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宵小诬陷

    许久不干这么繁重的体力活,猛一下子还真有些吃不消。

    洗漱过后爬上炕,花枝就累的起不来了,哼哼唧唧的跟个小猪仔一样抱怨“吴老大,你啥时候能养好啊~”

    吴谨彦心里也愧的慌,要不是腿伤了,何至于让花枝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小二最多能帮着溜溜鸡鸭,饭娘可以帮着做,但喂食、除草、伺候母猪的苦活累活可全让花枝一肩担了。

    更何况他还得起早挑水、打猪草、挖野菜,自己多说能帮忙干些琐碎活,其他重活却一样都插不上手。

    从炕头蹭到炕梢,清了下嗓子,吴谨彦委婉提议“要不,我帮你捏捏?”

    不等花枝开口,又紧忙解释“就捏捏肩、捶捶腿啥的,我白天也帮不上啥忙,这不,就想着给你松快松快……你要不乐意就算了啊,全当我没说~”

    花枝笑吟吟的瞅着他,一翻身趴枕头上说“行吧~可得好好捶啊,捶不好不给吃饭”

    “你就会拿这招吓唬我”吴谨彦甩手拍了一下肉滚子,认认真真的给人松皮子疏筋骨。

    你别说,捏的还挺舒服,没一会儿花枝就睡着了。

    见他睡了,吴谨彦将被拽过来轻轻盖上,偏头看着俯趴酣睡的小猪,忍不住笑了……竟然流口水了~

    津津有味的看了会儿小胖子的睡颜,熄灯躺下后想:

    明一早儿,就又是崭新的一天……

    吴谨彦于睡梦中都期盼自己能好起来,以至于第二天醒的比花枝还早。

    花枝一大早就没见着吴老大的影,直到打完猪草想去挑水时,才发现墙边少了一个水桶。

    不会吧?吴老大个瘸子去拎水了?

    吴谨彦还真是去河边汲水去了,为图方便,只拄了一根拐,就这么一手拄拐一手拎桶,步履蹒跚的打了有半缸水。

    花枝笑着夸他“出息了啊,知道勤快干活了”

    吴谨彦满头汗水的白了他一眼,不等费力气的举起水桶,就被花枝抢下来倒进水缸。

    “行了,你赶紧回屋换条裤子,剩下的我来”指指湿透的裤脚,花枝扭头挑着扁担出了家门。

    时间流转,随着天气渐暖,一晃眼又是十天。

    这期间,吴谨彦站田埂上旁观揣摩,自认为学会了间苗、补苗的种植手法。

    鸡雏鸭雏长势飞快,一个月就都脱掉绒毛,长出了长羽。母鸡也开始下蛋了,早饭再不用光吃咸鸭蛋或炒鸭蛋了。

    可喜可贺的是,吴谨彦那条伤腿也终于能拆夹板了,固定了整整两个月,总算没长歪。

    见他恢复的不错,万郎中临走前还不放心的千叮咛万嘱咐,叫花枝多看着点,满三个月后才许人下地走路。

    花枝好言送走万郎中,转身就冲吴老大笑“给的确实是好茶!”

    吴谨彦也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当晚,吴老大那个事多又爱干净家伙就非折腾着要好好洗个澡,花枝拗不过,连烧了两锅热水伺候那个“活祖宗”。

    就没见过像他这么精细的老爷们!

    三天一擦五天一洗的,清早梳通头发后还要拿篦子篦头,生怕头发里藏了虱子。

    但凡要是哪天从头发丝里篦出来一个虱子,就死活怪罪是从他这爬过去的,非得薅着他也给清理一遍不可。

    小猪长势很快,21天就断奶了。

    得益于精心照料,月子里顿顿小米粥加煮鸭蛋,老母猪营养跟得上奶量就充足,小猪断奶后全都肉滚滚的十分讨人喜欢。

    花枝抱着一头猪仔子跟吴老大炫耀“黑珠可聪明了呢,我说啥都能听懂,放猪的时候也不用人看着,到时辰了自个就知道回来。等到黑珠老了,不产仔了,我也要好生养着,给它养老送终,买棺材下葬”

    吴谨彦还从没听说过有人会给猪养老送终买棺下葬的呢,就开笑话的说“嗯,它可是你的衣食父母呢”

