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于堂屋坐谈许久,直至天色将晚,来客才起身告辞。
吴谨彦拄着双拐将人送至门外,转而对满脸失望的吴小二说“既不成,也无碍”
他于省城尚有故交,同窗十载交情自然非浅,待到小二学有所成,那些昔日好友也该有一两人能考中*功名,届时去信一封言明缘由,总不至于连一张保帖都谋不来。
这才是吴谨彦真正的底气所在。
要不是顾念着书院氛围好又兼能开阔眼界,小二也不一定非得去县城求学。
这几年他早已将四书五经吃透,只要不脱离本经,无论考题出的如何刁钻,也需得引经据典,万变不离其宗。
花枝对此事尚且一知半解,见兄弟二人又恢复常态,便权当这事有一搭无一搭,成不成都无所谓,故而也没太往心里去。
配种成功后,花枝就赶着去集市还猪了。
小半月没沾肉腥,肚子里又缺油水了。
估摸着近三月都得瘦了有十斤重,不光下巴颏瘦出了小尖尖,肚腹那块也整个缩水了一圈。
滚圆滚圆的小胖子虽清减秀美几分,但于他人眼中却仍是个胖哥儿。
付给牙子七文钱后,花枝跑去肉摊,一张嘴又是五斤肉,把个卖肉老汉喜的忙多送了一根筒骨,直言往后请他多光顾肉摊。
花枝应了一声,背筐就走,正欢喜时,一颗小石子不偏不倚的正砸中额头。
胖哥儿顿时怒了,见是几个皮娃子在朝他偷掷石子,气的当街大骂“哪来的猴崽子,再没人管教可别怪我以大欺小,狠揍这帮小瘪犊子!”
集市上人来人往,全都避让着走,那几个孩崽子也一边做鬼脸,一边略略略的四下逃窜。
花枝心里堵着一口气,转身愤愤往家去,临到集市口时竟然又看见那个领头的猴崽子,正躲牛车后头在朝他扮鬼脸。
我道是哪户人家教养出来的死孩崽子!你个老王八蛋,且给我等着!
花枝眼珠子一转就计上心头。
娘了个蛋的!你个老东西自个急着找死,就别怪爷爷心狠手辣送你一程!
回到家后,赌气囊腮的吃了一顿晚饭,第二天一早就趁割猪草的间隙,采了一把大黄草,混着两株番泄草,剁碎了掺进豆渣里。
之后就没事人一样挑水喂鸡煮猪食,打点好一切后,又嘱咐小二记得去河边溜鸡放鸭的时候顺便把黑珠也稍上,闷圈里一个多月,是该给放放风了。
吴谨彦被抢走拐杖时,还纳闷的问了一嘴“明儿才到日子,咋现在就急着送人?”
花枝呛了他一句“多一天少一天的能瘸是咋!老实炕上呆着去~”
吴谨彦好悬没被噎个跟头,忿忿的在心里嘀咕:不是你嚷嚷着差一天都不行的时候了!
抢了拐杖,花枝背上事先备好的“泻药”就急匆匆朝集市口杀去。
到了地方后,反倒是不着急了。先在附近闲逛了一会儿,直等到那老汉跑去小解,才趁机凑到近前,将背筐里的豆渣混进喂牛的草料里。
随后花枝就光明正大的抄起双拐往牛车上咣当一扔,恨恨啐了句“天杀的,且等着遭报应吧!”
这一声不大不小,正将凑一起唠嗑的两名车把势吸引过来。
二人目露惊诧的望着花枝,碍着没自个什么事,就走近了等着看他想干啥。
花枝叉腰朝牛车狠狠一呸,骂道“老不死的成天添油加醋道人是非,早晚得遭报应,我且先送你一副,也免得到时候没拐使!呸~”
说完花枝就倒腾着小短腿,一溜烟逃跑了。
赶车老汉解了内急小跑回来,见一堆人围着牛车嘀嘀咕咕,还当是牛出了啥事呢,忙扒开人群就喊“咋的了,咋的了这是?”
待到被人隐晦的提点几句后,往车上一扫,嗬~可不就扔着一副旧拐嘛!
卧槽!哪个损人干的?这不是咒他呢嘛!
