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第七十九章

    莫予冬坐在床边，低头俯视着半跪在她跟前的温燃, 眼眸闪动了好久, 终究还是问了出口。

    “和许如荔有关吗？”

    “嗯？”这次轮到温燃愣怔了, 他只想着蒋非的事儿, 完全没想到莫予冬是误会到许如荔身上了。

    “我说，你那天突然改变主意不分手了，匆忙和我领证，是因为你前女友吗？”莫予冬原本一直藏在心里，不想说出来让温燃难办的, 只是现在的局面万好时机错失难逢, 不问清楚都对不起她自己。

    听到这个温燃忍不住笑了起来，别的不说这个他完全可以保证没有隐瞒，于是回答地无比敞亮, “和许如荔没有关系, 我发誓！感情方面你尽可以放心，不止是她, 和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关系。”

    莫予冬审视地望着温燃, 温燃则毫无顾忌地回视着她的眼睛, 目光炯炯有神自信且开心, 显然没有撒谎。

    刚才冠冕堂皇的告白她可以不相信, 但是现在温燃的誓言, 女人的第六感明确地告诉她不用怀疑。

    “好吧，你先起来，我相信你了。”莫予冬抹了抹眼角, 伸手拽了拽他扶他从地上起来，同时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趁机提出要求，“我相信你，你也原谅我好不好？我也不是故意骗你的，要不是那天意外出事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的怀孕了。”

    莫予冬带着哭腔的声音绵软，温燃听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起身的瞬间就将人紧紧拥入了怀中，“是你该原谅我才对，要不是我混蛋，你也不会差点……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嗯嗯。”莫予冬重重点了点头，这样的结果她求之不得，“我们彼此都不要计较了，以后也都不要隐瞒对方了。”

    尽管最后是真怀孕了，但是欺骗温燃的事儿也一直压在莫予冬心里难受，或多或少总是有些心虚的，借此良机说出来了是好事。

    所以不存在她跟温燃闹的心思，也没想过怪罪什么的，她都做了那样的事，两厢原谅才是最圆满的结局。

    “对，坦诚相待，以后有什么不许藏在心里，都直接说出来，说出来才能解决。”温燃很赞成莫予冬的说法，自她刚刚坦白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就已经选择了原谅，能解决以前的心结对双方都是好事，因此他直接问道：“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为什么你会误会那天的事儿和许如荔有关？”

    此时的氛围真的很好，莫予冬倚靠在温燃的胸膛，就直接坦荡荡的说出来了自己的心事，“那天蒋非回国了，我看到你接了个电话后很生气，然后就张口反悔不分手了要跟我领证，去你家拿户口本的路上我就上网查了查，查到了蒋非和许如荔有过绯闻，我还以为是蒋非拿你前女友的事儿说了什么话刺激你了。”

    温燃听到“蒋非”的名字就心脏收紧，还好莫予冬低着头趴在他怀里注意不到他的神情。他慢慢呼吸着将情绪恢复，平静下来后摸着莫予冬的头，淡淡道：“你想多了，蒋非确实是刺激了我，不过是别的事儿。他们约会是你情我愿，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再说了许如荔早已经嫁给了别的男人，我也已经走出来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和以后更重要。总之，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事就直接问我，不然憋在心里多难受，知道了吗？”

    “知道了，你也一样，以后要是还有像是通话录音的事儿也摊开了跟我讲明白，别再突然说什么离婚，我经受不起第二次这样的打击了。”莫予冬闷闷地回道，算是示弱性地敲打温燃。

    至于许如荔的那段感情温燃到底有没有真的走出来她不介意，温燃愿意走出来这个态度就是好事，她也有自信能让温燃全身心地进入这一段新的感情。

    两个人静静坐在床上，心事吐露出来无比地放松，温燃半抱着莫予冬各自发各自的呆，脑袋里放空什么都不去想，感觉还是挺美妙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们才从宇宙的尽头回来，还是莫予冬问起了燕姐，他们才意识到话题早就跑偏到没影儿了。

