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得的两亩地,位置恰恰好就在自家田块旁边,连起来正好是一整片。
说起这十亩地,还自有一番波折在里面。
吴谨彦他爹当年是二代单传,宝贝疙瘩一样的存在。在两位老人相继病故后,为图进学,便先后卖光了家里的二十亩田产。
有余钱置地的人家,早在之前几年就已经零星买过一两亩,再多,真吃不下来。毕竟泥腿子攒点钱儿不容易,生老病死的谁家还不得留点过河钱?
于是最后这十亩地,就被划归到了族田里,由族里出银四百两,从吴有德手里接过了田契。
吴有德衣锦还乡后,族里便主动提出过要卖还这十亩地,至于旁落到个人手里的田块,则是有钱都买不回来。
可想,吴谨彦当年要不是走投无路,哪可能再卖了这好容易得回来的两亩地?
庄户人家的立世根本就是田产,有再多钱都不行。
花枝得知后也是唏嘘不已,兜兜转转几多年,最终还是物归原主了。
闹事的风波过去后,小二就再没被人难为过,花枝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小鸡崽小鸭崽都相继破壳,跟着五只老母鸡叽叽嘎嘎的四处觅食。
吴小二闲来无事也能帮着溜鸡放鸭,有这么个小帮手在,花枝得以抽出精力,多照顾即将临产的老母猪。
没两天,黑珠就产仔了,还是一如既往的争气,一胎就产下20头小猪仔,不多不少,正在预期的范畴里。
想当初,黑珠还是花枝一手接生的呢,从小伺候到大,养了一年多才开始挣钱。
那时候,圈里一共有三头老母猪,却唯有黑珠能生二十头以上,别的都是十头、十几头的生。
近三年,就是靠着黑珠,花家才能那么快攒足起房钱。
想起花家那时候在村里多风光啊!财大气粗的一口气就花了120两银子盖了三间顶顶好的青瓦房,更别提五年内还先后买入了四亩良田!
没他死守猪圈,真以为村里人会眼睁睁看着他家挣钱儿,而不作妖闹景的分一杯羹?
吴谨彦听他说后三年靠养猪一年就能挣70两时,眼睛都瞪圆了,这可是相当于70亩地的产出啊!还得是连年风调雨顺才行。
吴谨彦顿时就看老母猪顺眼了,连黑不出溜的小猪仔也可爱了。
花枝守着哼哼叫的老母猪,嗤笑一声“不让我带走黑珠,我就不上轿,不然你以为他们肯陪送家里最挣钱的畜生?”
真不是花枝吹,只要有黑珠在,他一年就能把日子过红火了。
吴谨彦暗地里掐算着一年光靠卖猪仔就能换4两现银,卖成猪则最少40两。
嚯~发达了啊!可惜不是他的钱儿!
花枝瞅着吴老大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挖苦他“甭做梦了,你以为养猪是轻松活?真那么容易上手,还不家家都挣钱儿了?”
花枝说这话可不假,也不是故意寒掺吴老大,母猪一年能产两胎至两胎半,听着是挺挣钱儿,可先期投入也不小。
先不说一天要煮多少猪食,这中间还得防病、防疫、精食喂养,产仔后还得细心调理,小猪更是得断尾、磨牙、去势才能长的快,长的好,这些可都是手艺活,没师父手把手的教,自己哪学的明白?
更何况,母猪最少要养十个月才能配种,生多生少也没个定数,少则7、8头,多则十几头的全看命。
再说谁家养猪不是为了年节杀来吃肉,或是拉去换钱儿?空养一年半,年后才回本,有这两年功夫干点啥不挣钱?也只有闲来无事,或是没营生的人家才会供着头老母猪,养猪卖仔。
吴谨彦面色有些潮红的央求他“我教你写字,你教我养猪呗?”
“不干!认字又不当饭吃,我这可是手艺活,学好了能端一辈子饭碗,我傻了才跟你换,不换~”
“求你了~好花枝~你人美心善心眼实~貌比潘帅、技超秦岚!”
“呵~夸我也没用,你还是先学会种地吧!”
“哎呦~花师父,你就收下我吧……不不~吴师父、吴师父~”
“你连地都不会种,还想跟我学养猪?滚边儿拉去~”
……
吴谨彦用尽浑身解数,连撒泼使横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也没能让花枝收下他这个劣徒。
“小心眼样吧~你是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吧~”
得~激将法又用上了。
花枝才不接他茬呢,反讥道“你个老爷们学什么不好,学养猪?母猪再咋说它也是只母的!”
吴小二探出个脑袋,打门缝里臊他哥“嫂子你别教他,免得到时候都给养死了!”
