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日光洒落在人脸上,看似温暖明亮,却驱不散人心底的阵阵阴霾。
吴谨彦如何猜不透那帮子耆老族叔的恶毒想法?只恨自己力所不及,竟连累的小胖子代为受过!
他心里清楚,此番惩治,摆明了就是想借由子敲打他!
想拿他换保帖,做梦去吧!
他就是死,都不会让族里称心如意喽!
吴谨彦三两步走过去扶起花枝,满面愧色的轻声问“还好吧?”
花枝半靠着他站了会儿,嘴唇开合许久,终是压下念头低声说“我没事,先进屋去看看娘吧~”
吴谨彦抬手帮他捋顺发丝,以当家的姿态揽上肩背,半搂半护的将人带进屋内。
稍显昏暗的堂屋里,吴李秀正抱着吴有德的牌位,泣不成声的喃喃诉苦“……欺人太甚!他们欺人太甚了……呜呜~”
她本就不是个多强硬的性子,今天是被逼的没法子了才硬着头皮发作一回,过后就把自己给气哭了,也吓坏了。
花枝和吴老大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让她停止哭泣,吴小二默默陪在一旁,四口人难得围坐在一起,说起子温情话。
“花儿,让你受委屈了。这事本不该让你来担的,可他们实在是太阴损了……不过,你放心,娘就是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断不会让你被欺负了去~”
“我知道,我信着呢娘~”
娘俩一个说一个应,就好似另外两个都是捡来的,只有花枝才是吴李秀亲生的一样。
中午胡乱凑合着吃了口饭,吴寡妇就说要回房歇息。吴小二那个猴崽子不放心,死活赖在她怀里,非说是想要跟娘睡。
有个贴心的小东西守着,吴谨彦就领花枝回自己屋呆着了。
回到偏屋后,夫夫二人坐在炕沿上沉默许久,都不知该开口说点什么好。
吴谨彦难得见他消沉一回还怪不得劲的,就轻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戳着肉包子的脸颊笑话他“咋了?你也后怕了?”
小胖子似是藏了心事一样拍开贼手,闷闷不乐的噘嘴嘟囔“我问你个事……你可得老实说,不许编瞎话!”
得了正八经的保证,花枝才犹犹豫豫的开口“要是族里真要处置我,到时候你咋办?”
吴谨彦面色一冷,沉声道“自然是杀光他们,再拉着你一起赴死!”
花枝一听就急眼了,肉墩子一样蹦起来就打“就不能正经点!谁要跟你一起死了!我是问,要是族里逼你在我和复仇里面选一个……”
吴谨彦紧紧攥住肉拳,脸色当场就臭的跟什么一样,反问道“你是怕我放着你的性命不顾,坚持跟族里唱反调?”
见花枝没言语,吴谨彦火了,像是个炸开的炮仗一样站起来就吼“我是那样的人吗?啊?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见死不救的形象?”
“吴花枝!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花枝连忙小声狡辩“不是,我就问问,没多想……”
“你没多想?没多想你问个屁!你心里头就是这么想的,就是觉得我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打死你……”
花枝连忙垫脚捂住他的嘴巴,一叠声的求饶认错“我错了,真错了,你不是那样的人还不行吗?”
“滚~”
“哎呀~你小点声,别把娘给喊来了”
“……滚远点,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吴老大,我真错了,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花枝觍着脸凑上去讨打,还伸出一只小胖手发誓“我保证不还手,行了吧?”
“哼~”吴谨彦气哼哼的拍开小手,固执的把头扭去一边。
花枝捧着他的脑袋,硬是将头拧过来面对面的保证“哎呀,你别小气嘛~我也就一时想岔了,真的,下次保证不瞎乱想了还不行?”
吴谨彦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火,不忿的小声嘟囔着“真那样,我还算是个爷们吗!”
“你爷们,最爷们了!”
花枝又是保证又是发誓的才将闹别扭的吴老大哄好,并且在心底里偷偷发誓,以后绝不背地里瞎编排吴老大。
真的!吴老大绝对是个够义气的纯爷们!
解开了心结,明媚的小包子就又回来了,可随后嬉笑没两句,就又把吴老大给气着了。
吴谨彦瞠目结舌的扯着腮帮子上那两坨软肉教训他“你就作吧!我说怎么好端端的就能那么赶巧的摔折一条腿!”
腮帮子受制于人,花枝敷敷的用气音回答“辅肉噗细唔咦呃~”
“还说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巴不得他摔死!”
“敷敷敷……”
“你还笑!真闹出人命来看你咋收场!”
“太佛呆~”
“你才活该!才刚儿我就不该拦着,就得让你吃个大亏才长教训!”
得知是花枝这个黑心小包子给牛下了泻药才致使那老汉摔折一条腿,吴谨彦一时间是又气又急,你说他咋就能这么坏心眼儿呢!