    “温燃，你说燕姐她要是坦白交待，拿出证据配合警方剿灭了贩du团伙，应该算是有功吧？能不能减刑？我觉得怎么都不可能死刑那么严重吧，你法律了解地比我多，大概会判多少年？” 莫予冬边思索着边问了出来，知道雷天明是大毒0枭后她已经放弃了燕姐无罪的可能性，但是她真的太可怜了，还是希望她最后结果能好一点儿。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判刑倒还是其次，难办的是她牵扯的人物有点棘手。”温燃眯了眯眼，对燕姐的未来不是很看好，莫得感情地分析道：“她是雷天明的情人，而且据说她还是雷老大唯一心爱的女人，所以为了得到她不惜撞了她全家，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燕姐忍了差不多六年，现在敢跟警方联系报仇就说明她已经掌握了雷老大足以致命的证据。先暂且不论那些证据最后能不能管得上用，就说雷老大这个人，贩du集团的大头目，背后涉及的利益关系更为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怎么想都难办，要么不进局子，进去就必须死。雷老大要是进去了，他都得死那燕姐这个手握证据的人黑白两道儿能饶得了她吗？雷老大不死的话倒是还有可能保她，但是大仇不报她会甘心吗？经历了这次告密雷老大的手下又能容得下她吗……”

    温燃简单讲了下，莫予冬光是想想都一阵心寒，瑟瑟地问：“你是说，燕姐会死吗？”

    “你别害怕，这都不一定，还得看最后结果，要是一凡能尽快把她妹妹救出来就好办了。”温燃没跟莫予冬说得太明白，他对雷天明死不死没有什么执念，更在意的还是燕姐手里的证据，只要能扳倒幕后的大boss老袁头儿一切都将不是问题。

    “希望燕凌一切平安，不然上天也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莫予冬双手合十祈愿，感慨地叹息了一声：“我本来觉得自己够可怜了，没想到世上可怜人千千万，跟燕姐燕凌她们一比我都算超级幸运的了。”

    莫予冬乖乖的样子惹人怜爱，温燃轻轻揉了揉她的头，暖心地安慰道：“还是那句话，先苦后甜，你前面苦都吃够了，后面只会越来越甜。”

    “但愿如此吧，如果我后面真的有好运的话，我愿意将运气分给燕姐一半。”莫予冬很悲观地说道，真心期望燕氏姐妹俩后半生幸福顺遂。

    温燃看她这个样子如此挂念燕姐，这才终于想起来跟莫予冬说见面的事儿，于是认真问道：“如果你想见她的话，我可以安排燕姐过来这里跟你见——”

    令人意外的是，莫予冬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摇头道：“我不想！不见！”

    “为什么？你不是很担心她吗？”温燃十分地好奇。

    “我是很担心她，也真心期盼她好，但是这不代表我想见她。”莫予冬怅然地回道，语气很是诚恳：“我们俩的情分早就到头儿了，之前欠她的也早在伽蓝那夜彻底还清了。至于晋江里她向你求助帮我，我也嫁给你求你帮她了，这是我最后能做的。所以温燃，求求你和你的朋友一定要帮帮她，燕姐真的很可怜，但是见面就不必了，我从没想过跟她再见面，我们没话说了，见面只有陌生和尴尬。”

    没想到莫予冬会是这样一番说辞，本来没达到目的温燃该遗憾的，但是听到了她如此坚决的拒绝竟然心里无比地开心和畅快。

    “好，不见！”

    释然，彻底的释然。

    就连温燃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何，总感觉莫予冬这一刻又和记忆里的她重叠了。

    周南自以为的“白月光”忽悠只是其表，温燃对莫予冬念念不忘，更深层次的还是她有让他难忘的本质。

    那就是爱憎分明，不受世俗限制的随心所欲，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却又能保持自己的善良……

