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成驰】
魏家是郑国的望族, 根基在郑国定梁郡,家里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 只有魏成驰自幼从军,拜师云梦谷门下,学习兵法。
齐郑之战的时候, 时任郑国定梁郡郡守是魏成驰的父亲魏绪, 齐军攻入定梁后,砍下魏绪头颅,又拿魏家开刀,屠杀其满门。
魏成驰听闻定梁鏖战,匆匆从云梦谷赶回来, 还是晚了一步,后来他以幕僚的身份,协助当时的郑主将重新夺回定梁。
那一天, 魏成驰跪在魏家满门的尸首前, 发誓要灭齐以报心中之恨。他去了郑都, 郑王不用他, 极尽奚落。他辗转去了魏都, 遇到了一生伯乐与恩人——原陵君。
从十八岁到三十八岁, 魏成驰整整征战了二十年,令人闻风丧胆。他习惯了神情冷漠, 只有这样,每一次看到战后尸骨成堆、鲜血满目的时候才不会心痛难挨。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今日血流成河, 是为了有朝一日的太平盛世。
他不忠于任何一个国家,只忠于自己。
魏成驰知道,自己刀口舔血,身上背负的血债很多,仇家遍地,指不定哪天不是埋骨沙场,而是死于仇家刃下。
他不敢娶妻,怕耽误了姑娘,他不敢生子,怕身上罪孽太多。
可是后来,终究是破了戒。
今年魏成驰三十八岁,与小玉成婚已有八载,膝下育有一女,今年三岁,名唤平安。女儿的眼睛特别像她娘,大而清亮的杏眼。
对了,小玉姓沈,闺名念雁。
今天是小玉二十五岁生辰,魏成驰告假一天,带着他的傻姑娘骑去了郊外踏青,春光明媚,山花烂漫,风华永远正好。
【谢子合】
谢子合自出生起,就站在了许多人遥不可及的顶端,他是谢家嫡系一脉的独子,也是下一任谢家掌权人。
他自幼聪慧,十三岁便名声鹊起,十六岁封永安君,二十岁官拜御史大夫,三十岁成了开国功臣,至此载入史册,功名千古。
他人生的第一个挫折,是十七岁那年,公子围绑了苏沅妹妹,意图威胁他反水赵墨,然而消息被金阳公主拦下了。
等到谢子合知道的时候,苏沅已死。
金阳公主总以为谢子合是为了苏沅恨她,远远避开她。
不是的,谢子合没有恨她,因为他知道,哪怕娘亲没有拦下消息,他也会放弃苏沅。
在家国面前,所有个人感情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谢子合更恨自己,恨自己不够强大,恨自己心思不够缜密。
那是谢子合顺风顺水的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打击,足以令他铭记终身。
哪怕后来将公子围剁成肉酱,尤不解恨。
逝者终究逝去了。
谢子合发誓,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留给敌人任何软肋。
可是后来,他遇到了虞真真。
谢子合一向风流,好金玉华物,也好美人,漂亮的东西他都喜欢,看多了,便觉得乏善可陈。可是遇到虞真真之后,他那颗沉寂二十一年的心,终于开始跳动了。
谢子合很喜欢她。
可谁他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柔弱漂亮的姑娘,心地冷硬如铁。
二十二岁那年,谢子合随王上前往帝都洛邑,在那里待了一个月,还没返程,燕京那边便快马递来消息,说是蜀公主恶疾暴毙,尸身已经火化。
恍若晴天霹雳一般。
谢子合和赵墨告了假,匆匆赶回去,看到永安君府一片缟素,和一只两寸宽的骨灰盒。
心如刀绞,不过如此。
可是很快,谢子合就发现了蛛丝马迹,虞真真没有死,她设计了一场假死,想要金蝉脱壳。
谢子合冷笑一声,很快就开始在越境范围内的搜查。越国户籍制度完善,律法严明,只要一层一层往下查,哪怕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他知道,虞真真不会离开越国。时下乱世,只有越国最安全,那姑娘胆小,惜命,可是她也胆大,为了自由不顾一切。
