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大走后家里顿时冷清下来, 婆媳二人一个忙活家里, 一个忙活家外, 真忙起来倒也不觉日子难捱。
现如今婆母包揽了煮饭洗衣晒干菜的活, 花枝则是清早喂食,赶着头午溜溜家畜,中午歇晌后再和岚哥儿搭伴进山砍柴拾些山货,一白天下来也难能有个着闲的时候。
晚饭时,吴寡妇提议自己也想学着纺线织布,被花枝毫不犹豫的给否决了。
村里妇人大多都会搓麻纺线, 除了忙活家里那摊活计外, 余下时间全用来劳神费力的织布缝补。
一年到头就为穿件新衣, 有那功夫不如搁家好好歇着,再说等到卖了成猪, 啥布扯不起?真想帮着分担家计, 还不顶帮他伺候家畜。
吴寡妇笑叹一句“打你进门,咱家就再没为钱儿发过愁,娘可真得多谢你”
“说这话干啥?挣钱的事不用娘挂心,娘只管养好了身子, 等着看咱小二光宗耀祖就行”花枝眯缝着一双杏眼,贼兮兮的凑婆母跟前卖乖。
吴寡妇揽人入怀,轻轻拍打, 心里熨帖极了。
老大能娶到这样一个贤惠能干的夫郎,可真是他们家的福气。
花枝半靠在婆母怀里,心想, 他也是有娘疼的人呢,真好!
就算哪天跟吴老大合离了,他也要挨着这院盖房,到时候住的近了也方便时不常过门探望。
没两天,吴寡妇就在菜园里逮着一个翻墙偷嘴的孩崽子。
土狗疯了一样呲牙犬吠,将刚翻上院墙的半大小子吓的上不去下不来,吊在墙上不敢动掸。
得亏院墙建的高,不然非得被蹦起来咬上一口。
吴寡妇抄着镰刀跑过来,一见他那傻样就笑了“嗨呦喂~当心真咬着你!”
孩崽子哭丧着脸嚎“叔婆,快把狗撵走,我扒不住了~”
吴寡妇还真不敢,她也怕呢。
这狗除了花枝,谁的话都不听,尤其是有贼翻墙的时候,连老大都敢咬一口。
逼没招了,只得小心翼翼的拿根长甘蔗,怼着孩崽子的屁股助他爬上墙,临了还将怼过腚的甘蔗也一并送人,笑骂道“想吃就叫你娘来家买,再做贼,当心打折你腿儿!”
孩崽子不好意思的跳墙跑了,站墙根底下的几个小子也跟着一起灰溜溜逃窜。
花枝听闻这事后,就只笑了笑,一个孩崽子,还不值当站院外骂街。
当晚,土狗就得了赏,自此记住捉贼就能有肉吃!
第二天刚吃完午饭,族五叔家的婆姨就拎着孩崽子登门道歉。
吴寡妇大度的没往心里去,直到来人说想买甘蔗时,才把花枝叫进来答对。
花枝没报高价,就按市面上一文钱两根的价格卖给她十根。
五婶子不好意思的嗨呦一声,又拍了大孙子一掌,当面呵斥道“还不跟你叔婆道歉!”
孩崽子认了错,高高兴兴的拖着甘蔗回家,独留五婶子坐下来唠了一下午家常。
打这开始,后面就陆续有人来买,十根二十根也没几个钱,权当是买回去甜甜嘴。
丰年谁家都不舍得苛待娃子,不就乐吃这口甜食嘛,买不就得了?做什么非去偷,也不嫌掉面儿!
小胖子数着卖甘蔗得来的两百文钱,嘻嘻笑着跟婆母说“得亏养了条好狗!”
……
吴谨彦一赶到地界,就急匆匆找上领头衙役想给人塞钱。
一连赶了两天路,半下午没歇气儿,真当是在赶畜生一样哄撵。
李秉仁掂着十个铜板哼笑一声,上下打量这个模样俊朗,“弱不禁风”的青年。
吴谨彦放低姿态,摆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面有菜色的又重复一遍“往后少不得麻烦差爷,您多体谅则个”
李秉仁见他面色煞白不似作伪,便懒洋洋的应道“成了,我记住你了”
“哎~多谢差爷,多谢!”吴谨彦勉强抬起双臂高举过头顶,拜谢过后,转身一步一拐的往营地走。
当晚拾掇了临时住所,接过谨虎递来的干草重新铺整,又趁人不备,将二百文钱按照来前嘱咐挖坑埋入地面。
虽说这草棚子里住的大半都是本村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得多提防些。
运石来回要走二十里路,才干两天就吃不消的买了伤病牌。
李秉仁接连挣了他两次钱儿,还当真就记住了这么个人,回头嘱咐一嘴,再没人难为过“弱不禁风”的青年。
打这起,吴谨彦算是彻底出名了,干活不行,吃食顶好,不是熬一锅香喷喷的菜粥配咸蛋,就是馒头夹肉酱的让人看了直眼馋。
仗着自个身子骨弱,吴谨彦厚脸皮的也不怕人臊,左右村里人多知道他干活不行,就没硬扛着非装啥好汉。
婆媳二人在家忙活了半个月,于霜降之前清空了菜地,又将大半新粮脱壳妥善储存。
舂米极费力气,好在小胖子惯有一把子蛮力,俩人歇歇换换,闲来说嘴逗趣几句,倒也不觉得累人。
吴寡妇近来越发爱笑,人也好似年轻了许多,有这么个胖堆儿陪着哄着,想不开心都难。
舂好米后,花枝托牙人将品相好的小麦、黄豆、小米、高粱米各拉走一半,运去梁铺换了二两现银。
转头又跟三叔家买了四钱新米,花六钱挨家收碎豆糠皮,等攒够家畜嚼用一年的分量后,才算是彻底能安枕无忧的睡上踏实觉。
里外里就挣了一两银,花枝却一点不担心,攥着二两六钱美滋滋的想,待到大雪落下前卖了成猪,足够家里过上一个丰年。
仓房里堆着够吃两年份的米粮,又即将要有大笔银子入账,连吴寡妇都满心盼着儿子归家后,四口人能团团圆圆的度过一个冬节。
立冬之前,村里来了位外乡客,说是要在附近村屯找人寻亲。
一打进村,人就挨家打探,说是瞧着他们这里风景好,安逸清净,便想在村里借住几月,问是否能在族学休沐时,借间屋子读书。
吴有达见他谈吐不凡又兼锦衣玉面,像是名俊俏文雅的富家少爷,便未加犹豫的点头应了这事。
花枝赶巧这功夫开门,正碰上二人于家门前路过。
十七八岁的年纪,模样是一顶一的好,连看惯家里两个俊爷的小胖子,一打照面都有些挪不开眼,直恨不能俩眼珠子挂人身上,一直猛盯着人瞅。
少年身量尚未长成,仍有七尺五寸高,被一身雪缎华服衬得气质出尘、眸似点漆,侧首垂睫的看过来时,恍若里面盛满了星光,专注而又仿似情深一片。
小胖子春心萌动,正值刚开窍的时候,这一眼,就像是猛然间被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撩拨了心弦,直叫人心甘情愿的把魂儿都丢了去。
少年书生,长身玉立,光彩照人,怎一个绝色可言?
