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位于云梦西南,原为云梦属地。当日莲花坞覆灭后,岐山温氏便将江陵作为一个重要据点,修建检查寮不说,还派了大量人力驻守。一条贯穿东西的江水穿江陵而过,而江陵处刚好有一隘口,温家将其占领,便遏制住了江上来往货运船只,以便将云梦牢牢控制在手中,甚至江陵以东的地区也因水路被温氏遏制而受到影响。
蓝忘机途中路过一临江而居的小渔村,奔波了大半天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让众人在此歇脚片刻。然而另他意想不到的是,村中一副人心惶惶的景象,村民看见他们如见鬼一番,灵活些的吓得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逃回家中,随即紧闭门窗,大气不敢出。跑不动的便直接僵在原地,胆子略大的还时而斜眼瞟蓝忘机一行人,没胆子的便低头颤抖缩成一团。
蓝忘机想找个村民询问一番,可他眼神所过之处,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村民立刻散开,似乎很怕被蓝忘机盯上。
究竟发生了何事?村中家禽闲庭信步,在他们进村前也是炊烟袅袅,刚上岸的渔民晒着渔网,老人在门前筛着辣椒,村妇拿着棒槌蹲在江边洗衣服,虽说这些人脸色不大好看,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如临大敌。
在江边光着屁股嬉戏的小孩并未受到村中气氛的影响,伴随着哗啦啦的嬉水之声,孩童稚嫩的咯咯笑声也糅杂其中。蓝忘机眉头轻轻蹙了蹙,抬脚朝这群小孩走去。
蓝忘机抬手抱拳道:”劳驾,请问……”
蓝忘机话还未说完,一个老伯冲了出来,张开双臂便将那几个小孩往一边赶,边赶边喊道:“伢子们,别乱说话,快回家快回家,当心被缠上。”老伯幽幽望了蓝忘机一眼,似乎打了个冷噤,追逐着那帮乱跑的孩子就要离开。
蓝忘机连忙上前将其拦住,再次致礼道:“劳驾,请问……”
老伯朝后踉跄了几步,就要跌倒,一门生眼疾手快奔上前来将他扶住。那老伯站稳后见蓝忘机等人似乎并无恶意,胆子大了些,哆哆嗦嗦地开了口道:“你们……你们……是人是鬼。”
蓝忘机愣了愣道:“自然是人。”
老伯盯着蓝忘机等人打量了一会,想来也觉得来人仙风道骨,并无死气沉沉之感,伸出还在哆嗦的一只手,弯曲的手指上下晃了晃道:“那……那你们为何都披麻戴孝?”
蓝忘机:“……”
老伯忽而又看见蓝忘机手中的剑,做工精细,即使是不懂剑之人也知不是凡品,又问道:“你们是仙门中人?”
蓝忘机道:“正是。”他抬眸四下望了一眼,见几个村民躲在角落,探着脖子正看着这边,随即问道:“村里可是出了邪祟?”
老伯这才放了心,朝周边村民挥了挥手,缩在远处的几个汉子这才站了出来朝蓝忘机这边围了过来。
老伯道:“先师有所不知。我们这个村子背山临江,风水好着哩。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自给自足,从不去外面招惹是非,外来人也少更从没出过怪事。可是,就昨天,我们村----我们村的祖坟给人挖了。”
一个渔民打扮的年轻男子插嘴道:“我们村祖坟在山中一片洼地里,村里人去世都埋在那里。今天是我爹祭日,我一早就去给我爹扫墓,谁知到那一看,坟被挖开了,棺材也被撬开了,我爹的尸骨不见了。”
一后面赶来的村妇抹眼泪抽泣道道:“我那幼儿才3岁不幸溺水而亡,上个月才下葬,今天听说村里祖坟被掘,跑去看……呜呜呜……可怜我那小儿,尸身也不见了呀,呜呜呜……”
“还有我家,我娘的坟也被挖了。”
“我大哥和大嫂埋在一处的,也都找不到了。”
“……”
“……”
周围呜哇一片,嘈杂不堪,听的蓝忘机眉心发紧。
老伯干咳一声道:“让仙师见笑了。村中闭塞,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怪事,村民都吓的不轻。这还没缓过来,你们一群人突然进村,全身上下一身白,头上还系着白布,这……有点像奔丧……一时间不知道是人是鬼……所以才吓一跳。”
一门生闻言,有些气闷,恭恭敬敬对老伯鞠了一礼道:“我等来自姑苏蓝氏,家袍洁白意喻……”
蓝忘机抬手打断,虽说被人误认为为披麻戴孝着实郁闷,却也无意解释太多,况且一行人已入江陵地界,更需低调行事,免得打草惊蛇,使得在地温氏起了防备。
那门生自然缄口,讪讪退在一旁,蓝忘机道:“可否带我等去看一眼。”
有仙门中人过问,村里人哪有不应之理。再见来人面容俊雅,气质超凡,想必是有些真本事的,原先还怕的不行的村民都围了上来,一时间乌泱泱地跟了一群人往山中埋骨之地而去。
途中蓝忘机问道:“可是盗墓贼?”
