在断断续续地说些琐事，说起朱府的那些人事关系，说起她的谋划想法，说起身为反派的心得体验。平日里无论是对着谁，她都要演戏，戴着一张笑意盈盈的优雅面具，说着些温柔和善的违心话语，久而久之，难免会有些问题。

    例如经常会头疼欲裂，除了吃药之外，吴化柔倒也发现了几种排遣缓解的方法。端重、庄严、虔诚地品尝精致美食就是其一，可惜今日特意前来，菜色却没能入她的眼，吴化柔心中很是郁闷。

    这人一郁闷，思绪就有些跳脱，而说一些碎碎念的话语便是吴化柔的缓解之法其二。

    辛妈妈知道自家小姐的小毛病，平时在府里四处都有人盯梢，小姐也不得轻松，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由着她好好发泄一番，便没像往常般时刻提醒小姐要注意风度仪表。

    她还要抓紧时间赶紧吃肉！

    此刻，吴化柔正絮絮叨叨地说到一些陈年旧事，“华笙就是我在鄂州挑选出的最好的正妻人选，自然是要留给四郎的；都鄂伯的爵位，是鄂州最高贵的功勋，自然也是要留给四郎的。”

    吴化柔感慨道，“我近来倒是越来越佩服老伯爵，舍得忍心扔下京城那么一大片的繁华，孤身来到这鄂州鄙薄之地，我以前不懂，直到最近才渐渐明白老伯爵的良苦用心。”

    “都鄂伯爵说得好听是功勋贵族，可上面还有侯爵、国公、王爷压着。伯爵？伯爵在京城算个什么？什么都不是。可在这鄂州，就是独一份的响当当的大贵族。”

    辛妈妈咽下嘴里的肉搭话道，“老伯爵的确英明神武，可惜朝廷最是吝啬爵位，不然凭借早些年幽城大捷的军功，朱府怎么也该得个侯爵、国公的封赏。”

    吴化柔道，“相比那些昙花一现的侯爵国公，我倒是更喜欢都鄂伯如今的爵位，那可是传世伯啊，世袭罔替，永不降级，与国同休。这是多大的体面与尊贵？我若有这份爵位，以后大可放心大胆地享受天下美食，至于像今儿这般连吃口肉都要畏首畏尾百般顾及吗？”

    “老伯爵当年是用命才换回来的传世爵位，可不能没落在了不肖子孙的手里，不然怎么对得起先皇给朱家题名的‘大唐军柱’四个金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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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起都鄂老伯爵的英勇事迹，还要先聊聊大唐的背景。

    这里的大唐，并非是席初雪所知的任何一个朝代。

    朝廷国号为唐，皇族亦为李氏，却并不是历史上的那个李唐。就习尚风俗而言倒更像是历史上的赵宋，商业繁荣，文化兴盛，娱乐丰富，百姓安居乐业。

    可惜宋朝文强武弱，最后亡于外族之手，大唐却恰恰相反，文盛武亦强，颇有秦汉之兵锋。

    大唐国土广阔，北面是草原戈壁，南面是沼泽丘陵，西面是沙漠高原，东面是大海群岛，中原腹地一马平川，亦有两条大江大河，与席初雪原来的世界非常相似。

    南方的丘陵密林之中，分散着许多小国家，向来以大唐为尊，常年俯首称臣；北方的草原上，雄踞着一个庞大的游牧国家称为北原，曾一度是大唐最为强大的敌人。

    北原地势辽阔，多蓄养战马，又全民皆兵，人人骁勇善战，信奉强者为尊，骑兵天下一绝。大唐立国之初，昭武主政之时，北原骑兵都曾给大唐边境带来过不小的麻烦。

    好在唐高祖手下英豪齐聚，人才济济，加上大唐儿郎英勇无畏，三番两次也击退了北原的野心，保卫住了大唐的国土与安平。

    而北原因为王族渐渐没落，国内遵循部落制度，各部落之间又传承混乱，有的父死子继，有的兄终弟及，今日你与我有仇，明日我看他不顺眼，部族之间常年混战，其内部也动荡不安。

    故北原虽然地土庞大，战力卓越，此后多年却始终都不是大唐的对手。

    直到三十多年前，羸弱权微的北原王族里出现了一位惊艳绝伦的人物，其名为羊高，相传自幼聪慧灵敏，力大无穷，乃北原的天命之子。

    羊高见到故乡四分五裂的悲惨情景，心中唏嘘，立誓要统一北原，带领族人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他不断壮大自己部落的力量，常年胜战，花费多年时间终于铲除了各个对手，整合了北原各部，重新竖起了北原王旗，恢复了北原王族的崇高地位。

    然后，羊高将目光放到了南方安定、平和、富饶的大唐之上，亲率二十万骁勇善战的骑兵南下攻伐。

    那时，大唐已久享安逸，朝中的武将功勋多不思进取早失却了锐意拼搏的武人之心，妄图求和。唐帝大怒，向天下有能之士急发三道诏令连问：抵御外敌，谁敢为帅？！

    接下诏令的便是当时已经离开京城安居鄂州，年近花甲的都鄂伯朱老伯爵。

    那是一场旷世之战，朱老伯爵率领大唐儿郎顽强抵抗，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北原人赶出大唐国界。

    唐帝大喜，本欲下令大军班师回朝大肆庆祝，不料被大军元帅都鄂老伯爵以“以誉为赏，以毁为罚”为理由回绝，暗示还没有令北原得到足够多的教训，大唐也没有捞到足够多的好处。

    当下，朱老伯爵亲率三千骑兵长驱直入，直抵北原王庭幽城，一战击败了羊高及其亲众。

    从此以后，北原王帐被迫西移数百里，大唐疆土也向北延申了数百里兼之每年有大笔赔款。

    这场被后世称为“幽城大捷”的战争是大唐的全面胜利。

    然而，幽城之战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一只羊引发的战争。

    对于北原而言，那场败战失去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土地，不是财富，不是尊严，而是北原人吃了上百年的，从祖先那里传承下来的却被大唐抢走的一道菜，一道孜然烤全小羔羊，一道北原祖先历经坎坷才艰难研制出的菜，是家的味道，北原人身体里面的魂。

    相传，在大军原本准备班师回朝的前日，北原某王族得到风声后大喜过望，以为终于能够送走都鄂老伯爵这尊杀神。为表心意，他特意设宴宴请朱老伯爵，宴会上的主菜便是这道极具北原特色的取不足一年的小羔羊烤制的孜然烤全羊。

    烤全羊通身金黄油亮，外皮焦香酥脆，肉质鲜嫩肥美，孜然回味悠长，羊肉清香扑鼻，风味独特，别具一格。与大唐人常吃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结果，因为烤全羊太过美味好吃就被朱老伯爵惦记上了。当时的大唐国内没有孜然种植，于是朱老伯爵为取得孜然的草种，中止了大军回朝的命令，反而率兵亲征北原王庭所在。

    所以北原又被成为“险些因为一只羊而被毁灭的国家”。

    朱老伯爵因为此战军功赫赫，被唐帝赐封为传国伯，可惜后来他倒在了北地草原之上，传国伯的爵位便只能由他的儿子来继承。

    而朱老伯爵的几个儿子中究竟是谁又如何继承地爵位，那又是另外的故事了，暂且按下，日后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