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祁的摄政王娶妻, 自然是极尽奢华。
沈封雪坐在喜轿之内, 只听得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不绝于耳,才想要探头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便被在旁边的喜娘摁回了头去。
又怎会知道, 轿外红妆,让多少女子羡慕的红了眼眶。
百姓们只看见摄政王骑着马走在最前方,而后是隆重的八抬轿子,轿辇的顶梁镶嵌着宝石, 显得华丽非常, 再后面抬着的嫁妆,等到摄政王都走出街头了,街尾的百姓们还没瞧到尽头。
仍然有清流之辈,在林韧走过去之后冷笑:“这年头都什么光景了,摄政王还如此奢华, 当真是我大祁只不幸。”
旁边的人看不过眼, 道:“你若是不喜欢你在这儿看什么, 再说了,人家出身皇家, 本来就比咱们老百姓富裕,你要是有本事,也去投个好胎。”
孩子们却是不管大人们的争吵, 跟在后面捡洒在地上的糖果。
兜兜转转绕了大半个上京城,终是来到了摄政王府。
林韧停马,回头看向沈封雪所在的地方。
她终于成为了他的夫人, 在今日。
马上他们就要拜天地,入洞房,白头偕老,共赴百年。
他的唇角荡漾起微微的笑意,拿起手中系着红花的箭矢,对着轿辇的横梁,正欲准备射箭。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与箭矢一同而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他的身影极快,林韧几乎没有反应过来,那男子手中的暗器打落他的,红花落在地上,而那人,冲他而来。
一切都来的太过飞快。
眼看着刀刃冲着自己的面门而来,红色的喜轿中忽地飞出来了一只簪子,在暗器打在林韧身上之前,先行击落那暗器。
簪子与暗器相碰撞,在空气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咣”,一齐掉落在地上。
余静瞬间反应过来,连忙高呼:“保护王爷!”
来宾霎时乱成一团,开始互相推挤。
沈封雪当下便从轿子中冲了出来,可偏偏她今日穿了厚重的礼服,身体的敏捷度自然是不如从前,那刺客也是一个极擅长轻功之人,沈封雪一时竟然拿他不下。
青羽卫围了过来,可那人似乎并不是想要林韧的性命,只是短短一瞬,便趁着人群最混乱的时候,向着围追他的人洒了一把迷烟,沈封雪后退了两步,等到迷烟散去,哪儿还见到那人的影子。
“去追,还不去追!”
余静焦急的呐喊,见青羽卫都追了出去,他连忙冲到林韧的旁边:“王爷,您没事儿吧!”
林韧目光一冷,沉声道:“本王无事。”
他走上前,从袖口拿出一方手帕,将刺客落下的暗器与沈封雪的发簪一起包好,揣到袖口当中,再站起来回过头,将视线落在沈封雪的身上。
她今日是极美的,尤其是她的眼尾,今日被喜娘点缀的微红,像是书中能勾魂夺魄的妖精。
唇上一抹朱红,让她看起来十分娇艳。
本来这一幕,应当是他在洞房之中,自己一个独享的珍宝,现下她为了救他,自己掀了盖头,站在众人之前。
他沉默着捡起她落在轿辇之内的盖头,亲自为她披上,对着吓得不行的宾客,勾出一个摄人的笑容:“本王的婚礼继续举行,诸位大人,入座吧。”
人群之中,唯有墨惜与江延,最为镇定。
尤其是江延,他率先笑了两声,为来参加婚礼的宾客解围,道:“诸位大人,还是快些进去吧,酒席已经准备好,莫要耽误了吉时。”
周礼之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对着往来的宾客道:“对对对,吉时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快些进去,快些进去吧。”
他这么说,前来贺礼的朝臣们也只能提心吊胆的往里进,这刺客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摄政王成婚的时候前来,若是之后有更多的刺客过来,那他们……
原本热闹不已的婚礼,因为有了那刺客忽然来闹了一场,所有宾客都心不在焉的,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新成婚的两个人身上,反而在忧心自己的小命。
是以连晚上的酒席都没有几个人参加,等到沈封雪与林韧拜完天地,他们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借口,先行离去。
林韧也不愿意看他们,也不管他们找的借口有多么糟糕,一律放人。
最后留下来的,也只有江延,周礼之,石泽,远道而来的墨惜、和张一磊。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人,便是一个一直憋着一口气儿的许焕,和一个莫名其妙被许焕强行扣下来的孙业林。
他们几个人凑成一桌,场面莫名其妙的带着诡异和尴尬。
张一磊端起一杯酒闷了一口:“娘的,这群老头子胆子也太小了一些,不过就是个此刻,竟然就把他们吓成了这般模样,今日少帅成婚,咱们准备了这么久,就被一个毛头小子个弄没了,真是令人生气!”
