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监牢内燃着几盏烛火,门开起的一瞬间,火焰随着风跳跃了几下。

    季鹏只看见自己的上峰,领着一位公子走了进来,那位公子以夸张的麻布遮着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可偏偏他一身富贵,衣着华丽,身前还佩戴着一枚刻着“秦”字的玉佩。

    不是秦瑾程又是谁?

    沈封雪还挺意外,她知晓今夜必回有人前来打探消息,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来的居然是秦瑾程。

    或许,他根本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天真?

    季鹏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万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人能到死牢探人,如此说来,眼前的两位恐怕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他十分庆幸自己刚才对沈封雪的态度还不错,免得日后有些人寻得错处,前来报复。

    按照牢中不成文的规定,像这种探监,他们都是要出去的,以便给探监的人和牢里的人足够的说话机会。

    今日也不例外,季鹏跟着自己的上峰走出监牢,他忍不住问道:“牢头,这姑娘到底什么来路?”

    上峰瞧了他一眼:“你知道她是谁有什么用,你只需要知道,今夜的一切你都没看见,听明白了吗!”

    ……

    沈封雪饶有兴致地看着秦瑾程从食盒里拿出一道道精致的小菜,其中有上京城中有名的盐水鸭,再加一盘肘子,还有几盘炒的绿油油的小菜,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

    秦瑾程做贼似的,捂这自己的嘴,故意粗着声音道:“今夜除夕,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放心吧,都没有毒,你也不必知道我是谁,只知道我没有恶意就行了,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在天牢,相比吃了不少苦头,我……我也不说那么多了,喏,给你。”

    他贼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塞到她手中:“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这感情好,知道她穷还有人来送银子,沈封雪丝毫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捏着那张银票毫不客气的往怀里塞,却在碰触的瞬间,手指微滞,她借着烛火看了眼那银票,手指转了个弯,将银票递还给秦瑾程:“秦公子一片美意,封雪心领,如此境地还能有一桌暖菜,封雪已经满足了,至于这银票,公子还是早些还给右相大人吧。”

    秦瑾程“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偷了父亲的银票,不不不,不对,你怎么知道是我?”

    沈封雪指了指他的玉佩。

    秦瑾程恍然大悟:“原是如此,我还以为你心仪于我,就算我裹成这般你也能认得出来呢!”

    沈封雪略有无语:“秦公子,你我已经退婚。”

    秦瑾程闻言脸色微微一凝,气恼道:“我当然知晓,可是我后悔了,当时白三和我说你来自边关,长得又黑又丑,还给我了一副你的画像,那画像那么丑,我自然会心生畏惧,现下我已与白三断交,之前种种,是我不对,你我……”

    沈封雪却对他摆了摆手:“秦二公子,你若再说下去,今日我是怎么对待那群刺客的,便会如何你对,右相是怎么教你的我不知道,但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昔日你未见到我时,仅凭一幅画便不顾我的颜面在城门口与我退婚,今日你见我真容,便矢口反悔,可公子也应该知道,世间事事并非皆如公子心意,这顿饭我已经谢过你了,若你还来纠缠不休,莫怪封雪无礼。”

    她神色冷淡,已然不想多说。

    秦瑾程被她的话说的面红耳赤,他当然知道一切都因自己而起,要不是自己耳根子那么软,也不会丢了这桩好姻缘,自那次在香玉坊一见,他日思夜想都是她,知道了她就是沈封雪,他后悔的要命,便想着今日除夕,她一个人在狱中孤单,能吃上一些热菜也好。

    他不好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怕惹恼沈封雪便再也没机会了,只能摸了摸鼻子,道:“我知道了嘛,我日后不再提起这事了,只是沈姑娘不是说过,日后再见,你我可当朋友,不知这话还有没有效。”

    沈封雪瞥他一眼,终是叹了口气:“你我不是一路人,秦二公子若如此执着,将来痛苦的是你。”

    言外之意,便是这朋友也不必做了。

    秦瑾程却只当她没有这个意思,痛快道:“那便如此了,沈姑娘全当今夜是一个朋友请你吃了顿饭,不必有什么压力。”

    沈封雪只是摇头:“今日你赠饭之恩,封雪已经还了,除夕年关,公子还是早些回家罢,莫要……让右相大人,等的急了。”

    秦瑾程也知道这个时候再不回家去,父亲大人一定会生气的,便匆匆与沈封雪告别,自行离开。

    沈封雪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感叹一般摇摇头:“这般天真,不知右相能护住你几时。”

    烛火摇曳,无人回答。

    *

    秦瑾程赶回府中的时候,便看到秦元忠在门口踱步,面上似乎还带了一层薄怒,他暗道了一声不好,才想要溜,便听得父亲半怒开口:“程儿,还不出来。”

    他缩着头,嘿嘿笑了两声:“父亲,大过年的,您怎么在门口站着?”