    “可不!”花枝还真理所当然的应了一声。

    碍于小猪断奶后,母猪七天就得抓紧配种,花枝这几天便接连跑了两趟集市,想要寻摸一头好一点的种猪。

    集市上设有专管五牲六畜和走商贩卖的牙行,官牙负责替衙门统治集市、管理商户、设仓保管、代缴商税等等职责。

    无论百姓是买还是卖都得先通过牙人代缴税课才行,就连卖猪肉的老汉,收了整猪后若想宰杀卖肉,也得先跟牙人打交道。

    通常一只鸡要缴税一文、狗二文、猪四文、羊六文、牛八文、马十文,总之个头越大就越贵。

    花枝不熟悉岭北村屯,又不想跟左邻右舍打交道,是以想寻摸种猪就只能找上牙人。

    牙人才不管什么风言风语、品性好赖呢,只要生意上门,就全都热情招待。

    跑了三次,才终于觅得一头公猪,花枝跟牙人私下里商量好,一文一天借来配种,等用完了再还回来卖。

    只是出借配种就能白得几文钱,牙人自然无有不可,痛快的收了一两二钱做担保,便将公猪交给他了。

    临出集市口时,又跟那缺德带冒烟的赶车老汉碰了个面对面,花枝恶狠狠的瞪了人一眼,也不理会他的言语讥讽,赶着公猪就回了村。

    接连五日天气晴好,地里的草锄过一遍后暂时无需打理,花枝总算能得空缓缓乏了。

    傍晚吴小二散学归家后领回来两位身着长衫的长者。

    家中难得来了两位稀客,自是要热情款待,更何况其中一位还是族学里的教书先生。

    范玉笙年过三十还只是一介童生,学业高不成低不就的,即使平庸也仍未打算放弃仕途。

    到底是个有些才学的人,家境不算富裕却也棉袍加身,面色看着尚显年轻,估摸着是个不操心家计的书生。

    这年头能读的起书的要么是清贵闲人,要么就是世家少爷,寒门贵子什么的属实难得,也更为少见。

    实在是读书太过费钱,高昂的束脩、动辄半两一两的纸墨钱儿,贫寒子弟若想读至进学,非得散尽家财方可成就。

    范玉笙要不是碍于囊中羞涩,也断不会趁休沐来给乡下族学当西席。

    每月一两的月俸,逢十才讲学一次,听着是个好生计,也无碍学业,奈何于读书人眼中,此举不亚于受黄白之物侵染,多少会有损声誉,跌份的很。

    花枝实在搞不懂这些读书人那莫须有的自尊心,你说都穷的吃不上饭,买不起纸了,咋还能为了点面子这不干那不应的呢?

    吴老大有天还跟小二讲过啥“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在他看来,纯属饿的轻!

    啥脊梁、骨气的,在吃饱不死面前,全都是闲扯淡!

    吴谨彦暗中瞪了花枝一眼,直到人放下茶水避出门去,才一伸手,沉稳有度的开口道“前年得的陈茶,范先生与这位老先生将就着品品”

    老先生清呷了一口茶汤,并未多言语,只递给范玉笙一个眼神,便含笑的回望着吴谨彦。

    吴谨彦接话道“这位老先生是……”

    “此乃西乡书院的郑举人、郑夫子”范玉笙起身恭敬介绍,接着就很快道明来意。

    原是为小二而来!

    这本也在吴谨彦的预料当中,是以只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点惊讶,连忙起身作揖道“失敬、失敬,言修代愚弟谢过郑老先生抬爱”

    范玉笙教了吴小二近三个月,每每施教对答都要惋惜此子之聪颖。

    他虽才疏学浅,却也是极为惜才之人,故而犹豫许久仍是忍不住禀明师长。

    郑夫子得知此事后,实不忍良才受困乡野,终是下定决心要先来考校一番,倘若确如学生所言是位极聪颖好学之辈,事后他自会向书院山长极力举荐。

    好在今儿个没让他这把老骨头白跑一趟,吴谨旭这孩子确实让人心喜。

    交谈片刻,郑夫子便觉查出吴谨彦言语中的几分迟疑,待到弄清原委后,也不由得面色有些发沉。

    竟是这般……唉,恐是真要难办了。

    吴谨彦当年转回西乡书院后,因家中诸事不顺而心下郁郁,再加上急于追查亡父死因,便于学业上有所怠解,虽是如此,学识却未曾退步。

    以至于遭人诬陷后,吴谨彦当堂驳斥,虽言辞犀利却奈何证据确凿,贼子半夜潜入厢房盗取文章,誊抄后故意错写几字,再由旁人加以圈写修改,并以此草纸辩为初稿互证言辞。

    加之吴谨彦是第二天告假归家,待到上交时便迟了一日,错过自证的最佳时机,终是落得一个窃取他人文章的宵小骂名。

    原本此事本也不至于闹到清退除名的地步,谁料到因为文章太过出彩而惊动了县学的祝学正,斥此子欺世盗名,有损读书人颜面,为保书院声誉,理当就此清退,日后也当摒弃仕途。

    吴谨彦让小二取来几篇近二年所写自证清白,无论是从文章立意还是文采学识上来看,皆属上乘之作。诗赋更是文辞华美,音韵和谐。

    若真有如此才华,又何须冒名窃取?很显然,当年吴谨彦就是反遭宵小诬陷!

    郑夫子几次诵读对仗工整、骈骊顿挫的诗歌都要大赞一声妙,可一想到其中缘由,又不免愁上心头。

    当年他尚未来此教书,故而实不敢妄下断言,更何况时过境迁,早已无从取证,假使真是遭人诬陷,得此污名后也只得明珠蒙尘,就此埋名于乡野。

    直叫人感慨一句时也命也。

    唉~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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