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问道之十三

    魏婴信步走到后山。心下想着“也只有蓝湛才会到冷泉里洗澡,平常人不得冻死。”

    “要洗澡当然是到后山瀑布了,水又凉快又干净。”

    可正当他准备解开衣服下水时,却发现自己忘记带换的衣物了。他又闻了闻自己身上衣物的味道,确实是精彩了些,是该换了。

    又要来回跑一趟了!魏婴心下一阵烦闷。

    突然,瀑布之上传来洞箫吹奏之声,那声音悠扬婉转却暗含愁绪,似有所诉却欲言又止。

    魏婴循声望去,半山腰上站着一人,那人着一身蓝白色衣袍,短束发冠,长发垂于身后,身姿挺立,手持洞箫正在吹奏。

    “泽芜君?”魏婴心中惊奇。

    “早就听闻泽芜君自观音庙之事后便闭关不出,蓝氏的大小事务都由蓝启仁代理。蓝湛每日前去探望,却不想他原来闭关在这里,难怪我一直没碰上。”

    片刻后,蓝曦臣收了洞箫走了回去。魏婴远远望见了,正想去拜会,便循着位置拾级而上。爬到半山腰,见不远处有两方崖壁相互交折成一90度的夹角,夹角处留下一小块空地,一个小草庐便结在这空地上。

    “想必这就是泽芜君的住处了。”魏婴一边想着一边往那草庐方向去。

    草庐的窗户是开着的,魏婴走到草庐旁从窗外向内看去,正巧见到蓝曦臣正在伏案写着什么。蓝曦臣似乎听到外面有了什么动静,也不抬头,轻声问道“是忘机吗?”

    魏婴从一旁的门外绕了进来,微笑着行礼道“泽芜君,是我。”

    “魏公子?你怎会来这里,是忘机告诉你的?”

    魏婴:“喔,不是不是,我恰巧来到后山,听到泽芜君的萧声便循声找到了这里。”

    “哦……”

    “魏公子,你坐吧。”

    魏婴点点头。

    这草庐也真的是小,庐内仅有一桌一椅,一书案,还有一方卧榻,榻上空无一物,其余地面仅可容二人站里。魏婴得了蓝曦臣的许可,才在那张椅子上坐下。他环顾四周,突然,挂在他右侧墙上的一幅画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画中之人头戴乌纱帽,眉间点一粒朱砂,正合手微笑。画的下面还挂着一把金色长剑。

    魏婴一眼便认出了画中之人是金光瑶,问道“泽芜君,这画?”

    蓝曦臣放下手中的笔,也抬头看着墙上的话,缓缓道“是我按照心中的印象画出来的。”

    现在的蓝曦臣已然不再像当年,这几个月他也变了很多,不单单是身形消瘦了,神色也不再似从前那般温和,而变得有些清冷,眉间似乎总是蹙着一抹愁绪,连声音都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甚至还能隐隐看见几根白发藏于青丝之间。

    这一切魏婴也都看在眼里,他轻声问道:

    “泽芜君,你还在想着那件事吗?”

    蓝曦臣叹一口气道“无论如何,最终是我杀了他。”

    “只是,到最后我都不知道他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蓝曦臣又想起了在观音庙时金光瑶在最后将他一把推开的画面。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了解他吧……”

    魏婴:“那这把剑是?”

    蓝曦臣:“忘机曾向我建议用问灵之法,只是阿瑶与大哥一同封棺下葬,灵魂缠斗不休,我根本无灵可问。因此只好找来他生前物品……只可惜此剑灵力低弱,回答不了什么。”蓝曦臣看着那把剑,又开始黯然神伤。

    “斯人已矣,泽芜君何不放下?”

    ……

    “曾经我也这样劝过忘机,那三年他在寒潭洞中闭关,我每日去找他谈心,自以为可以开导他让他放下,可后来他还是苦苦问灵十三年终于找回了你,魏公子。”

    “现在,却是忘机每日前来看望我,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放不下……魏公子,这个,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吧。”

    魏婴闻言也陷入沉思,如今他当然知道蓝湛为了找回他花费了多少功夫,他也当然明白有些人是根本放不下的,正如这么多年他也依然时时想起江厌离,依然对他们心怀愧疚。

    “那,泽芜君可有什么收获吗?”魏婴正了正精神,转换语气问道。

    蓝曦臣微笑着摇了摇头,道“阿瑶生前并未留下什么文字让我借以了解他的真实所想,我每日便是将与他相处的一言一行所见所感重新记录下来,以期可以有所体会。”

    “只是前不久,忘机带给我一本曲谱。”说着蓝曦臣拿起了放在书案一角的一本册子,递给了魏婴。

    “《难平》?”魏婴接过那本册子,封面上便写着这两个字。他只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了。

    “苏涉的配件也叫难平。”

    “哦,正是如此。”听蓝曦臣这么一说,魏婴才想了起来。

    “这曲谱是?”