那一天,虞真真穿着粗布麻衣,在河边洗衣服。
脱离了压得她喘不过气的蜀公主的身份,脱了那个冷冰冰没人爱的永安君府,虞真真无比舒畅,她再也不用焦心蜀越邦交,也再也不用忍受谢子合与姬妾们眉来眼去。
她低头,捧了一把轻澈的溪水洗脸,再一睁眼,河水中倒影出一道熟悉身影。
虞真真惊愕地转过身。
谢子合步步紧逼,勾起她的下巴,声音微哑,“真真,我找到你了。”
【赵也严】
赵也严是越肃王庶弟,开国皇帝赵墨的小王叔。
他自□□生女相,被人视为不详,父王不喜欢他,王兄也不喜欢他,常受赵越宗室子弟嘲笑。只有年纪相仿赵墨与谢子合与他交好。
赵墨从魏国回来那年,赵也严十七岁,义无反顾地站了这位侄子。
越国乱了整整两年,日日刀光剑影,终于,赵墨不负众望,登上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而此时,白狄趁机夺走了雁北草原控制权,攻下镇海、宁山二城。
赵墨问:“谁愿去雁门城,替寡人镇守西北。”
赵也严义无反顾,“我去。”
雁门山风沙很大,环境艰苦,还得时不时抵抗白狄突袭。一次意外,赵也严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疤,深可见骨。
赵也严不在意,容貌而已,甚至连祛疤的膏药也不抹。
后来,他后悔了。
去帝都的时候,赵也严遇见了一个姑娘,是太子褚河的六妹妹,名唤楚瑶。
从父族论,楚瑶是金阳公主的外甥女;从母族论,楚瑶是金阳公主表妹。
太子褚河把楚瑶送到了金阳公主那里,说是这个妹妹好玩,请姑母带她去燕京玩一圈。其实谁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是托金阳公主在燕京给楚瑶找个好人家。
他们这些皇室男子注定了要与嘉朝一同腐烂,可是女子不一样,女子可以外嫁,趁现在还有天子帝姬的高贵身份,嫁一个好人家,后半生就安稳了。
赵也严喜欢楚瑶。
可是太子褚河不太愿意这门亲事。
因为他脸上有疤。
皇室注重礼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损伤?
赵也严把楚瑶堵在墙角,“你不嫁我,燕京没人敢娶你。”
小姑娘被这么直白的话语吓了一跳,耳朵红透了,怯怯地垂下脸颊。她攥紧了手指,快要哭了,“赵……赵将军……”
“你嫁我,是彻侯夫人,没人敢欺负你。”
时下礼乐崩坏,越国没帝都这么注重规矩,而且赵也严在雁门城待久了,也染上一点白狄人的混劲儿,抬起小姑娘下巴,亲了一口。
“嫁我,嗯?”
楚瑶脸蛋唰地红透,鬼使神差,伸手摸了摸他脸蛋,“还疼不疼?”
赵也严一愣。
小姑娘后知后觉自己在做什么,指尖发烫,连忙缩回去,福身行了一礼道歉,声若蚊喃一般,“将军长得太好看了,楚瑶失礼,还望将军勿怪。”
这是第一次,有人夸他长得好看,而不是女相妖孽。
食色性也,果真没差。
【从慎】
从慎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或许是齐人,或许是郑人。八岁那年,他在荒山野外挖野果子吃,还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弟弟。
父母都不在了,兄弟二人又饿又冷,险些要没命。
时逢齐公主吕蓁联姻越国,将兄弟二人救下,给了他新衣裳和饭,又给他弟弟找了奶娘。
他们没有名字,只知道自己姓从。
吕蓁给哥哥取名从慎,低低取名从皎,带他们去了越国,从此扎根。
那一年,吕蓁十五岁,青春可人。
从慎很喜欢这个姐姐。
后来,姐姐死于恶疾。
从慎想,他要照顾好姐姐的孩子。于是他投身军营,拼了命的挣军功,一点点往上爬。十九岁那年,他成了不更,也是那一年,十一岁的公子墨被越肃王遣魏。
从慎眼睁睁地看着赵墨离开越国。
他没照顾好姐姐的孩子。
是了,一个小小不更,连面见君王的资格都没有,遑论在朝堂上为公子墨说话?