也忒不知道个轻重了!万一真要了那老汉一条命,这事就非得闹上公堂不可。
“牛招你惹你了?啊?”吴谨彦松开手,狠狠扇了一下小胖子的后脑勺。
花枝捂着脑袋哧哧笑,认错态度极其敷衍,把个吴谨彦气的没辙没辙的,只能戳着额头教训他“下次再想干坏事,先告诉我一声,听见没!”
花枝举双手保证“昂~到时候咱俩就是同伙了!”
吴谨彦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喷了,伸手狠捏了一把小肉脸,笑骂道“滚~谁要跟你一起干坏事!”
当天下午,吴谨彦就给小二讲了一篇“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
从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讲到行为品格上需做到“善行无辄迹,善言无暇谪”再到待人接物上应做到的种种标准。
花枝旁听了一下午头昏脑涨的圣人言,总算是搞明白了一个道理:善欲人知,便非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
晚上躺被窝里,花枝问吴老大“那我给牛下泻药,又恐人知道,算不算也是大恶?”
吴谨彦被难住了,想说是吧又担心小胖子瞎想,迟疑许久才撒了个小谎“也不能全算,你这顶多就是个小恶”后又义正辞严的强调一句“像吴德恙他们那样的才算大恶”
“哼~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呗!懂了~”
“啧~你这都搁哪学来的嗑!不过大抵意思没错~”
“嘻嘻嘻……快睡吧,明儿你还得起早干活呢~”
“……我咋觉得你没安好心呢?”
“瞎说,我这就是高兴!高兴你懂吧?”
“嗯,懂~~!赶紧睡你的吧~”
接连两天,谢家村的都没来找后账,花枝乐不得清闲,把个吴老大指挥的团团转。
从早起挑水开始,吴谨彦就没着闲。
他现在被分派的活计有:挑水、剁草、拌食、打扫猪圈、鸡鸭圈、外加吃完早饭后被哄撵到田里顶着日头下地除草,中午可以眯一觉,起来后给小二讲学、布置功课,下午能躲山里头拾柴寻摸山货,这已经算是难得的放松休闲了。
傍晚去田里溜达一圈,赶着晚饭前再劈好一堆柴禾,这一天的活计就算是忙活完了。
要是晚间闲来无事,就再给小二布置下明早的功课,顺便答疑解惑。
而花枝现在的活计有:起早打猪草、挖野菜,回来后交给吴老大剁碎拌食,自己则起火做饭、喂家畜,指挥吴老大收拾臭烘烘的后院,再搭把手将粪水运到院外拌土沤肥。
吃完早饭后,还得送吴小二和一干家畜去河边觅食,下午再接手赶着鸭群去田里转悠一圈。
也就是说,花枝现在除了早上忙活那一会儿,下午就剩洗衣、做饭这些家务活了。其余大把时间都用来指手画脚的盯着人干活,跟个监工一样,就差挥舞小皮鞭了!
吴谨彦叫他吴扒皮真是一点都没喊冤。
就这么任劳任怨还不落好呢,小胖子三句不离的挂嘴边上一句“笨死你得了,搁我早三两下干完了!”
吴谨彦一甩手,吼了句“你行你来啊!!”
花枝站田埂上扬着根柳树条,嗤一声奸笑道“都我来,还要你个老爷们干嘛使?”
吴谨彦顿时就瘪茄子了,得~他是老爷们,他活该!
“啊~~~气死我了!”
“再吼不给饭吃!”
“滚~~”
吴家村这头过上了消停日子,谢家村则因为谢秀才的怒火引发了族内纷争。
村里村外的就那么大点地,屁大个事不出三天就能传的人尽皆知,更何况还是大张旗鼓的领着十几号人去寻仇了。
谢文生联合村人瞒了不过一天就兜不住露馅了,被谢永坤知晓后气的差点没开祠堂请族规。
到底是个秀才老爷,功名在身,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但凡行差踏错就会被人扣上一个有辱斯文,纵容族亲为祸乡里的骂名。
可也正是因着他是十里八村唯一的秀才,才能稍稍遮掩族人的诸般恶行。
师生名份亦同宗族亲眷一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各族子弟哪怕是为了仕途考虑也会请求族里帮着一同施压隐瞒。
不然,斯以为就凭他们干的那些混帐事,还不一早就得被人告去县学,被祝学正请去喝茶了?
除己身不正外,无论族亲干点什么出格事,外人也都会算在他头上,更何况还是打着他的名号欺压乡邻了!
谢永坤一气之下请出老太爷,非要借此时机好好说教这帮只会拖后腿的族亲。
哪怕是日后有所收敛也可,总归是不能再去招惹那个隐患——吴谨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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