    “忘机说,这是兰陵金氏整理金光瑶的藏宝阁时翻出来的,他们觉得无用,忘记便带回来给我。”

    “阿瑶天资聪颖,记东西很快,之前我教过他弹奏古琴,这本琴谱便是由他所作。”

    “这几日,我一直在研习这谱子上的曲目,从音律之中,似乎发现了很多从前未曾察觉东西。刚才你听到我吹奏的便是这曲谱上的第二首《恨生》。”

    “恨生?!”

    “那把软剑,也名为恨生。”

    魏婴若有所思,“难平,恨生,难怪那曲子听起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却欲言又止,藏哀含愤……金光瑶……因出身为人所诟病大概是他平生最大的痛楚吧……”

    蓝曦臣眼眸低垂,轻叹一声,“也许吧。”

    片刻沉默后,蓝曦臣先开了口,问道,

    “魏公子,你与忘机,可还好?”

    魏婴先是一愣,继而神情舒展道

    “我们啊,一切都好。”

    蓝曦臣浅笑道“忘机之前来与我说过,他要与你结成道侣,此事你可知道?”

    “恩,他已经告诉过我了。”

    蓝曦臣有些惊讶,在他眼里蓝忘机向来是把事情憋着藏着,未逢契机绝对不说,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直接,早早就跟魏无羡说了。

    “那你……可曾答应?”蓝曦臣带着一丝期待看着魏婴,作为大哥他实在了解蓝忘机这些年来的不易,他当然希望蓝忘机能够实现心中所想,希望他的付出能有所回应。

    “恩。”魏婴点了点头。

    “不过,他应该还不知道。”

    “他还不知道?”蓝曦臣不解。

    “是我在他喝醉了之后说的,所以还请泽芜君暂时先别告诉蓝湛我答应了和他结成道侣。”

    蓝曦臣会心一笑,明白是怎么回事,微微颔首。

    “话说,泽芜君,你这里可有干净的衣服借我穿穿吗?我今日本是来着后山洗澡的,奈何走到这里才发现忘了带衣服了。”魏婴羞怯地说道。

    蓝曦臣自然是知道魏婴的性格,微笑着起身,走到床榻下翻出一个木盒子,从中取出一件青灰色长袍。

    “这草庐原本是我和忘机的父亲所建,小时候他常常来次闭关数月不出,我们也只是每隔半月由叔父领着前去看他一眼。父亲去世后,这草庐便再无人居住,他的一些衣物倒是留在了这里。”

    蓝曦臣展开那件青灰色长袍,不知这衣服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看来素雅大方,这么多年依然是纤尘不染,亮洁如新。

    “魏公子大可放心,这盒子里的衣物都是新的,父亲并未穿过,一直放在里面,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拿去穿。”

    “不嫌弃,不嫌弃。”魏婴一听说是蓝湛父亲的衣服,顿时来了兴趣,一把借过来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差不多挺合身的,便嬉笑着谢过了蓝曦臣。

    正要走时,蓝曦臣却从身后叫住了他。

    “泽芜君,还有什么事吗?”

    “魏公子,忘机……还请珍重。”

    “恩。”魏婴认真点了点头。

    回首之时,却发现原来从这草庐窗口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静室所在,似乎还能隐隐约约看见静室窗口处蓝湛的身影。

    魏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莞尔一笑,便迫不及待下山洗澡更衣去了。

    …………

    魏婴回到静室,砰的一声就推开了门,成功引来了蓝湛冷冷的目光。

    魏婴接下了蓝湛的目光却并不理会,大摇大摆边走边转走向蓝湛,有意让他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蓝湛果然也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这身衣服,哪里来的?”

    “怎么样,不错吧!泽芜君给我的。”

    “大哥?你见到他了?”

    “恩,我去后山瀑布洗澡,正好听见他在那里吹箫。”

    说着,魏婴已经嬉笑着凑到了蓝湛的身边,“怎么样,好看吗?”说着,魏婴还转了个圈。

    蓝湛微含笑意,点了点头道“恩,你穿,很合适。”

    “是吧,我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合身。”魏婴也十分满意自己的这身,他穿惯了一身黑,若是像蓝湛这样一身白他反倒不习惯,这身青灰色到是不深不浅真好。说着,魏婴还在不停的拽拽这儿,看看那儿。

    蓝湛则在一旁一直盯着他,若有所思,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慢慢涌上他的心头。

    魏婴发现了,便又摆出一副流氓相撩拨蓝湛道

    “喂,看傻了,是不是终于发现我真是相貌非凡啊!”

    蓝湛迅速收回目光,敛去眼色,低头抄写。

    魏婴见状,心中苦笑,“唉,这种闷葫芦脾气,也难怪你大哥不放心啊!”

    他在蓝湛身旁坐下,打开窗户。

    蓝湛看他一眼,继续抄写。

    魏婴从窗户向外看去,原来那草庐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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