二十四岁那年,从慎成了都尉,手握越国十万精锐铁骑。也是这一年,公子和摔下台阶不治而亡,越肃王缠绵病榻。两年内战拉开序幕。
机会来了。
从慎命弟弟从皎去魏国接赵墨。
他要把姐姐的孩子接回来。
又过两年,赵墨登基,从慎二十六岁,他做了越国最高武将——国尉,爵封长安侯。他用了整整十八年时间,才完成庶民到贵族的阶级转变。
天下一统那天,从慎去了肃王后吕蓁的墓前跪了很长时间。
他说:“姐姐,若有来世,从慎想保护你。”
【上官决】
上官决是齐国人,齐相门下食客,他十七岁那年,得罪了齐公子,被他打了三十大棍,险些一命呜呼。
伤好之后,齐相不肯再要他,摆摆手道:“你走吧,不要再留在齐国。”
那一年,恰逢越文王贴英雄榜,广招天下士子,上官决背着盘缠,骑驴去了越国。
他落魄,没钱,寒冬腊月天还穿着单薄的衣服,饿了也没饭吃。
这副模样,乞讨还差不多,如何去殿前面君?
上官决走到一家买豆腐的摊位,咽了咽口水,那卖豆腐的姑娘特别漂亮,十五六岁,娇嫩得像花,眉眼英气利落。
她送给他一块儿豆腐,笑问:“客从哪来?”
上官决狼吞虎咽,一口吃没了,“齐国。”
商兰看得目瞪口呆。
上官决又咽了咽口水,盯着白嫩豆腐,笑道:“姑娘……可不可以再给我一块儿豆腐?来日上官决飞黄腾达,不会忘了姑娘的一饭之恩。”
商兰回神,看了看他俊俏脸颊,捂袖一笑,“一块豆腐而已,不必言谢。”
上官决吃饱了豆腐,把驴卖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行头,进宫面君,口若悬河,论政独到,一下子便得文王青睐。
后来上官决果真说到做到,隔三岔五帮商兰去卖豆腐,说是,“钱好还,情谊难还。”
这一卖,就卖了四十三年。
今年越王称帝,大越版图扩张了整整四倍,我们高风亮节的丞相上官决,已经六十岁了。
这一日,上官决下朝回来,路遇卖米糕的摊位,他买了两块,怀里揣在怀里带回去给老妻。
进门的时候。
“兰兰,”上官决声音中气十足,须发皆白却老当益壮,“我给你买了米糕!还热乎呢!”
【楚上原】
楚上原祖上是皇室血脉,一晃十几代,已经很淡薄了。在他爷爷那辈,就开始在越国安身立命,楚上原自幼伶牙俐齿,二十岁那年做了越国京令尹,一张口,便是舌灿莲花。
他的妻子文素素也是被他这张俏嘴哄着,给娶回家的。
京令尹一官职是越国特有的,主要负责邦交事宜,偶尔也会管国都杂事。
楚上原上任京令尹很忙碌,一年到头不怎么在燕京,帝都、魏都、齐都、蜀都、郑都,还有一些小国国都,甚至白狄,他都去过。
天下诸侯王,诸国丞相,都和他打过嘴仗。
这经历说出去,能写十本书。
然而……
这一年,楚上原三十一岁,从郑国谈判回来,特意给妻子带了郑地特有的月光石,献宝似地拿过去,“素素,我给你……”
“楚上原,”文素素打断他的话,红了眼眶,“我们和离。”
楚上原愣住。
文素素情绪崩溃,眼角大滴泪珠滑过,“我不想每天一个人在家,从早盼到晚上也盼不来一个人。楚上原,你若是还想和我过,就去辞官。”
楚上原抿了唇,缓缓放下揣着月光石地手,一向能言善道的楚大人,竟然沉默了,他嗓音微哑哽咽,“素素,对不起,是我愧对你。”
文素素知道,这声对不起的意思是——他抛弃了她,选择了国。
一纸和离书,十年夫妻缘断。
越魏之战胶着,形势大为不好,楚上原临危受命,赴魏都谈判,为王上争取时间。
这一年,楚上原四十六岁,两鬓斑白。
上马车之前,楚上原遇到了文素素。
四十五的文素素还是那么好看,一身锦段罗裙,发髻钗环叮咚。楚上原这人爱笑,一大把年纪也没正形,笑着道:“素素啊,许久不见,愈发光彩照人,乍一看去,以为小姑娘呢。”
文素素没说话,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平安符,“早去早回。”
现在的邦交往来,早就没了早些年的礼仪规矩,这几年交战频频,双方都杀红了眼,一言不合拔刀斩来使的事情常有。
楚上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出神,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转身上马车,“走吧。”
素素,对不起啊。
此生已许国,来生再许卿。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说什么。
但是好像都已经写在里面了。
下章见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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