赶车老汉这个火啊!等到问清楚是谁后,气的扯脖子就骂“你个丧天良的小瘪羔子,敢咒老子瘸腿!还不定谁要遭天谴呢!呸~呸~呸~”
狠狠将拐杖扔出去,连呸三口都嫌不解晦气,最后竟然当街撒了泡尿,直到认为除干净了晦气,才气哼哼的往车上一坐,静等生意上门。
你别说,这泡臊尿还真管事,没多会儿他就接了个好活,虽是道远不太好走了点,但架不住钱儿给的多。
赶车老汉硬是多要了雇主三文钱,才肯甩着牛鞭慢悠悠赶路。
这一去一回怎么着也得大半天,可直到入夜,他都没能赶回村。
也不知道这牛是咋的了,走半道就开始放屁拉稀,强撑着将人送到后,再往回返时就糟了难。
回程有一段路不太好走,那牛又拉的腹泻腿软,正巧赶上个下坡,就前蹄一跪彻底走不动道了。
老汉一个不稳被甩下来,还倒霉的直接翻沟里去了,就那么贼啦寸的摔折了一条腿。
等他儿子带人寻过来时,牛吐了一通倒是缓过劲儿来了,老爹却差点没折去半条命。
花枝要是能料到这么寸,一早儿就得备上几个炮仗好好庆祝一番。也正因为没想到,才会一大清早的就被人堵上家门,闹了个措手不及。
隔天,谢文生就带着一帮子族亲气势汹汹的来报仇了。
三十五岁的谢文生,长着一张跟他那个老不死爹一样寡瘦的脸,打眼就让外人错认不了这对父子。
细长的胳膊腿,柳树成精似的举着一根粗木棍,正直直顶在人前,与吴老大隔着门槛对峙。
打村口冲进来十几号谢家人,在吴老大家门前喊打喊杀的,哪可能不惊动族里?
奈何吴德恙是真怕了吴老大家的破事,只暗中提点儿子多防范些,千万别叫族人掺和进去,只要不是伤了吴小二,哪怕打残了吴老大夫妻都不用喊他露面。
这是彻底想撒手不管了的意思。
花枝是真没料到能如此凑巧,他原意只是想折腾折腾老牛,运气好呢,就摔那老汉个大跟头,运气不好,最多也就耽误挣几天钱儿而已。
谁承想,还真就恰巧摔断了腿!
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哈哈哈……”花枝站院里仰脖子狂笑,嘴里骂道“该!这么快报应就来了,果然是人贱有天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谢文生被他这一番大笑气得面色隐隐发白,大骂好一个黑心肠的恶毒哥儿,咒人断腿不说还敢明面讥笑活该。
谢志勇亦是混在人堆里破口大骂,见那吴老大养好了腿,跟个没事人一样,就怂恿三叔连带着再打折他的另一条腿。
吴谨彦手持锄头护在花枝身前,神色冷凝中透着一股狠戾,嘶声道“祸从天降,其人不善也”
谢文生被他这文邹邹一骂,也气疯眼了,扬起棍子就招呼族亲一起上“给我打!”
“起开!”花枝猛的扒拉开吴老大,提起身边粪桶就是扬手一泼,劈头盖脸的给他们撒了一桶农家肥。
要说也是谢家人倒霉,赶什么时候上门不好,非赶着花枝清理猪圈的时候来闹,这不就一人尝了一嘴尚且新鲜热乎的农家肥么。
眼见一桶“泔水”迎面泼来,谢家人未等进门就齐齐往后一退,院门咣当一声随之合拢,打里面传来一句斥骂“瘪艹的,再来啊!粪水有的是,就怕你不敢进来!”
打前头的几人抬手一抹,艹了,还真是粪水!
“呕~~”
接连几声干呕后,谢文生砸门大吼“开门!老子今天非杀了你个二刈子不可!”
“来啊!来啊!”花枝犹自趴着门缝挑衅叫嚣。
别看谢文生喊的响亮,但杀人到底是不敢的,最多也就是将人打伤打残,反正有族里压着,只要不出人命,甭管闹多大都指定闹不到衙门里去。
花枝把门栓卡好后,一改嚣张,扭头苦着张包子脸,纠结不已的问吴老大“咋办?事儿好像闹大发了”
吴谨彦明显被问得楞了一下,才刚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滚刀肉,咋一转脸就熊了呢!
这事论起来也忒他娘的赶巧了,前儿个才送拐咒人,当天就闹了场现世报,谢家的不找花枝算账还能找谁?
吴谨彦是真服了花枝的惹祸本领,但仇人都打上门了,再装孙子可不是他的性情!
——他吴谨彦只有站着死,断没有跪着生的道理!
狠狠一咬牙,面上顿时就扬吧起来,心道到底是个哥儿,到了真章程还得靠他!
脑筋一转,吴谨彦就特硬气的说“等着!且看你家爷们怎么整治这帮恶徒!”
花枝听完豪言壮语,忍不住朝天翻个白眼,但心里也确实挺好奇,都闹成不死不休的局面了,还能怎么把事给摆平喽?
只听吴谨彦扯脖子喊道“今儿你们够胆就杀了我,但凡我吴言修不死,就指定去提学大人那状告谢永坤纵容族亲横行乡里、唯恶不作!”
门外稍静了一瞬,又开始疯狂砸门。
但到底是闹事的成分居多,都到这会儿了,也没个人翻墙入院,只敢对着门板发狠打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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