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给余青灵的左手正骨, 绑上小木板固定,严肃嘱咐道:“王后左手伤得严重, 万万不可再受伤,否则难以治愈。”
赵墨沉着脸点头,“寡人知道了。”
时至子夜, 屋室里没有燃灯, 惨淡月光透过窗纸,洒下微弱光亮。
余青灵的精神不太好,五感迟钝,迷迷糊糊清醒时,被赵墨喂了一碗鱼片粥, 又抱去洗澡。
浴室宽敞,檀香木屏风上蒙了一层晶莹水珠,雾气朦胧。
余青灵软绵绵地靠在浴桶里, 一头乌黑长发凌乱, 披散在肩背, 全靠赵墨拢着她小脑袋, 才没滑到水里去。
乌发拨开之后, 便有些不能看了。
肩胛骨处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 视线往下,后腰处也有一片, 余下便是胳膊、大腿、小腿肚和脚踝几处或磕或碰、不甚明显的小淤青。
她越是昏睡不醒,便越衬得这些淤青可恨。
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入睡,赵墨漆黑眼里的红血丝十分明显, 情绪也变得暴躁起来。
赵墨把她捞过来,水花四溅,低头狠狠印上她唇瓣。
像是不解气一般,他扣着她小脑袋,撬开牙关探进去,勾着她舌尖就咬。尖锐的牙齿刺破她柔软舌头,淡淡血腥味在赵墨的嘴中蔓延开来。
余青灵的伤口刺痛,呼吸渐渐不畅,眼睫颤抖着,似要醒来。
然而她眼皮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深陷入一片梦魇中,只露出几声清浅的嘤咛。
绵绵浅浅的声音,像小钩子一样。赵墨眼尾微红,喉咙轻滚,咽下了那股血沫,他忍着再狠狠咬一口的冲动,在她的呜咽声中渐渐柔缓,喘息着松了嘴。
赵墨舍不得伤余青灵,所以哪怕年少情浓,他不会在她身上留下这样大片的青紫痕迹,他从来不舍得这样对她。可是这才一日的功夫,她就受了这么多伤害。
一腔怒火与悔恨,就这样闷在心里头。
屋里点燃了一盏灯,光线昏昏恍恍,不皦不昧,投下朦胧幽深的光影。余青灵洗完澡,沉沉睡着了。
身着墨衫的男子靠在床榻上,双手环胸,薄唇紧抿着。
细看之下,他眼里有些红。
不知是太久没睡,还是其他的情绪翻涌。
赵墨偏头看她,只见小姑娘睡得安稳,唇角浅浅扬着,如画一般。
赵墨不是圣人,做不到永远冷静自持,而且他骨子里,的确不是脾气温和的人。
所有的情绪糅杂间,都敌不过他现在对她的咬牙切齿。
赵墨忽然伸手,重重地捏着她下巴抬起,刚好落在那两处青紫指痕,“余青灵。”
他迫使她醒来,也不顾她还在睡觉。
“为什么离开宣室台?”赵墨咬牙切齿问。
余青灵眼神还惺忪着,一时没反应过来,神色尽是茫然。
眼前的男人神色阴沉,情绪沉如渊海,周身气势尽是压迫力。
若是往日,余青灵一定很快就反应过来,只是今日她神思迟钝,脑子不太清醒。
她将脑袋搭在他肩上,小声嘟囔,“不是说好了不生气嘛……”
越往后说,她声音越低,一幅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是你要说的话?”
赵墨钳着她后脖颈拎起来,几乎是抵着她脸蛋,声音里藏着怒,“余怀绑了寡人的王后,欲行不轨,余青灵,你和我说不生气?”
余青灵感觉迟钝,也没觉得疼,愣愣地看着他,眼睛上蒙了一团雾气,所有情绪都是朦胧的。
现下这个情况,他说什么,她都没法回应。
赵墨咬牙,将她放了回去,又伸手,重新捏好被角。
很快,她轻轻翻身,又睡着了。
是以余青灵没看见,赵墨喉咙轻轻滚,隐忍着,转身时,微红眼角滑下一滴泪。
……
夤夜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淅淅沥沥,花叶卷了一地,好似一场凌虐之后的光景,狼狈遍地。
天色亮了。
明亮的阳光如碎金一般洒进屋里。
赵墨已经换下了那身带血的衣衫,换了一身黑色王服。
内侍走进来,禀道:“王上,魏太师昭平溪来了,带着王后身边的婢女,在门口等待召见。”
“宣。”
赵墨神色已然恢复如常,冷冷清清,只有眼底难掩的倦色,暴露了他心绪有些不平静。
说起来,魏太师昭平溪与襄侯关系不洽。
魏国世家力量庞大,除了余氏公室,还有同源姬姓的昭、吴、孟、田四个公族,四氏公族的子弟遍布从上至下的各级官员。
是以魏国的君权一直受到公族压制。
昔年魏武王重用魏成驰,未必没有想用外姓人才弱化本国公族势力的心思,然而其子余钊与其政见相左,登基之后,便渐渐将魏成驰驱逐权力中心。
随着珠帘叮咚声响起。
“外臣见过越王。”
昭太师朝赵墨行了一礼,开门见山道:“越王昨日伤我大魏柱国余怀,是否应该有个交待。”
常言有理无理,气势得先压人一头,如此一来,谈判才能占上风。
赵墨神色嘲讽,他靠在矮椅上,拨弄着一把玄铁匕首,淡漠着声道:“寡人后悔,昨日手下留情,没杀了余怀。”
若是熟悉赵墨的人在此,便能察觉他今日浑身上下都写着寡人心情不愉,一贯慵懒浸笑的眼里凝了一块寒冰,尖锐如刀子。
昭太师愣了一下,意外越王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
不过倒也能理解,毕竟夺妻之恨,哪有男人会轻易咽下。
他顿了顿,和蔼一笑,维持着面上和气,“我王得以保住性命,多亏了越王拔剑相救,这份恩情,外臣与魏国都记在心中。”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很是明了。
只要越王退一步,打个囫囵过去,余将军这事便是了了,魏国不计较余怀受伤,越王也别追究余怀绑了越王后,以后越魏两国还是姻亲盟好。
赵墨不为所动,眸子深处藏了一团戾气,冷冷一笑,那把匕首,争鸣一声嵌入刀鞘里。
紧接着,越兵涌入殿内,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将昭平溪包围。
昭太师面色骤变,“越王这是何意?”