江延也饮了一口酒:“敌暗我明,也不知道这是谁的人,总归今日之事是有心人故意为之,看那人的来势,估计只是想恶心咱们一些,这可别说,还真的挺成功的,你瞧王爷……”
江延欲说不说,手中的杯子像着林韧的方向比了比。
男人坐在廊下,手中握着一杯酒,配合着夜晚的冷风,看上去愁苦又凄清。
墨惜这还是第一次见长大后的林韧,他轻轻地拽了一下江延的袖子:“欸,你的王爷怎么了,我怎么看着他好像有点多愁善感的。”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此子心思狠辣,怎会是这般模样。
江延看了一眼自己的恩师,墨惜马上就要到了知命的年龄,说起话来还像个孩子一般,但恩师如父,他敢怼沈封雪,可不敢怼墨惜,便道:“我猜王爷应当是在懊恼,他准备了一个月,结果变成这般,任谁心情都不会好的。”
周礼之见墨惜年龄和自己差不多,一脸愁苦的揽住他的肩膀:“别说是王爷愁苦,就连我也愁苦啊,为了今日的婚礼,我都快秃了,结果就被这么一个不长眼睛的捣乱成这般,若是哪天我抓住那人,非得把他头发都给薅光了,诶,我怎么看你有些许眼熟,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许焕终于忍不住拍桌子了:“无知小儿,你可知道你身旁的人是谁,墨先生的肩膀,也是你能揽着的!”
周礼之:“……?”
哈?啥情况啊?!
一旁的林韧整提着酒,望着天上的月亮,周礼之那边吵嚷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也提不起兴趣,眼看着就是喝合卺酒的时间,他站起身,命余静招待余下宾客,前去新房。
她还在等他。
婚礼已被人破坏,这合卺酒的礼仪,却是不能再差分毫。
喜娘递上了挑帕子的喜秤,唯唯诺诺退到一旁,谁都没有发觉,林韧的手有微微的抖。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镇定下来,轻轻挑开遮着她面容的帕子,看到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她望着他,嘴唇轻轻噘起来一点:“王爷,可让我好等。”
这般娇俏的模样倒映在她的眼里,先前围绕着他的苦闷,忽地一扫而空。
管他是谁破坏了他精心准备的婚礼,管他有没有人愿意参加他们的婚礼,只要她在,只要她还愿意嫁给她,一切都不重要。
他坐在沈封雪的旁边,与她视线相对。
喜娘拿来合卺酒,他与沈封雪一同拿起,脸颊贴近,交杯饮下。
四周伺候的喜娘和奴才通通退去,把时间留给大婚后的两个人,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沈封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来:“快快快,把我头发上的发簪帮我拆了,我脖子都快断了。”
林韧无奈,轻笑着慢慢为她拆解头上的发簪,道:“你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准备些东西吃。”
“我方才吃过了。”沈封雪揉了下脖子:“在你在前院陷入自我迷茫的时候。”
林韧:“……”
他越发无奈:“我想什么,你倒是都知道。”
沈封雪笑道:“自然,你我为敌这么久,我每日都在揣摩你的心思,还不知道你想什么?”
她转过身,看着林韧:“你心思细腻,想的比旁人都多,顾虑也比旁人都多,这些我都知道,今日之事我并不在意,就算是被人破坏了我们的婚礼,但真正愿意祝福我们的人,不是还在前厅坐着呢吗?与其让那些勉强过来的人祝福,我倒是想和外面的几位喝上一杯。”
林韧为她拆发簪的手一顿,他声音微沉:“你还想和他们喝酒,沈封雪,你想都别想。”
厚重的发冠拆去,沈封雪挑了挑眉,笑道:“王爷这是吃味儿了?”
林韧没有回答,转而把她抱到怀里:“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今日一直苦闷下去,不敢来见你,该当如何?”
沈封雪怔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你不会的,王爷待我,何其珍贵,我都知道。”
他不会不来,不会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她握住他的手:“就算退一万步来讲,若王爷不来,我便亲自前去寻你,今日就算是抓,我也要把你抓进来洞房。”
她倚在林韧怀里,蓦地有些委屈:“林韧,你不能丢下我的。”
即便对林韧无比相信,她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害怕。
她对他是喜欢的,乃至于一提起林韧,她都变得有些不像自己,面对他的时候,她不再是那个杀伐果决的将军。
铁血柔情。
他是所有柔情。
林韧的呼吸越发的重,他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儿,一下一下吻着她的脸颊。
他吻了她很久,好久才道:“等我们去淳洲了,再重新办个婚礼吧,那种不会被人打乱,三五好友聚在一起的那种,好不好。”
沈封雪抚平他眉间的皱纹,轻笑道:“好啊。”
只要你说,一切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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