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新上。
云微没有留宿宫中, 而是又回到了长公主府。
一下马车,就见到一个身影急急地等在那里。
“郡主?”
叶楠连忙奔了过来。
阴妙容看着叶楠一脸急色, 柔顺道:“那我就先离开了,姐姐。”
她一离开, 叶楠就如蹦豆子般急速道:“郡主,不好了, 之前孤风突然找到我, 说……”
云微打断他,问道:“这是你的事情, 为何要找我?”
叶楠一怔。
因为这件事他没有办法解决,而且他知道薛琅与云微有些交情。
云微缓声道:“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事情。”
她已经决定要和薛琅以后互不干涉、划清界限。
无论这时候薛琅出了什么事,只要他不是死了,她根本不想去管他。
叶楠唇颤了颤, 他像是明白了云微的逻辑。
也是了, 云微如今还是高高在上的清湘郡主,薛琅他……
清湘郡主为什么要去管别人的事情?
他白着脸离开, 云微内心却犹如一泊镜湖, 忽然被他投入一颗石子,乱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回到室内, 静静地,一言不发。
阴妙容看着她,忽然道:“姐姐,我很少见你这么犹豫的时候。”
她柔柔笑了笑,意味不明。
“我以为姐姐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如果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你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一步。”云微答她。
阴妙容靠近,一双黑白分明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云微,手指轻轻拂过她脸颊。
“姐姐,你连害怕时都这么美。”
她喃喃道:“你在怕什么?”
“兴许是因为,我把他们如今的落脚处告诉你之后,那么凑巧,永仪长公主也知道了。”
阴妙容一顿,她眼中泪光闪烁,似乎被伤到了心。
“姐姐,你又怀疑我了……”
“是你不怕我了。”云微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两人面对面跪坐。
云微比阴妙容高了半个头,气势上有一股无形的压迫。
“这一世,从第一次见到你,你就一直怕我,怕我因为之前的恩怨,杀了你。可现在,你不怕了,为什么?”云微道。
阴妙容道:“姐姐也太过分了,我一直敬畏姐姐,姐姐难道心里不知道?如果只是厌恶了妹妹这张脸的话,妹妹大不了不在姐姐面前露面了。”
“又出现了,”云微轻轻叹息一声,拾起她肩膀前一缕黑发。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一旦你有了新的靠山,你就那么容易得意忘形。”
“以往你谨慎小意的时候,你绝对不会把头发放在能让别人触手可及的地方,也绝不敢这么盯着我的眼睛说话。入宫前,你还不是这个样子,并且你曾在宫里与我分开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你是见到了谁,才让你这么有底气?”
阴妙容脸色渐渐白了起来,她似乎是有点不甘心,心头泛起另外一种恐惧。
太可怕了,这个女人。
她竟然都猜中了。
她果然不能对她放松警惕。
恐惧一上来,阴妙容不自觉就偏过了视线,不看云微。
这是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习惯,一旦底气没有那么足,她根本没有勇气去注视云微的眼睛。
她勉强笑道:“我不过是见到了陛下……不,是见到了卫劭皇子。”
她羞涩地低头笑了笑,“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第一眼见到我,眼里就有光,姐姐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跟着我的婢女,我确实见到了他。”
她红着脸的样子,娇羞极了。
又来了。
云微心想。
阴妙容还是一厢情愿地觉得云微喜欢卫劭,所以她觉得这样能恶心到云微。
云微放开她,笑了笑,“你知道卫劭为什么喜欢你吗?”
阴妙容微微睁大眼睛。
云微笑而不答。
这一夜也许就要过去,可长公主府的门,又被敲了起来。
门房只见到一个高大男子抱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黑着脸看着他。
两人无凭无证,就要去见清湘郡主,门房自然不肯让人进。
小女孩气的牙疼,突然脑筋一动,想到了什么。
她吹了一声口哨,在门房惊讶的目光中,一只浑身碧绿的鸟儿突然飞入了长公主府。
“郡主!”觅香走进来,一脸古怪道,“郡主你看!”