    温燃是羡慕莫予冬的，因为他做不到她那样，他身边的人也做不到，所以发自内心地渴求。

    养父那个鬼样子养母还一次次无条件的原谅，他那么讨厌他还是要为了养母为了孝顺的道德一次次妥协。

    每每回想到几年前莫予冬的敢死无畏，温燃都会羡慕又自卑：他抑郁到崩溃都还被人世所困。

    放不下地太多，无法说服自己不负责任，怕好不容易找到他的亲生父母伤心难过，怕重病的养母无人赡养……

    温燃的确是有心理问题，他的想法根本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理解。

    周南一直用世俗道德要求他做个合格的温柔绅士，殊不知温燃最讨厌的就是被这些条条框框所约束桎梏。

    他知道温燃反感莫予冬是因为她没达到心中完美女神的标准，却不知道温燃最在意的那点就是莫予冬的圣母和没有原则。

    莫予冬帮不帮燕姐都不是问题，因为温燃真正想要的只是她心里能够通透明白，跟“坏人”划清界限……

    在温燃的内心深处，伤害了莫予冬的都是坏人，就算是燕姐可怜也依旧改变不了害人的事实，她依旧是个恶人。

    温燃自己做不到和养父养母彻底划清界限，所以将希望寄托在了莫予冬这个敢爱敢恨的人身上。

    故而在莫予冬没有因为求情而心软，坚决要求依法惩罚莫家人争取公道时他会激动开心，全心全力地帮她打官司。

    也因此在莫予冬糊涂地背弃原则帮燕姐撒谎欺骗时心生反感，如今又在她恩怨分明地诚心帮忙却不想见燕姐时重新释然。

    温燃没意识到这些想法，他也不愿意去探究自己的内心。

    他只需要知道，莫予冬还是原来的那个她就够了。

    善良却又不圣母，爱憎分明有原则，敢爱敢恨不记仇……

    女神光环重新戴起，温燃再看向莫予冬的眼神都变了。

    ***

    尽管知道梁衡周南他们想让莫予冬跟燕姐见面的目的，但是温燃最终还是决定遵从莫予冬的心愿，不见。

    他知道如果说明了燕姐手里证据的重要性，求莫予冬去做说客的话她肯定会答应，但是他没有，连提都没提。

    让莫予冬说服燕姐交出来证据本就是他们的奢望，现实只要想想都知道，救不回来她妹妹燕姐绝对不会松口。

    更何况燕姐本来的目的就是想找警方合作报仇，因此保证了燕凌的安全她就会主动配合交出证据。

    所以关键还是救出燕凌，温燃觉得实在是没必要让莫予冬徒增困扰。

    思来想去，他准备亲自去会会燕姐，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为何那么想要见莫予冬？

    梁衡之前说燕姐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温燃这次问了，才知道她原来就在离自家没多远的梁家四合院儿里藏着。

    还真的是安全，全北城都没几个人敢来这条街闹事儿，就是雷老大他们背后的保护伞老袁头儿也不敢直接去梁衡父母家里搜人。

    温燃和梁衡商量好，第二天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去了他家，很顺利地见到了燕姐。

    和上次去酒吧见到的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不一样，素颜的燕姐很年轻，他差点都没认出来。

    “很惊讶么？燕凌，不是，小冬她难道没告诉过你，我其实也就才二十八岁。”燕姐看到温燃没有一点拘束，熟练地点了根烟抽了起来，平添几分成熟老辣，这才又和温燃记忆里的酒吧老板的形象重合。

    温燃看见她抽烟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用手挥了挥烟雾，颇有点不耐烦：“予冬她身体还没恢复，不方便见你。”

    “是她不想见我吧。”燕姐语气很平静地说道，眼神一瞥满是了然，唇角勾起带着嘲意。

    温燃很讨厌她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更不喜欢她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态度，直言道：“她念着你很多的好，也求我尽力帮你一把，对你们姐妹俩也是真心祝福，但是她说你们的情分到头儿了，见了面只会尴尬。”

    “是会尴尬，毕竟都闹到那份儿上了，见了面都不知道说什么。”燕姐抽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神情不甚分明。

    空气沉默地温燃都尴尬地想走了，燕姐却突然冷不丁地说了句：“我如果说我是在保护她，你说她会相信吗？”

    “她”自然就是指的莫予冬，温燃疑惑地看向燕姐，她却又兀自抽起了烟，等她开口又是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打扮成那样吗？”

    “酒吧老板身份需要？”温燃随口猜了一句，觉得那种地方鱼龙混杂要老成一点儿手下人才会听话，外人也不会欺负她砸场子。

    “你想的都不是，我有雷天明当靠山，谁敢欺负我？”燕姐像是真的能听到温燃的心里话一样直接否定了，然后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说道：“因为雷天明喜欢我素颜清纯的样子，我就非要浓妆艳抹打扮成老女人恶心他。”

    温燃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沉默不言，燕姐也不在意，笑完了继续接着自言自语：“他说他爱我，爱到不能自已，作为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毒枭老大居然做到了只有我一个女人，可是我恨啊，他越爱我我越恨他……”

    温燃知道燕姐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说给莫予冬听的，因此用心记着，并悄悄打开了手机录音。

    如莫予冬所说，燕姐是个要强的人，并不想跟任何人卖惨，说起来都是很平静地三言两句带过。

    燕姐，即当初的燕轲，彼时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虽然一直被雷天明纠缠，但是家里车祸事发时并不知道就是她这个追求者一手为之。