那名第一个发现坟被挖的渔民道:“不是不是,肯定不是。我爹下葬时是和我娘生前佩戴的一个银镯子一起埋了的,可那镯子好好的躺在棺材里。虽说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但如果是盗墓贼哪会就这么放过。对了,我都忘了说,不仅镯子还在,今早我还发现我爹空棺里还多了几吊钱。这简直太吓人了,肯定不是人干的。”
“是啊是啊,我家棺材里也多了钱,我都没敢碰,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谁敢碰啊,坟被挖开,尸体不翼而飞,敢碰那钱的的是嫌命短吧。”
“……”
到了地方,眼见之处,石碑安然竖立,虽为葬人之地却并无邪物作祟的气息,阴气也不算重,却如那老伯所说此村风水上佳,村民也安居乐业,少见横死之人。石碑后的大坟包旁不合时宜地堆着小土堆,可见挖坟之人手法利索却颇为讲究,铲起的泥土规规矩矩地堆成了一堆。蓝忘机走至其中一坟前,探头一看,空荡荡的棺材中除了几件几乎腐烂的衣物,旁边果然还放着几吊钱。他让围观村民退后五步,持避尘将那串铜钱挑起,查看一番后并无异样,就是普普通通的市面流通的钱币。数量不多,却也够这些自给自足的村民去镇上为家里添几件好东西。
正如那名村夫所言,这决然不是盗墓贼的手笔,倒像是什么人以钱买尸。然而买尸之事世间罕见,且不曾询问苦主,颇有种强买强卖的意思。且事与尸体沾边,料定其目的不会是无害之事。蓝忘机眉头紧蹙,一时却也想不明白。
大部分村民听闻棺中铜钱可用,喜笑颜开,只道亲人在天有灵,保佑活着的人生活富足。可几个老人,以及那个失去幼儿的村妇却哭天抢地,跪在蓝忘机面前哭嚎,宁愿不要这些钱也要将尸身找回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蓝忘机少见这等场面,竟有些手足无措,只得答应他们一旦寻得他们尸骨一定差人送回来。而江陵战事在即,一行人耽误不得,且村中确信无邪煞作祟的迹象,蓝忘机拜别村民,便前往江澄所在驻地。
谁知,人还未见到,除了一些正在奔波的江家门生,蓝忘机活像进了乱葬岗一般。带着泥土的尸体一排排躺了满地,足有数百具之多,场面极度震撼。
有的尸体还新鲜,除了脸色灰白,身上衣着都还完整如初,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看便知,几乎像只是睡着了一般。而有的早已烂成了一幅白骨,残破腐烂的衣料松松地挂在骨架上,生前何人更无从知晓。而还有的烂了一半的,成堆的蛆虫摩肩接踵在尸体上蠕动,远看还以为尸体上开了一朵朵随微风而颤动的白花。要么断手断脚,要么肠肚破裂,脏器外露,黄澄浑浊的尸水流了一地,引得各种虫子,乌鸦趋之若鹜。
烈日下,整个驻地散发令人作呕的气味,蝇虫嗡嗡之声响彻不停。几名蓝家门生已是忍了又忍,看到白乎乎的蛆虫再也忍受不住,全然失了雅正之态,蹲在一旁呕吐不止。
蓝忘机也被这骇人的气味和一望无际的尸体折磨得喉头发紧,一阵阵往外泛着一股气。他忍无可忍,以手袖掩鼻,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绕过这些流着浑水的尸体,往里走去。
远远地便听到了魏无羡同江澄的声音。
魏无羡道:“江陵的炸藕园实在是太好吃了,你真不要尝几个?”
江澄的声音有些闷,明显是捂着鼻子的,他哼道:“魏无羡你究竟是有什么毛病,我臭的都快昏厥了,你居然还吃得下去。”
魏无羡笑道:“尸臭比这厉害得多的地方我都呆过,照吃照喝,你这体质,太弱。”
江澄怒道:“滚!吃不死你!我说,你到底要搞什么鬼,别温狗还没杀,自己就先被臭死毒死了。”
魏无羡道:“哎,不急不急。先吃饱喝足,我保证让温狗怕了你。”
江澄道:“鬼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告诉你……”
江澄话说一半收了声,只因他看到蓝忘机一行人正朝他们走来。魏无羡正靠在一棵树下,一只手上端着一个盘子,另一只手捏起一个藕园子往嘴里扔。眯着眼睛嚼的正香时,听见江澄蓦然地头截住,也睁开了眼睛。循着江澄的目光看了过来,正在大嚼特嚼的嘴骤然僵住,他呆呆看了蓝忘机一瞬,随即有些躲闪地移开了目光。
蓝忘机在听到魏无羡声音的那一刻,捂住口鼻的手早已放下,心中翻腾不止,驿站内二人不欢而散的场景浮上眼前,心脏猛跳之余还有些许尴尬,可方才踏过的茫茫尸骸,再一次让蓝忘机心入谷底,茫然失措,震惊之余,怒气也生。他驻足片刻,凝望也在看着他的魏无羡,刺鼻的尸臭悄然告退,只剩下蓝忘机那颗撞得胸腔疼痛不已的心脏。蓝忘机阖眼呼出一口气,抬脚朝魏无羡走去。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