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两个人起了个大早, 从井里打起来山上的水来洗漱,井水冰凉冰凉的,漱完口后呵一下还能看到丝丝缕缕的白雾。本来曲逸起个大早还困倦着, 但是被这刺骨的井水一冰,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操,醒了。”曲逸把水拍在脸上,抹去了眼上的水, 呼出了一口长气。
段章进屋找了两条干净的毛巾, 拿着其中一条十分顺手地按到了曲逸的脸上,替他轻柔地擦去了脸上的水珠, 笑道:“洗漱完了就进来吃早饭吧。”
早饭是自家做的包子, 放在锅里温着, 包子皮薄馅多,一个个包得和小元宝似的胖嘟嘟的,猪肉切得很碎,肉末和洋葱碎糅杂在一起, 微甜不腻,过口唇齿留香。段章的二爷爷和二奶奶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起来了, 现在两个人一起去镇上赶集去了,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围着木桌子吃着还温热着的包子。包子很香,配上一碗白粥,不知不觉一人就吃掉了五六个。
段章隔着桌子看着曲逸问道:“好吃吗?”
曲逸点了点头,腮帮子被包子撑得鼓鼓的, 有点像偷吃了瓜子的仓鼠,随着咀嚼的动作,一下一下地动着。
段章了然,把粥往他面前推了一下:“那等我回去做给你吃。”
曲逸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喟叹道:“找个会做饭的对象还真爽。”
“赚翻了你。”段章抬眼笑看了一下乖乖端着碗喝粥的曲逸,忍不住打趣道,“什么都是我做了,那你干什么?”
“我?”曲逸沉吟了片刻,得出了答案,“我负责奖励你。”
话刚说完就被段章堵住了嘴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餍足地松开了曲逸,摸了摸嘴唇笑道:“不错,很有动力。”
曲逸懒得搭理他,吃饱喝足后,简单收拾了一下碗筷,就和段章一起上了山。
段章带着曲逸从小路绕上了山头,站在一片空地上举目望去,远处的山被雾气笼罩,清晨浓雾就像是从山头烧起来了一样。苍耸的山林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云雾随风飘动着,像是一片还在沉睡的远古生灵。
曲逸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山,云雾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搅动了起来,对着身旁的段章说道:“真好看。”
段章摸了摸他的后颈,回答说:“嗯,要是喜欢以后我们退休了就搬回来住。”
“这个再说吧。”曲逸权当段章是在开玩笑。
清晨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颜色,像是山和雾气染了色,云雾缥缈,一切都好似是浮在海上,脚下是翻滚的白色浪花。
雾随山走,缓慢却坚定。
曲逸看了一会儿,虽然觉得很美,却也没有忘记今天此行的目的,于是看过了瘾后就催促着说:“走吧,不是说去看看爷爷吗?趁着还没出太阳,赶紧走吧,不然要热死的。”
“知道了。”段章递给曲逸一件外套,然后拉着他的手走在无人的乡间山路上。
段老爷子的墓被葬在一片竹林里,这里还埋着他的父亲和母亲,还有些旁的亲戚。墓碑上都没有刻名字,光滑的石头后的小土堆上插着一些丧葬用品,白色的纸穗随风摇摆,发出“哗哗啦啦”的声音。昨夜下过了雨水,泥土还潮湿着,黄色的纸币洒在土堆上,湿漉漉地和泥土贴在了一起。
墓前的空地像是被人悉心打扫过,干干净净的,放着一个盘子,上面摆了几个水果。看样子是昨天有人来祭拜过了的。
段章拿出一方手帕,蹲在碑前仔细地擦拭着光滑的墓碑,一边擦一边碎碎念道:“爷爷,我是段章啊,好久没来看你了,你可别生气。我最近啊,挺好的,前几年和你说了不少没营养的话,你估计担心坏了吧……”
段章嘴上说着,手里的活也没停下,擦干净了墓碑后,又从裤兜里摸出了一盒玉溪,抽出来三根一起点燃了摆在墓前。
他说:“今天只准抽三根,可不许抽多了,你的肺不好,知道吗?”
