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交锋

    “哦?那位自义忠亲王之事之后,不是一直在府中安安静静理佛不问世事吗?如今倒是按捺不住了。”

    贾瑾眯眼,“告诉墨砚,不管用什么法子,想办法这个月十五让这位爷去香茗阁一趟,我们到时候出去会会这位爷。”

    “是,三爷!”说完,两人就从贾瑾书房中离开。

    安静的房中,贾瑾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腕上一条五彩绳,心绪纷乱。他让墨砚关注的人是当今圣人的第四子——徒晏清。

    贾瑾关注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位就是三年后最终荣登大宝的胜利者。

    也是这位最终下令抄了贾家。

    只是如今的四皇子还是那位默默无闻,只知道干活的铁面皇子。四皇子以前在众皇子中并不突出,尤其在义忠亲王之事后,有段时间甚至受到了圣人无形的冷落。

    距离当年闹得整个京城都风云诡谲的义忠亲王谋逆一案已经过去三年,或许是因为当今圣人年岁渐大,想起了往昔与义忠亲王的父子之情。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如今圣人倒是开始怀念起义忠亲王来。不仅厚待义忠亲王当年留下的唯一血脉,还将当年受他迁怒的四皇子也重新起用起来。

    这四皇子与义忠亲王虽非一母的同胞,却同是都养在当今皇后的膝下。四皇子的母族势力低微,且他生母在生他时难产去世,他便被抱给了皇后养着。

    这也使得他与义忠亲王感情深厚,且当年的义忠亲王一直都是朝臣们都默认的皇位继承人,在谋逆案发生后,四皇子也是一直同圣人辩称义忠亲王的冤屈。

    也是如此,四皇子才被迁怒隐没在朝堂多年。

    虽然圣人如今开始重新起用四皇子,但四皇子或许是历了太多的磨难,明面上倒是养出了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终日在潜坻种花理佛。虽然对于圣人所安排的事务还是恪尽职守,却不结交朝臣,本人做事又严苛不留情面,因此四皇子在朝上的名声便不太好听。

    任是谁也没想到,三年后当今圣人会宣布禅位给四皇子。

    贾家当然也没想到这些,于是最后便落到了那样的下场。

    如今贾瑾在这儿,那么他是必要改变这些的,也幸好当年的义忠亲王谋逆一案因为贾代善还在,西府没有牵涉进去,但是东府那些人却还是有些与那几位皇子掰扯不清。

    唉!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只希望他如今与那位的提早结交能够改变那位对贾家的印象,至少让那位睚眦必报的主儿能不连累贾其他无辜的人。

    贾瑾压住心中的思绪,眼神望向手腕上的五色彩绳,神态也变得柔软,这五彩绳是去岁端午时,林家那边送到贾瑾手上的,送礼的人倒是没说这彩绳是谁人所赠。还是后来墨砚那边得了消息来说,这五彩绳是林黛玉亲自打的,一条送了她的同胞弟弟,一条便给了他。

    贾瑾听闻当然是间接性的忽略了“送给她弟弟这句”,只是欣喜的接过,便一直带着未离了身。

    转眼便到了十五这日。

    香茗阁的包间,贾瑾正端着一盏花茶小口饮着,洛雨站在他身后,不时就往大堂中瞧上一眼。

    洛雨的小动作当然没有瞒过贾瑾的眼神。他有时候挺想不通的,同样的两兄弟,洛风古板的像个老头子,洛雨却总是毛毛躁躁。

    此时洛雨的心神早已经被外面众学子熙熙攘攘的喧闹声所吸引。

    听着外面众学子的争辩议论声,洛雨啧啧称奇,他以往还没觉得这些读书人那么呱噪,如今这些人为了三爷出的题目就争论的面红耳赤,就差如同菜场的泼妇骂街一般了。

    也只有他们家三爷才有这个本事,小小年纪就能想出这种古怪题目,现如今竟然还让这些人巴巴等着三爷给出答案。

    洛雨又开心又自豪,就差冲出去跟人炫耀一番。

    贾瑾可不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但也知道洛雨的性子,于是打发他去门口守着,他则坐下继续品茗,顺道也将心神分了一些到楼下。

    此时大堂中众人正因上月贾瑾突发兴致留的三道九章题辩论不休,往常香茗阁是不会拿九章算术题出来考核人的,只是听说这届乡试中要加考九章题,这才让这些学子对九章算术重视起来。

    以往科考,考的主要都是八股文和试帖诗。其中又以八股经义为重,常要举子们以五经中的某段话来做一篇或者几篇时文、策论,学子若能结合当时朝中的时政论点,那通过科考的可能性就可以加大。

    这也是当时香茗阁每月一次的文会能一举吸引那么多人的原因,毕竟学子中也不是每个人家中都有人为官。而学子间相互的交流发展也更能促进自身的进步。

    这次朝廷刚发了政令加考九章题,香茗阁就给众人留下这么难的几道九章题,实打实的引起了学子们的好胜心。六艺中也是有“数”这一项的,所以大多数学子也是有学习过九章算术的,只是以往朝廷科考并不考这个,故而就没有几人重视。

