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白氲听从医嘱,将宋絮棠交给她最信任的楚念。
医生说宋絮棠需要接触外面的世界, 楚念每天都会带她接触人群。
青空之下, 余晖袅袅。
她带着宋絮棠在街上逛着, 给她买路边的糖葫芦,带她去游乐场。
宋絮棠吃着糖葫芦围着她转, 笑的特别灿烂,那张笑脸真想让人留住。
“念念……好好吃呀。”白裙在半空擦过边隙,宛若一只快乐的蝶。
“阿棠,你别乱跑, 乖哦。”楚念追上去用纸巾给她擦汗。
宋絮棠抓住她的手, 笑嘻嘻的两人冲进人群里, 开心的像两只精灵。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路边。
越白氲透过车窗望着那欢快的二人,嘴角绷紧,脸色极为不悦。
在她面前要死不活, 疯疯癫癫,在楚念面前瞬间活过来一样,这女人对她疯, 对别人还能笑的这么开心。
“小姐, 还要继续跟着吗?”
“跟上去。”
宋絮棠在饰品店四处看, 她眼睛一亮, 看到一只草莓夹子, 来到楚念面前,夹在她的发中。
“漂亮漂亮!”
楚念无奈的笑,摸了摸她的头, “好了,你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我给你看看。”
“你喜欢的。”
“我喜欢的你就喜欢吗?”楚念微笑。
“啊。”
楚念看着琳琅满目的饰品,从里面选出一只粉色的布娃娃,“给你。”
宋絮棠接过去,低着头看着,“可爱。”
“你喜欢就好。”
—
“絮棠,你还记得这里吗?这是你的家,阿嬷回老家了,家里没有什么人。”
楚念牵着宋絮棠的手看着这座空空的宅子,门前种着些许花花草草,她不知道当初的宋宅是什么样子,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颓圮。
宋絮棠抬头望着自己的家,很多回忆涌上脑海,跟爸妈在一起的日子,上学的日子,很多的时光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念念。”她低低唤了她一声,走进去来到自己的房间。
楚念见她还熟悉这里,心里又惊又喜,“你记起来了对不对?”
宋絮棠慢慢走进宅里,来到阳台,几盘吊兰垂挂,盛开的茂盛,她走到自己的房间,从小睡到大的闺房,有着她许许多多童年的快乐。
好想回到那个时候,那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念念。”
楚念呆呆凝视她,沐浴在光里的宋絮棠,很美很美。
她回头对她露出微笑,似是释怀,“谢谢你。”
她愣了一下,“阿棠。你是不是想起我了?”
宋絮棠看着她,点头:“我一直记得你。”
“真的,你真的记起我了!”
楚念抱着宋絮棠激动语无伦次,“你记得我了。”
宋絮棠心有不忍,微微垂下睫毛,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闭上眼睛。
轻轻的依偎在一起,也是离别的方式。
【宋絮棠,如果给你一个人生,你想做什么人。】
【我啊,想做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活在没有越白氲的世界,好好的生活。】
—
越白氲的车一直停在宋宅外,她望着走出来的两人,目光微顿。
宋絮棠拉着楚念的手,开心的说笑,二人之间特别和谐,宋絮棠完全不像当初疯癫的样子。
她神色微转,难道恢复正常了?
果然一个楚念就能把她打回原形。
“你今天想吃什么,回去后我做给你吃。”
宋絮棠跟楚念走出来后,二人在路上走着,楚念见她清醒整个人高兴的不知该说什么。
“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好开心,你认识我了。”
“傻瓜,你是楚念,我怎么会不认识。”
“那你还记得这段时间的事情吗?”
“记得。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楚念眨着眼睛,“什么秘密?”
“我以后要去过另一种生活,谁都羡慕不来的生活。”
“那你要去哪里。”
“嗯…我想想。”
两人牵着手聊天,突然一辆车从十字路口穿过,这一带没有红绿灯,宋絮棠见到那车如同闪电飞快的驶过来,惊的大叫一声:“小心!”
千钧一发之间,她瞪大眼睛,猛的把楚念推了出去。
砰的一声。
宋絮棠来不及躲闪,像一只鸟被撞飞出去。
摔在地上。
楚念跌在一边,痛的皱紧眉,看见地上一滩血,呼吸发紧,大声道:“阿棠!”
越白氲听到声音,什么也没想,打开车门看见十字路口停着一辆面包车,车主已经撞晕过去,车不远处躺着一个血淋淋的人。
“棠儿!”她心口一颤,快步走过去。
风吹起她的衣角,心仿佛被人碾压后的痛,她的眼角有些湿意。
宋絮棠骨头碎裂了般,爬不起来,胸腔里不停地泛着呕心,有血从嘴里吐出来。
越白氲心脏在胸口狂跳,猛地抱住她,“棠儿撞到哪里了?我们现在去医院。”
宋絮棠眼睛有些模糊,还能辨别谁的声音,她嘴里有血,脑中懵懵的。
缓缓伸出自己的手,一滩的血腥,骤然让越白氲面色一怔。
她将手盖在她的手上,轻声说:“越白氲,你跟踪我。”
“怎么这么多血……”越白氲看着她鼻孔里也在冒血,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宋絮棠疼的浑身都在抽搐,额角的血管凸起,唇瓣被她咬出血来,触目惊心。
楚念面色慌张的跑过来。
“宋絮棠!”