这话还真不是无的放矢,刚回村里时,他哥买了几只小鸡崽,想着养大了给家里下蛋吃,结果,没几天鸡雏就都死光了,后来又抓了成鸡回来养,还是没养活超过三个月。
他娘是个深闺妇人,即不会养,心还贼软,眼看着母鸡一只只死绝,那眼泪疙瘩就噼里啪啦往下掉,吓的他哥再不敢养活物了。
“嗨呦~吴谨旭你皮痒了是吧!”当大哥的被揭老底,立马就作势要打臭弟弟。
“出门可别说是我哥~丢人样吧~略略略~”吴小二说完就跑,扑吴寡妇怀里就喊“娘,我哥要揍我!”
吴寡妇板着脸,见自家大小子没胆进门,就又忍不住笑了,隔空点着他教训“你呀~你呀~当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先学好种地再说旁的吧”
吴小二立马跟进“可不~别又给种成光杆了!”
小胖子在院子里笑的直打跌,臊的吴谨彦急赤白脸的仰天长吼“啊~~~气死我了!”
春耕后接连下了几场好雨,这会地里不光苗长起一寸高,草也跟着疯长起来。
花枝领着吴老大下地除草,一个干,一个看,自己没觉咋样,倒让旁人捡了不少笑话。
农家哥儿下田干活的不在少数,但嫁人后到底是以妇人论,尤其是在当家爷们干看着的情况下,闲话就跟长了脚一样,拦都拦不住。
在以往,花枝这个小哥儿平日里虽也帮着操持农活,但到底是不用下大力气伺候田地,毕竟有四个壮劳力在,人多田少下,自然是把精力都重点放在家里。
这会儿矮墩胖的小哥儿挥舞着锄头,顶着大太阳在田里一下一下除草,可不就招眼了点?更何况田埂上还站着个拄双拐的爷们在眼巴巴瞅着呢。
吴谨彦面无表情的仔细观察他的动作,对比旁的汉子,也发现了优劣。
小哥儿打一出生就与寻常男娃略有不同,长开后眉眼大多精致清秀,后腰还盘着一朵盛开的绯莲,待到有身孕后,莲瓣合拢,足月后会再次绽放。
十四岁以前,人们很难从外表区分一个男娃究竟是小子还是哥儿,但等第二特征开始成熟,身体发育就会停滞不变,即不长个,也不变声,容貌身段也会停留在雌雄莫辨的年纪,往后会随着岁月流逝而逐渐苍老,但年轻时大抵都是青涩秀美居多。
尚在省城时,他就发现有不少道貌岸然的学子私底下藏着一些难以启齿的癖好,再加上近年来风气渐变,人们也不再过于丑化第三种性别,故而使得偏爱这份青涩的男子,或是娶妻或是亵玩,总之娶妻纳妾的事也都渐渐抬上了明面。甚至还有男子伪装成哥儿,下嫁给别家儿郎的荒唐事存在。
但家风正的门户,大抵还是不屑于聘娶小哥儿这类儿媳,即便是好人家的哥儿,也难能说上一份对等的姻缘。
这也就造成了不少贫困百姓会将不受待见的娃卖了换钱儿,致使不乏长相俊秀、才情出挑的小哥儿深陷勾栏,一辈子遭人作践,曲意迎欢。
这就是为何吴谨彦会即同情又抵触这门婚事的根本缘由。
在他眼里,花枝不是命运最悲惨的哥儿,却也着实令人感到心疼,劳心劳力的为那个家操持,最终却落得一个被断亲哄撵的下场。
换成别的农家哥儿,在婚娶不易,聘礼减半的情况下,倒也不是不能谋得一份良缘,毕竟于婆家眼中,无论是小哥儿还是女子都一样能传宗接代。
花枝干了半上午就扛着锄头准备回家做午饭,吴谨彦跟在后头不由得出神的想,花枝大抵是因为发育晚的缘故才长得这么矮,又因为贪嘴,才把自个吃成了这么圆。
……小手小脚、短胳膊短腿儿,噗~
听见笑声,花枝转过身,迟疑不解的仰头发问“笑啥呢?”
吴谨彦慌忙摇头,咧嘴笑说“没啥,真没啥~”
“脑子有病!”花枝撇嘴接着往家走,遇上吴有祥时还恶狠狠的跟人瞪眼。
凶的跟个呲牙咧嘴的小奶狗一样!别看个头不大,看家护院却是一把好手。
吴谨彦被自己这比喻又给逗笑了,回到家还咧嘴直呵呵。
花枝都快被他给笑毛了,逮着吴寡妇就问“娘~你儿脑子是不是有病!”
吴寡妇伸手拍了他一下,笑骂道“瞎说啥呢!这孩子,快呸呸呸~”
花枝呸了两声就洗脸净手,钻灶房里做饭去了。
吴寡妇没事干就跟着一起打下手,直言帮不上别的忙,往后做饭的活就还是让她来干,也省得花枝家里家外的紧忙活。
花枝没多想就点头应了,现下确实有些倒不开手,分出去一摊自己也能轻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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