人如玉,眸似辰,唇珠艳而绯,若身量再矮小些,必定是位能蛊惑人心,恨不能抱回家藏起来稀罕的绝美可人儿!
花枝直等人走远,还仰首垫脚的追着人看,摸着扑通乱跳的小心肝,眨巴眨巴杏眼,心里直呼:哎呦~要死了!这人长得也忒好看了!
少年随同族长在村里各处看了看,仍是只想宿在人口简单的人家。
吴有达便将人又领了回来,还顺嘴将左邻右舍的关系如实交代一遍。
当听闻左侧一户邻居,是家中爷们出门服役,独留婆媳二人在家时,少年微不可察的轻皱了下眉,指着紧挨着这座老宅的吴有显家门说“就这户吧,烦请吴家族长去给商谈可不可行”
花枝翘脚瞄了一眼,好信儿的攀上院墙偷眼打探。
吴寡妇走出堂屋,好笑的轻声问他“真那般好看?”
花枝扭头夸张的直挤咕眼“那可不,比个俏哥儿都好看!”
吴寡妇被他逗的皮了不少,恍若二八少女一般,抬手就招呼人下来,自个鸟悄的爬上去看。
好家伙,还真忘了自个是啥身份了!哪有婆母跟儿媳一起偷窥外男的?
花枝兴奋的拍着人小腿一叠声问她瞧见没?
吴寡妇爬下来后,跺脚推搡着小声咋呼“哎呦~可俏死了!这长大还得了?不定得糟蹋多少小女儿小哥儿的芳心!”
婆媳二人仗着家里没人,没羞没臊讨论起来。
吴寡妇甚至还略带娇俏意味的抬手捋了下鬓角,追忆往昔一般感叹“想当初,娘也曾是个怀春少女,不知为那儿郎哭干了多少眼泪,要不是你公爹模样还算俊气,说不准真能随他私奔了去”
“嚯~那秦家儿郎真那般好看?”花枝近半月可没少从婆母嘴里挖往事,对比才刚瞧见那俏书生,寻思这得是多好看个人,才能让当年的大美人不顾名节都想跟人在一起。
吴寡妇连连摆手“不顶他俏,也就是个俊爷吧。要真能碰上这般绝色,还不一早儿弃了那秦小郎,转给他递帕子送钱儿?”
嗨呦喂~花枝都没敢想,这位年轻时竟然一点都不矜持。
空相思一场后,大美人仍是在家里安排下,嫁给了稍显俊气的公爹。
“他也就能在我爹面前拔直腰板,搁我这,屁都不敢放一个,我跺跺脚都能急的他围着我直转圈”
“哈哈哈,真这样?娘你别是跟我吹牛吧?”
“呸~谁跟你胡吹!他敢惹我生气,一准夹包袱投奔我那老相好去!”
花枝笑的眼泪都挤出来了,公爹也太可怜了!
娃都生了还不敢在被窝里放臭屁,生怕遭漂亮媳妇嫌弃,天天防着媳妇跟人私奔,哄着看着的不敢让人出门……咋这么傻呢!
还一惹生气就被威胁夹包走人,也太逗了点!
吴寡妇也抿嘴乐的欢“他就是傻!我就那么一说,还真当回事了”
真想跑,还不一早就跑没影了?哪可能接二连三的给他生娃!
“娘你就是故意吓唬老实人!也忒坏心眼了!”
吴寡妇笑着笑着又淌下泪来,这么些年,她也就能欺负个老实人,仗着他的宠爱,才敢养成那般骄纵的性情。
现如今,再没人宠着护着,便散了那股子娇气,循规蹈矩的端起当娘的架子。
要不是近日里被花枝逗着又给挑起过往性情,哪可能这般言谈无忌的提及往事?
换个婆母,早臊死了!
真论起来,老大的性子其实要更像她一些,爱娇、爱闹,也只跟最亲近的人耍赖。
她生的儿子,自然看的出来,老大是打心眼里稀罕胖哥儿,要不然咋不见他跟外人浑闹?
所以啊,她才是最乐见小俩口疯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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