    父母身亡，妹妹成了植物人，自己的职业前程也被毁了，走投无路的她只能去求有钱有势的雷天明，出卖身体给妹妹续命。

    虽然江湖人称雷老大，但是雷天明这个人其实很年轻，长得不帅但很有人格魅力，燕姐终于还是沦陷了，自以为拥有了爱情。

    可就在爱得最浓的时候，她怀了孩子正准备告诉他这个惊喜，居然意外地发现了雷天明是贩du集团头目雷老大的秘密。

    原来当初她父母惨死妹妹不幸植物人的那场灭顶之灾地车祸居然是雷派人撞得，为了追求她就让她家破人亡。

    他当初也不爱她，之所以那么做就是为了摧毁她骄傲的自尊，让她臣服于他，走投无路主动求他，以满足他恶臭的控制欲。

    自此燕轲就发誓要报仇雪恨，狠心打掉了孩子，然后开始偷偷搜集雷天明的违法犯罪证据，不弄死他不足以安慰她枉死父母的在天之灵。

    “等到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年了，可不可笑？我跟杀死我父母的仇人同床共枕了足足两年我才发现，真实太滑稽了，哈哈哈哈哈。”

    哈哈大笑完后，燕姐几秒钟收敛了表情，直勾勾地看向了温燃，“我是真心把小冬当亲妹妹待的，遇到她的时候她才十五岁，我妹妹车祸的时候也是十五岁，看她挺可怜，我就想啊，对她好一点儿，就当是对我沉睡不醒的妹妹好一点儿。我想把她保护地好好的，都说酒吧这种地方是大染缸，我就偏让她出尘不染，可是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呢？”

    莫予冬说曾经不小心发现有人威胁燕姐在酒吧里进行不法勾当，燕姐的话能和她对得上，差不多一年半前，燕姐搜集证据时有些行为被怀疑了，雷天明的手下就让她贩du表忠心。燕姐说不止是这样，因为她那么照顾在意莫予冬，那些人就想让莫予冬亲自去交易。

    “那时候我其实关键证据一点没找到，我妹妹也还躺在医院里没醒，我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只能将小冬狠心推开，让她离我远点儿她才能安全。她一直记得有次我替她陪男人睡了，其实我最后陪得还是雷天明，雷天明地占有欲惊人，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碰我？我稍微耍了点儿手段，他那个眼馋小冬的烦人的手下我就再也没见过。你告诉小冬，那天我身上的伤也是雷天明搞得，跟她没关系，我就是为了找个理由跟她闹崩，好把她从我那儿赶走，别掺和进去这泥潭。”

    可是最终干妹妹比不过亲妹妹，燕轲就算是对莫予冬好，在燕凌面前也只是个替身。一如温燃所料，燕轲就是想利用莫予冬搭上他们这条线，用雷天明和贪官私下贪污受贿走私贩毒的账本儿名单作为投名状，弄死雷天明报仇雪恨。

    最近几个月燕凌有清醒的迹象，燕姐自然是想赶紧解决了雷天明，然后带着妹妹远走高飞。可是雷天明背后有人，凭她一个小小酒吧老板根本没用，就算是掌握了关键证据没有关系也治不了他。

    温燃他们几个也早就是燕姐瞄准的利用对象，梁衡是商界奇才业内久闻大名，跟家里决裂的八卦传得甚是玄乎；卓一凡原来也是个浪荡公子哥儿，是因为警察女友缉毒死了所以恨之入骨当了缉毒警察，这也是能查到的事儿。

    又从雷天明口中听到过温家的名字，温父和姓袁的贪官是死对头，然后温梁卓周四家关系很好。所以一从梁衡和卓一凡嘴里听到了温燃的名字，燕姐就很容易就把几个人对上了号，派人一查果不其然。

    只能说上天相助，刚瞌睡了就给她送枕头。燕轲正想要和他们攀上关系好对付雷天明，梁衡和卓一凡就突然看上了那晚素颜的莫予冬了，而莫予冬喝醉了酒，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

    燕姐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莫予冬酒醒后想反悔，不行，威逼利诱她也要逼迫莫予冬去跟那个姓温的官二代睡一觉搭上关系，最好再怀个孩子。心狠就心狠了，就当是让她还了她当年的恩情。

    “小冬说得对，以前的情分都散尽了，我的恩情她也报完了，不见就不见了，谁也不欠谁的。不过听说你们领结婚证了，最后怎么着我也算是给她找了把保护伞，做了件好事，没有太对不起她，你说是吧？”

    燕姐终于熄灭了烟，转头看向了温燃，认真说道：“小冬是个好女孩，希望你好好对她，我本来想保护好她的但是没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