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过去,魏无羡仍然没有回来。本就焦躁的蓝忘机逐渐站不住,如同误入深井的飞鸟,纵使外面天宽地广,面前那道围墙正如光滑井壁,任鸟儿挣扎飞撞仍无法突破,只得在井底黯然神伤,纠结自艾。拦住他的如何能是那道不算高大的围墙,而是作为蓝家子弟天生就该遵循的规矩与道义。终于,围墙外再一次传来窸窸窣窣陶罐轻微碰撞之声,与那日如出一辙。蓝忘机心头涌起一阵不自查的欣喜之情,从隐蔽处两步走出,掸了掸胸口并不存在的灰尘,立于墙根处,挺拔如松。两个陶罐轻扣于墙头,动静停滞了一瞬,又是两个陶罐,须臾又是两个,直至墙头上一顺排满了八个陶罐,魏无羡的头才鬼鬼祟祟升了上来。蓝忘机眉头皱紧,整整八罐天子笑,也不知魏无羡是用何种法子从彩衣镇扛了回来。魏无羡骑坐于墙头,正把天子笑往怀里收,收了两坛觉得气氛不对,立马伸头看向墙根,表情凝滞了。见蓝忘机正定定看着他,面无表情,魏无羡咬了一阵嘴唇,笑意绽放开来,道:“蓝湛!这么巧,又是你!”
蓝忘机冷眼看着魏无羡,他会带酒回来蓝忘机丝毫不觉稀奇,但却未想到整整八坛之多。如此多酒,任他如何海量也非他能够消受,不用想便知道这是准备回房与其他少年纵酒欢歌,好不惬意。蓝忘机怒不可竭,飞身而上,执掌劈去意图将魏无羡怀中正揣着的天子笑掀飞出去。魏无羡回身一闪护住怀中之物拉开与蓝忘机的距离,道:“嘿,忘机兄,你这是何必?”
蓝忘机道:“外客明知家训,却多次触犯,屡教不改必须领罚。”
魏无羡道:“蓝湛,不要那么古板嘛。你看,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我犯没犯宵禁对不对?”魏无羡看了看怀中的酒道:“他们还在巴巴等着我呢,你就行行好,当什么都没看见行不?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咱们都这么熟了,不能赏个脸行个方便嘛?”
又是这一套,蓝忘机怒气翻涌。魏无羡自己犯宵禁犯酒禁先撇开不谈,竟还要将酒分于众人把酒言欢,真把云深不知处当作酒肆市集等消遣之地了。
蓝忘机抛出二字:“不熟。”“如若真如你说的那般相熟,你便知我行事规则,又为何三番五次明知故犯,丝毫不加以收敛,为难于我。”当然后半句蓝忘机是在心里说的。见魏无羡毫无退意,蓝忘机提剑刺过去,魏无羡见这场打斗是避无可避了,便将怀中天子笑放下,迎上蓝忘机。想必是怕二人打斗中误伤他宝贝的天子笑,魏无羡不躲反攻,意将蓝忘机引得离酒远一些。正如那日碧灵湖上一般,魏无羡剑术轻灵如风,回转如意,纵使剑未在手,配合灵力,也可感受到他如影如幻的剑气。蓝忘机手持避尘力量更甚,却不如魏无羡轻盈。蓝氏剑法讲究一个稳字,而云梦江氏讲究一个出其不意,正与魏无羡行事作风相辅相成。蓝忘机心中叹服,与同辈的较量从未如此淋漓畅快过,他做事不喜拖泥带水,能打赢的从来不刻意收招戏弄,谁叫他修为出众,除了与蓝曦臣还能打个难舍难分,与同辈对招总是赢得太快。可蓝曦臣使用的也是蓝家剑法,二人互相对对方的招式都了如指掌,较量时便少了些许意料之外乐趣。
蓝忘机打得兴起,魏无羡却觉得甚不耐烦。手上无剑而蓝忘机避尘在手,纵使没落下风,穷尽办法也是无法将蓝忘机制服的。心念一动,突然收招露出破绽让蓝忘机抓个正着。蓝忘机自然看出魏无羡是故意的,却不知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只紧紧抓住他一条手臂,生怕再像上次那样趁他不备逃了。魏无羡也不挣扎,扭头对蓝忘机道:“你当真不放手?确定不放手?”
蓝忘机察觉魏无羡定有所图,却是雾里看花,不明所以。只得到:“领罚。”一手仍然紧紧抓住魏无羡不放。
魏无羡眼珠一转,嘴角一歪,道:“好!”蓝忘机立马戒备,却是无论如何都未想到,魏无羡竟然飞身朝自己扑了过来,两只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腰,双足用力一蹬,将蓝忘机生扑下了墙头。二人滚作一团摔了个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待蓝忘机回神时,发现自己正趴在魏无羡身上,壁尘早在掉落之时脱手落于一侧。二人胸膛相贴,四□□缠,蓝忘机身体从未与人如此贴近过,当即吓的脸色惨白,心脏猛跳。他双手撑地,想要立马从身下之人身上弹开。魏无羡感觉到了蓝忘机的挣扎,双手将他抱的更紧,像是要把蓝忘机按入自己胸膛。他还怕力量不足,便双腿也勾起,缠上了蓝忘机的腿,从四面八方把蓝忘机死死困住,直到动弹不得。
蓝忘机挣扎不成反而被抱的更紧,自己的胸膛似乎都能感受到魏无羡的心跳,贴在一起的两颗心都在拼命的跳动,像是在比赛谁跳得快死的。也许魏无羡是因为方才的激烈打斗而后猛扑坠地所导致的心跳剧烈,可蓝忘机自己呢,也是这个原因吗。蓝忘机全身都僵硬了,却还在徒劳的挣扎,魏无羡缠的更紧,边道:“怎么样,蓝湛?这下你也在云深不知处境外了,你我同犯宵禁,你可不能严于待人宽于律己,罚我的话你也得罚你自己,一视同仁,怎么样?”