“余怀一已之过,寡人不欲加于魏国之身,只要昭太师交出余怀,寡人不再追究。”
男人懒懒靠在椅子上,露出冷峻侧颜,君子如玉一般,乍然看去,瞧不出什么异样。
昭太师镇定下来,看向赵墨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眉头紧紧皱起。
他顿了顿,神色闪烁,试探道:“余将军许久未见侄女,心中思念,一时情急,未与越王商量便将越王后接至洗宝阁,个中或许有误会。”
昭太师想,或许给足赵墨台阶下,这事儿也能掀篇。
比如——堂叔请侄女叙旧。
这个理由,足够冠冕堂皇,虽然漏洞百出,但面子上总归过得去。
谁曾想,话音落下,越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昭太师:“……”
赵墨阖上眼,盖住了情绪,往矮椅上靠了靠,喉咙轻滚着,低声道:“昭太师德高望重,一向明理,应当知晓何罪可恕,何罪不可恕。”
其实当年赵墨质于雀台,与余怀恩怨甚深的事情,昭太师也有所耳闻。
看来世人说越王气盛记仇,并非假话。
几息之间,昭太师脑海中便过了数个想法。于公,余怀当然得活;于私,便不一样了。
若是余怀死于越王手中,那最好不过。
打击了襄侯,便是打击了王权,打击了余氏一族。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插手此事,清清白白。
想通关键,昭太师心中便有了思量,甩袖冷哼一声,欲要转身离去。
不料越兵忽然拔剑,一声刺耳的争鸣过后,长剑架到了他脖子上,只要昭太师再往前一步,那剑便能砍断他脖子。
邦国之间谈判讲求礼仪,任凭唇枪舌剑,明嘲暗讽,但绝对不能拔刀。
谈妥了是盟好,谈崩了不欢而散就是。
这情况,出乎昭太师意料,他面色变了又变,好生难看。
赵墨恍若不察,抬腕轻抿一口茶,这才不慌不忙、毫无诚意地斥责道:“放肆,岂敢对昭太师无礼。”
越兵神色歉意,收剑退下。
昭太师的神色更难看了一些,如晚霞一般五彩斑斓。
他知道,越王这是在逼他表态,他若是不说一二,赵墨不会让他离开。
昭太师深呼吸一口气,暗恨赵墨无耻,他脸色铁青地转过身,在赵墨对面坐下。
“既然是余将军与越王的私人恩怨,外臣自然不会插手。”昭太师尽量和蔼。
时下魏王重伤,余怀昏迷,一行人又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这里发生了什么,消息怎样传回魏都,真几分,假几分,都是昭太师一个人在掌控。
一旁的内侍弯腰倒茶。赵墨接过,又饮了一大口略涩沁凉的茶水,鸦黑浓密的睫羽微微垂下,压下了几分倦色。
他声音略哑,平静道:“寡人等昭太师将余怀绑过来谢罪。”
昭太师脸色难看,“越王未免太过咄咄逼人。”
赵墨不置可否,弯唇笑了下,他抬起漆黑眼眸看向昭太师,意味深长的一眼,然后起身离开。
他不会允许昭平溪独善其身。
一人背锅太累,两人分担恰好。
待走到宽敞地方,凉风抚面,赵墨额角青筋微微跳动,情绪稍微缓了一些,他手指捏着眉心,低哑声吩咐:“去请谢子合。”
内侍“诺”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便听赵墨又道:“不,去请赵也严。”
时势总是随着人势而变化,眨眼之间,生了万千变化,不是没有道理。
赵墨原本没有想过挑拨魏国王室与四氏公族间的关系,然而陡转之间,便适逢其会,机会辗转跌撞地来到他面前。
为君者,先国后家。
可是身为一国之君,身为手握一国生死甚至数国生死的大王,却无力为妻子讨回公道,那未免太憋屈了些。
赵墨从来不会把自己和越国分开,并且十分理所当然地认为,国君的家事,就是国事。
身为越王,他不能随心所欲地杀余怀。可正是身为越王,他有千万种方法弄死余怀。
……
昭太师的事情交给了赵也严,赵墨转身,看了一眼主殿,眸色深沉。透过薄薄窗棂,他仿佛看到了小姑娘躺在床上,乌发雪肤,沉沉入睡。
余青灵身中两次迷药,精神十分不好,可能要浑浑噩噩睡个六七天才能缓过神来。
赵墨收回视线,又淡声吩咐:“去请从皎。”
现下魏王重伤,余怀昏迷,澄华殿那边焦头烂额,顾头不顾尾。
这无疑是,悄无声息带走楚姜的最好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余青灵的今日求助:老公好像被我气哭了……这种情况怎么办?能哄好吗?#
赵墨:???
赵墨::)
赵墨:你现在撤回还来得及:)
赵墨:余青灵,我劝你不要胡说。
赵墨:?
赵墨:?余青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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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其实没有多少啦,大概两万字左右?
七月中上旬连番外一起,肯定会完结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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