曲逸站在他的身旁,低头看着沉默的墓碑和小小的土堆,忽然有些恍然。
深知鬼神之说不可信,人过百年后,不过一捧黄土,可是看着段章这样轻声和段老爷子说着话,曲逸突然觉得,也许真的会被已经离去的人听见呢?告诉他们现世安好,告诉他们不要留有牵挂,也许吧……
点完了烟,段章回头拉住了曲逸的手腕,拽了拽,一起跪在了段老爷子的墓前。
段章伸开手指和曲逸十指交握,看着冰冷的墓碑说道:“爷爷,我带人来给你磕个头,你认着点,这是曲逸,你孙媳妇。”
这一次曲逸没有反驳什么,只是顺从地跟着段章一起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磕了个头。
“我爱他,无关性别也无关其他,只是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做我都能高兴很久……我妈说我这是栽了,”段章笑了,是一种极为释然和安心的笑,他摩挲着曲逸的手,和段老爷子继续说道,“是啊,栽了,栽得心甘情愿。”
“爷爷,我现在真的过得很好,你别担心了,知道吗?”段章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曲逸,手上力道紧了紧,“我以前问你,什么是喜欢,你告诉我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掏心掏肺的让他高兴,当时我不明白,你说我还小。”
“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喜欢上他的时候,我觉得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只要能让我抱抱他。”
曲逸听过段章无数次的剖白,却远没有这次让他更加直截了当的明白——段章,这个人,是要把他刻在心上的爱着他。
他何德何能,无以为报。
曲逸心里又酸又甜,轻轻叹了口气,回握住了段章手,对着段老爷的墓碑说道:“爷爷,你放心把他交给我吧,他在我这里,是宇宙里的独一无二。”
两个人给段老爷子点了红烛,贡了新鲜的水果和吃食,又烧了些纸钱。清早风小,临走时两个人又检查了确定没有火星后,才拜别了这座竹间坟冢。
他们离去时,突然起了一阵风,吹动着满林子的竹叶都哗哗作响,坟上插着白幡晃了晃,像是拂动了满林的清风和他们挥手。
两个人沿着原路返回,路上曲逸突然问起为什么墓碑上没有刻字的问题,段章这才给他解释了起来。
原来山里的老人们相信,如果子孙后代有心,自然记得住葬在何处,所葬何人,有名无名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如果子孙后代无心,那就是刻上了名字又能如何?也不过是被遗忘的命运罢了。索性留个干干净净的碑,生者亡灵,互不打扰。
曲逸听完,只是轻声说了一句:“的确豁达。”
两个人又走回了原先看山的平地,段章的脚步慢了下来,落后了曲逸几步,站在原地,看着曲逸转过身来,才浅笑着说道:“可是曲逸,等你百年之后,我不要你这这样豁达,我要给你落个漂亮的碑,碑文也要我亲手来刻,我们没有后人祭拜也无妨,但是我要路过的每个人都知道,你是我段章的意中人。”
曲逸站在他不远处,反问道:“怎么不是我给你刻碑?”
段章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看向了已经被太阳推开的云雾,说道:“我不舍得你一个人。”
不舍得你一个人活着,也不舍得你一个人做这样劳累的事情,更不舍得留你一个人难过。
段章察觉到曲逸的靠近,侧头看去,只见曲逸似笑非笑地问了他一句:“那你就舍得我一个人等你?”
不管在哪里,但凡是分离,自然都是一个人的。
曲逸伸手勾住了段章的手指,轻声说道:“段章,你不舍得我,我怎么可能舍得你啊……所以我不需要别人都知道这份感情,我只想要你别难过。”
段章忽然笑了,他亲了亲曲逸的鼻尖,驱散了四周过分哀伤的气氛,把曲逸按进了自己的怀里,看着不远处的山峰说道:“嘘——不说了,百年之后的事情现在说,不吉利。”
曲逸就着被段章抱住的姿势猛地踢了他一脚,扬眉冷笑着反问他:“这事儿谁先提起来的?”
段章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摸着鼻尖说道:“怪我,怪我。”
两个人在山里又住了些时日,山里的空气比城里不知清新多少,闲着没事的时候两个人就去爬山,这附近大大小小的山都爬了个边后,又开始祸害鱼塘里的鱼。拿着鱼竿学什么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偏偏还就是有不长眼的鱼往钩子上撞,就这样被曲逸抓着好几次。
不过这些鱼都还是小鱼,没有长成,于是曲逸又把它们给放了回去。
抓抓放放的,玩儿得不亦乐乎。
等到下雨天的时候没法出门,就坐在门口看着门外如垂珠般的雨幕,一人手里拿个水果,一坐就是一下午,安静又闲适,脱离了城市的快节奏的生活,只剩下了雨打芭蕉的声音。
山里网不好,段章和曲逸也被迫做了一个周的戒网少年,偶尔晚上打开聊天软件看一看消息,上线频率直线下降,吓得林守山都问他们是不是被绑架了。
在祖屋住了一个周后,段章和曲逸也要告辞了,临走的那天两个人老人远远相送,互相搀扶着站在路边,直到段章他们都成了路上不起眼的小黑点,他们也不舍得回去坐下。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曲逸看着车票信息,是通往一个南方的小镇。
段章抽走了他手里的手机,说道:“怀江镇。”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我不管,只要我还没睡觉就不算超期【耍赖!】
唉,本来打算今天TIMI一下,结果发现我的流量降速了,我下了一节晚自习啊,这个进度条它就是不动,就和死了一样,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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