也许是为固定住蓝忘机,魏无羡使出了大力气,他说话时还微微带有喘息之声。蓝忘机的头被迫压在了魏无羡的肩膀处,就算尽力躲避,魏无羡说话所带出的气息也刚刚对着蓝忘机的耳朵。那气息如羽毛,如丝绸,如一双柔软的手,在蓝忘机耳边恣意还转轻撩,有点潮湿,有点炙热,似碰非碰,似摸非摸。带有喘息之意的气息如丝般入耳,在蓝忘机的耳垂耳廓处轻抚试探一二,便一股脑钻了进去,放肆撩骚,经久不绝。
蓝忘机只觉得从耳朵传来的酥麻痒感窜入太阳穴后,就如同烟花般在他脑中炸开,逐渐传遍全身,激的他全身毛孔骤然缩紧,寒意迸发,可因二人贴的太紧透过衣料传来的分明就是另一具身体的炙热。蓝忘机只觉得后背如入冰窖,前胸却如直贴炭盆,又冷又热,冷热交替,折磨的他如同木板一般僵在了魏无羡身上,连挣扎都忘记了。
魏无羡感觉到蓝忘机放弃了挣扎,也松了力,这才发觉两名男子贴于一起,热上加热,竟双双额头都浸了一层汗。蓝忘机也感觉到魏无羡箍着他的手臂松了些许,慌忙起身,里衣早已被汗水浸湿,浑身凉飕飕的,却是魂不附体,脑中空白无一物,手足无措地整理着压皱的衣物,魏无羡仍坐在地上,语气十分得意道:“蓝湛,你不要这么慌张,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魏无羡的意思是说,他不说没人会知道蓝忘机犯了宵禁。可在蓝忘机听来,魏无羡是在说,他不说,没人会知道刚才二人抱在一起时,蓝忘机身体起了反应。蓝忘机在魏无羡身上时就早已方寸大乱,闻言更是毛发皆竖,连再看一眼魏无羡的勇气都没有,几乎是落荒而逃。
蓝忘机连静室都没去,慌不择路跌跌撞撞便到了冷泉,衣服都未褪下,直接连尾带头把自己整个没入了水中,足足憋到自己胸中隐隐作痛才探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喘了好一会,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蓝忘机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叹了出来,这才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就着这身湿衣一路滴着水往静室走去。一路上蓝忘机小心翼翼,自己这副模样实在解释不清,万一碰到夜巡的门生,就当真难看了。
入了静室,蓝忘机换去湿衣,平躺于榻上,纵然身体从内而外泛起的滚烫在冷泉的协助下已趋于平静,但脑中仍在闪现魏无羡将他飞扑下墙头的身影,以及将蓝忘机紧紧抱住在他耳边气若游丝的声音。
恍惚间,蓝忘机又来到了围墙处,静静看着墙头,似在等待什么人翻墙归来。直到等得开始坐立不安,那人便出现了。月光照出他的脸,他的身影,那般俊俏,那边潇洒。与之前不一样的是,魏无羡手里没有抱着酒坛,而是端端正正地拿着剑。蓝忘机还记得,这是把灵剑,轻巧灵动,与魏无羡正是相配,就是剑名随便了些,叫“随便”,不过既然这是魏无羡的佩剑,叫这个名字也不算突兀。不知怎的,二人便于墙头打了起来,壁尘和随便白刃相击,难舍难分,迸发出红红白白的剑光,谁也无法赢过谁。突然两剑一齐飞出,剑尖相对,灵力相抵,竟双双从主人手中脱手掉落墙头。蓝忘机探头去看,魏无羡竟又是一个飞扑抱住蓝忘机将他带落墙头,二人又双双摔落在云深不知处外面。滚了几圈,还是魏无羡在下,蓝忘机在上。蓝忘机依旧挣扎欲起身,魏无羡依然手脚并用箍的蓝忘机动弹不得。那种让蓝忘机毛骨悚然的感觉再次出现,胸膛炙热,心脏狂跳,魏无羡如鬼魅般的声音再次在他耳旁响起,羽毛轻搔,玉手在抚,再次激得蓝忘机浑身颤抖。
与上次不同的是,蓝忘机这次没有拼命侧头欲躲,而是抬起头迎上魏无羡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鼻尖对鼻尖,嘴巴对嘴巴,就互相这么看着,似乎呼吸都停滞了。魏无羡的眼中泛出一层水光,波光粼粼,晶莹剔透,高挺的鼻尖与蓝忘机的鼻尖要碰不碰,温暖的呼吸一下下扫在蓝忘机脸上。双唇微张,虽是深夜却也知那唇红的快要滴水一般,让人移不开眼。蓝忘机竟如入了魔一般,微微侧头,便朝那双红唇吻去。四片嘴唇就快要碰在一起搅作一团的瞬间,一声怪响,蓝忘机吓了一跳,蓦地睁开眼,映入眼中的却是静室。不远处卯时的敲钟声沉稳有节奏的咚咚响起,蓝忘机呆滞了一瞬,双手抬起伸入了长发之中,手指蜷起,将发根牢牢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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