她抬起手臂,手臂上正是一那只云微曾亲自送给薛昀的翠鸣鸟。
鸟儿两颗芝麻大的眼睛看着她,眼中水润润的。
云微忽然想起了薛昀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
真正见到眼盲了的薛昀,和想象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待客的花厅里,薛昀扶着孤风,走到云微身边,哭着求她。
“郡主姐姐,阿兄突然不见了,阿昀不知道去找谁,可阿兄说过,整个玉京他最信任的就是你。”
她因为看不见,走到她身边时,被她的裙摆绊了一下,险些一下子倒在了她身上。
宫灯照亮下,她大大的眼睛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与此同时,那溢满的眼泪犹如一颗颗的明珠,砸在了云微的心头。
云微扶住她的手,碰到了她手心薄薄的茧。
这是薛昀练画练出来的茧。
薛琅跟她说过,薛昀以前身体不好,家人都不敢让她出去玩耍,可她向往外面的风景,于是她没有办法时常出去,就把外面的风景记录在画上。
可现在,她连外面的风景都看不到了。
她再也不可能当一只无忧无虑的鸟儿。
云微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心中一阵阵发痛。
其实她自觉可以与薛琅划清界限,是因为她不觉得自己欠他什么。
可薛昀又不一样,事情是陆攸年做的,可包庇陆攸年的仍然是她。
孤风看她仍然没做决断,心中着急。
他跪倒在云微身边,奉上一玉盒。
“少主说这东西是等着他回朔方后再赠给郡主,如今看来,若是少主没有命活下来,还是现在就给郡主的好。”
云微接过,打开玉盒。
里面安然躺着一块玉佩。
忽然一震。
这又是一件薛琅曾经送给她的东西。
那些过往,似乎从来不曾逝去,一直留存在她心间,纠缠不放。
她深呼吸一口气,道:“你们说他失踪,可有什么头绪?”
孤风见她松了口,连忙道:“有人曾在那里见到永仪长公主府马车的徽记。”
“永仪姑姑?”云微想起了这两人上一世就不对付。
她微微揉着额头,似乎有些烦恼,如今是深夜,她还在晋阳长公主府,不是随便就能出去的。
她需要找人。
可现在,能够不引起晋阳长公主怀疑地带她离开,又可以顺理成章进入永仪长公主府的人是谁?
她转了转,把随身带的香囊扔给孤风,对他道:“你拿着这个,去左大街陆府。”
陆府。
孤风说明了来意,陆攸年把玩着手中的那个香囊,啧啧叹道:“上次打亲哥那么凶,现在有事情就来找我,真是无情啊小鹤儿。”
他身边的老仆道:“郎君无事,最好不要再陷入这种纠葛中了。”
陆攸年道:“老乌鸦,你怎么那么多事?”
被称作老乌鸦的暗卫首领夜鸦气得,“我怕是郎君忘了你上次是怎么病的了!”
听着这主仆二人的对话,孤风心中捏了一把汗,总觉得怪怪的。
更怪的是,他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陆攸年主仆二人,却不知为何,这两人给他一种很奇特的熟悉感。
竟像是危险一般。
他抬头多看了陆攸年一眼,其实陆攸年漂亮的脸确实很吸引人,但绝对没有那种薛琅那种锋芒毕露的锋锐感。
陆攸年察觉到了孤风的视线,漫不经心笑道:“看你个鬼啊,你该不会又是个死断袖吧。”
孤风:“……”
呕——他刚才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才以为这么个吊儿郎当的人危险吧。
陆攸年嘻嘻笑道:“既然露出这种表情,就肯定不是本郎君最厌恶的断袖了。不过既然是妹妹要做的事情,哥哥就算是赴汤蹈火也要为妹妹做啊!”
“说吧,小鹤儿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了,她说要怎么做?”
孤风撇了撇嘴,也不知道郡主为何要相信这么个花言巧语的家伙。
然而两刻钟后,陆攸年亲自去了一趟长公主府,在孤风目瞪口呆的目光下,顺利忽悠完了晋阳长公主。
亲自把云微带了出来。
与此同时,永仪长公主府。
永仪长公主胸口起伏,因为薛琅的话又惊又气。
她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有人居然敢在她面前骂她“贱人”!
她因为气又犯了咳疾,悠长绵软的丝竹声里,她越咳越急,声音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那乐器声。
她脸涨得通红,尖锐的带着华丽甲套的手指死死对着薛琅,气的脸都扭曲了。
“若不是因为你和赵郎有几分相似,本宫现在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薛琅啧了一声。
撕破脸了就不说“妾身”了,开始端着长公主的架子了。
他踩着案几,跃上了高台。
正在跳舞的舞女们惊作鸟兽散。
薛琅端正地跪坐在台前,然而他神色如此慵懒,甚至带着一丝恶意。
“你把我当你死去的夫君。”
他突然划过琴弦,琴弦发出刺耳地一声利响。
“那我便当给你看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突然有点肠胃炎的症状,差点住在洗手间里了。一更慢了些,二更字数会少一点。感谢在2020-04-29 22:55:07~2020-04-30 22:3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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