    “我怎么在门口站着,你不知道?”秦元忠瞥了他一眼:“除夕夜你不在屋中好好呆着,又跑到哪里疯玩去了?”

    他自然是不敢说去探望沈封雪,只道:“去西市那边了,本想着买点零嘴吃,但去到了又觉得没有什么好吃,所以便回来了。”

    秦元忠抬眼:“我书房中的银票,可是你拿去了?”

    秦瑾程挠了挠头:“父亲,我……”

    秦元忠打断了他:“那张银票,你可花出去了?”

    “还没,还没。”秦瑾程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张银票,抱着秦元忠的胳膊:“爹爹,我这不是又没银子了嘛,您别生气,我下次一定不会偷偷拿您的银票了,我发誓!我保证!”

    银票完好,秦元忠心里微松了一口气,他向来溺爱自己这个小儿子,索性银票没有花出去,他也不想横生枝节。

    只是……

    秦元忠道:“今日之后,你暂且呆在府中不要出去,什么时候把这冒冒失失的性子改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说罢,不理会秦瑾程的撒娇哀求,转头离开。

    *

    秦瑾程离开之后,沈封雪并没有动那些色香俱全的菜色,将它们收回食盒里,她粲然一笑,开口道:“王爷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现身相见?”

    秦瑾程能进来,想必也是因为林韧放人,不然他一个公子哥儿没有丞相帮忙,怎么可能混进来。

    只听“吱呀”一声,墙上烛火又跳动了两下,墙上晃出了一个影子。

    沈封雪抬头,只见林韧提着一盏灯笼,只身一人来到她面前,他瞥了眼地面上收拾完好的食盒,道:“秦二公子这般美意,你就这么辜负了?”

    她见到林韧倒是没有先前拘束,她左右扫了下袖子,坐到床上:“这般美意我可无福消受,嗯?你竟然是空着手来的?当真是小气。”

    林韧瞥了她一眼,转身欲走:“难不成我给你带的你就能消受得起了?在天牢之中,县主仍旧恣意无比,看来这一趟,本王不应该来。”

    “别呀!王爷莫走!我们好好聊,好好聊。”

    沈封雪等的就是他,岂会这么轻易就让他走人,当即从床上跳下来拽住他的衣袖,手指划过他的手背,激的林韧微微一颤。

    如触电一般,他几乎是立刻甩开她的手。

    人都已经进了死牢,这轻浮的毛病怎么还不改改!

    沈封雪收回了手,朝着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王爷深夜前来,有何……不是,您的耳朵怎么红了?”

    烛光映在两个人身上,由于林韧是背对着她,所以她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耳朵红的厉害,就和在雪地里冻到了似的,牢中阴冷,可也没冷到这种地步,沈封雪稍加思索,恍然大悟:“莫非王爷长这么大,还没有握过女子的手,我之前不是…”

    沈封雪话音一转:“王爷,你好敏感。”

    好险,差点就把自己前世故意摸他手的事儿给说出去了。

    沈封雪虚咳了一声,而林韧却是被她的言语刺激的呆在原地。

    你好敏感……

    他堂堂摄政王,杀人无数,他敏感?!

    这女子两世都如此戏谑于他,想他今夜就不应该来!

    沈封雪见他更想走了,连忙从后头拽住他的衣领:“莫走莫走,我不打趣你还不成吗?哎呀你莫挣扎,我……”

    没成想,这一用力,竟将他华贵的外袍扯了下来,他穿戴的一丝不苟的衣襟,也松散了许多,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

    外形上看,应是刀疤。

    他一个文臣,为何身上会有如此渗人的旧伤,看着年岁应远,难不成是小时候落下的?

    她好奇心一起,捏着林韧的后衣领又往下扒了扒:“你这伤口……”

    “沈封雪!”林韧猛地转过身:“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别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的脸上带着薄怒,还有几分被看破的难堪。

    他将衣服往前一拽,沈封雪瞥了他一眼,只见他衣襟微敞,胸前似乎也有疤痕,牢中昏暗,她看不太清,瞧着手中衣衫,她心上一计。

    “王爷。”林韧正整理衣襟,听得那女子矫揉造作的唤他:“天冷了,我帮你把外套穿上吧。”

    她对他浅浅一笑,带着十分浮夸的温柔。

    若是寻常男子,像是秦瑾程之类,被这小意温柔看上一眼便要缴械投降,可林韧身居高位,又厌恶女子,他皱着眉,夺过外衫,拧着眉毛,上下扫了一眼沈封雪,嫌弃道:“自己衣服都穿不明白的人,别来添乱。”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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