宋絮棠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她靠在越白氲怀里,艰难的干笑几声,道:“越白氲,我要死了是不是。”
“说什么傻话,我带你去看医生。”
“……来不及了,我好像不行了,我要去你永远都抓不到的地方,真好…你再也没办法关住我了。”她瑟缩一下,疼的浑身汗淋漓,抽筋拔骨般,每说一句话就像被刀子剐,疼的她呕吐不止。
眨眼间,耳朵鼻孔嘴巴滚出粘稠的血,腥味蔓延在空气中。
宋絮棠失神的望着天空,那穿透云层的一缕金色光线。
她嘴角含着笑,睫毛湿糯漆黑,柔声说:“春天真美,可惜你我看不到了。”
“不要说傻话。”越白氲搂着她,不敢用力,她的身上全是血,像碎裂的木偶,让她不知该怎么抱她,才不会弄痛她。
好像她不保住她,怀里的人随时会飞走。
“别怕棠儿,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
宋絮棠眼睛通红,哽咽着吐出几口血,她的眼睛渐渐黯然失色,有怨有恨有不甘也有不舍,清泪从眼敛滚出,无声滑过脸庞。
她贴着她的耳畔,长发沾了腥味,缓缓闭上眼睛。
越白氲的心跳,从未有过这般波动。
“有我在,你不会死,我带你去医院,我不会让你死的!”越白氲立马将她抱起,每走一步血滴滴的溅落尘埃,只要带她去医院,一定没事了,流再多的血,也不会有事。
越白氲心口顿凉,唇色浅淡,牙齿打着颤,哑的说不出话,“你不会有事的,宋絮棠你敢死,我挖了宋鹤的墓,也不会放过你们一家,你欠我,你们宋家欠我的,这辈子都要你来还。”
宋絮棠手环住她的背脊,手掌颤抖着拂过她的背脊,落下一串泪痕,一声无言的低喘:“你啊……”
越白氲脑中一片空白,脚步乱成一团。
然而没走几步。
耳边有风,吹起她的长发。
怀里的人唇色血红,痛苦地抽搐一下,阖上了眼睛,手渐渐从她的背脊上滑落,了无声息。
越白氲身体猛的一震,瞳仁瞪大,呼吸声急促细微。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唇瓣动了动,似乎有什么从胸腔破口而出。
“不…不要这样——”
清冷的医院,处处灌着阴沉沉的气流。
医生站在旁边,很是可惜道:“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胸腔大出血,血管破裂,心脏骤停,已经没有生命体征。请节哀。”
楚念看着被躺在白色床单上的人,眼睛通红。
她捂住唇,抑制不住的哭出声,“她不会死的,刚才她还跟我有说有笑,这不是她!”
江静娴闻声赶来,站在一边看着悲戚的一幕,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抚。
“念念,人死不能复生。”
越白氲眼角泛红,盯着面色灰白的女人,失色的摇了摇头,扯住医生的衣服,尖锐道:“我要你救她!你不是医生么,你跟我说她死了是什么意思!”
医生被她的眼神吓得不敢动。
“我,我真的尽力了,请你冷静点。”
“滚,都给我滚!”她走到宋絮棠面前,怒气大发,已然失了心智,无法冷静。
楚念凄然道:“越白氲,呵呵呵你才是最可悲的人,她被你弄丢了,你知不知道!曾经被你呵护在手心的女人,无论你多残忍对她,依然选择停留在你身边的,希望你回头是岸,现在死了,她死了!”
越白氲瞳仁瞪大,一瞬地痛的无法呼吸,咬住唇边,脸上透明的的水线肆意的划过,她扬起脸笑声似无力崩塌的哀嚎。
她跪在地上,抱住刺痛的头颅,悲痛地张了张嘴,喘不过气的濒死感,歇斯底里地将无法言语的痛苦,顷刻爆发。她的额角青筋暴起,细胞吞噬着血液,摧残着她坚硬冰冷的心。
“宋絮棠,你是最残忍的刽子手,你既然恨我,怎么能轻易放过我,我不要这样的结果,我不信,我不信——”
楚念抽噎着说:“哪怕最后,她挺着一口气,都不愿再多给这个世界一份念想,你把她毁的彻彻底底。”
这世上——再无宋家大小姐宋絮棠。
那个被人嘲笑,埋藏于尘埃的一个女人。
【棠儿,你喜欢这样的我,值得吗?】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我愿不愿意。】她在树下笑的比三月桃花还要灿烂,说着让人心动的话语。
越白氲回忆以往,再也抑制不住地又哭又笑,疯掉了一样。
天边夕阳西落,太阳渐渐下山。
玻璃窗外余晖,笼罩着袅袅青烟。
阴凉的空间。
越白氲强忍着颤栗的身子,一条水线滑过她的清丽轮廓,许多的悲伤哽在心头。
她低头,在她冰冷的唇上吻了吻,泪滴落在她脸上,一遍遍的抚摸她的脸,哑声道:“你不会死的,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你那么恨我,该报复回来,你醒醒啊。”
越白氲将脸埋在她的怀里,“棠儿,我把你的一切都还给你,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只你活过来,活在我的身边,你能听到么,你睁开眼睛啊——”
医生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带死者进太平间,看见病房里这一幕,彻底惊住。
越白氲几乎疯掉了般,抱着那具渐凉的尸体不停地哭,不停地在她耳边小声说话,说了又短促的笑了,露出弯弯的弧度。
似乎无论天有多高,她的声音无论隔着多远,她的低喃细语都能被怀里的人听见。
这位越总裁大概也跟着疯掉了,人都死了还不放过,是有多恨。
所谓这人死如灯灭,时光荏苒,再大的苦愁深恨。
也该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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