    有些学子将题目带回了书院请教同窗,慢慢的也得出了些答案,只是一跟其他人做比较,结果却五花八门,什么答案都有,众人又不知道正确与否,于是便各抒己见,只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渐渐地发展成了几个书院之间的较量,最后才闹的贾瑾都要出来一趟。

    堂中众人还在争辩不休,贾瑾的神色淡淡,对这一切仿佛置若罔顾。突然贾瑾神色一敛,面上也浮起一丝笑意。

    他的大鱼来了。

    香茗阁门口,此时负手而立走来一位青年,青年面色冷峻,神色淡然,他负着的手中握着一串檀木的佛珠,时不时就拨弄两下。

    这人正是当今的第四子,徒晏清。

    此时徒晏清抬脚进入堂中,似乎也是被堂中的热闹景象一惊,脚步微微一顿,过后却又神情自若的进来了。他身后的随从似乎是想要给他的主人找个位置,只是堂中已经满了人,招来小二一问,包间也早就被抢作一空。

    听见包间也没了,徒晏清的神色倒没有什么变化,今日本就是他一时兴起想要来这声名赫赫的香茗阁看看,跟从的人自然也就没有早早准备。此时他刚想离开,却听见楼上一道清脆的声音:“这位兄台,不妨来我这里坐坐!”

    徒晏清抬眼就看到了贾瑾大大的笑脸,他看贾瑾的装扮就知这必是哪家的富贵小公子,看贾瑾年岁也不大,也不知道是如何来这里的。

    他心中好奇,又看贾瑾十分热情的招呼他,加之对堂中学子口中念叨的那几道题目实在是感兴趣,脚步一拐便上了二楼贾瑾的包间。

    等徒晏清进了包间才发现包间里只坐着贾瑾一人,见此,他微微诧异。见只有贾瑾一人,他便让他的随从站在了门外,自己一人抬脚进了包间。

    此刻包间中只有徒晏清和贾瑾两人,徒晏清本不善于与人交流,况且贾瑾看着似乎没比他的长子大多少,他就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于是便只将注意力放在大堂中。

    贾瑾看着闷葫芦般的四皇子,心中苦笑,偏生眼前这座大佛掌管着贾家一众人的生死,于是他只好上前一礼,道:“兄台安好,小子有礼了!不知兄台今日是否也是来参加香茗阁的文会的?”

    徒晏清看着眼前主动打招呼的小少年,忽然想到家中一直对他恭敬惧怕的长子,他的语气不觉放软:“是!”

    贾瑾被徒晏清简短的话语噎了一下,他有些尴尬,却还是舔着脸继续道:“兄台,可是也想出了那三道术数题的答案?兄台的答案是什么?兄台我们要不对对看是不是一致。”

    徒晏清听着贾瑾一声声“兄台”,看着贾瑾稚嫩的脸庞,他的嘴角轻轻抽了抽。“未曾得出答案,只是听说来参加香茗阁文会的学子都是京中翘楚,便过来看看!”

    末了,贾瑾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徒晏清冷不丁的补充了一句:“你不妨喊我,四……叔~”

    虽然硬生生的矮了一辈,贾瑾却十分高兴,总算跟这冷面四皇子扯上点关系了!

    贾瑾倒是立马就接了他的话,喊道,“四叔,我倒是得出了答案,只是不知对不对?”说完,贾瑾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徒晏清,大有一副“你快来问我,我就告诉你”的架势。

    徒晏清心中好笑,他也不知今日他怎么这么轻易的就与贾瑾“勾搭”上了。

    或许是被宫中的尔虞我诈扰了心?

    又或许是想到那个与自己不甚亲近的长子?

    看着贾瑾那副傲娇的模样,徒晏清难得有了点好心情。见徒晏清迟迟没有回答,贾瑾有些着急,那种“想说又不能说”的模样着实是取悦了徒晏清。

    平日冷硬的四皇子难得落出丝淡淡的笑意,“你倒说说!”

    贾瑾听罢立时就将答案一股脑的说出,只是越听,徒晏清的心中就越是惊讶,贾瑾不仅给出了答案,还给出来他的解题过程。徒晏清原先心中对贾瑾的一丝怀疑也随着贾瑾一番头头是道的分析而渐渐消散。

    这三题分别为“雉兔同笼”“物不知数”和“老鼠打洞”。

    这三道九章算术题在贾瑾看来并不是很难,只是当日他在一本古书上看见这些题目觉得新奇,一时起了兴致就拿到文会中去了,没找到竟然还引出了这种意想不到的结果。

    在贾瑾跟徒晏清说话的时候,大堂中也给出了三题的正确答案和解析过程,跟贾瑾所说的一般无二。

    堂中学子议论纷纷,有回答对的高兴的与身边的同伴解释炫耀,有做错的懊恼感慨然后盯着解析开始仿佛推敲,但总归没有一人如贾瑾一般,三题都是解出来是正确的。

    徒晏清盯着一脸自得笑意的贾瑾许久,直看的贾瑾都有些不自在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你倒是未曾说你是哪家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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