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撃の事実!
对于在场的其他人来说,弗格斯的爆料同样颇具威力。
除了早已知道的康丘佛之外,迪尔德丽和拉瓦查姆都向她投来充满惊异的视线……
更准确地来说,拉瓦查姆的目光中明显夹杂着惊恐,而原本闷闷不乐的迪尔德丽大概是从中嗅到了八卦的气息,顿时双眼闪闪发亮。
在众人的注视下,热度在慢慢攀上艾默尔的脸颊。
(这件事究竟传了多远,居然连弗格斯都知道……)
艾默尔能够理解,一个柔弱的小女孩竟能伤到库兰的猛犬,在阿尔斯特人民看来确实是个爆炸性新闻。
但在她看来,自己的行为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那不过是卑鄙的偷袭,说是她的黑历史也不为过。没想到事到如今还会被弗格斯提起。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大方承认“想不到吧!就是我干的!”,然后摸摸后脑勺诶嘿一笑吧……
虽说外表只有十四岁,但这样萌混过关的事她实在干不出来。
她不习惯这样受人瞩目。犹豫着该作何反应,脸颊上的热度却跳动得愈发激烈。最终她深深低下了头。
弗格斯见她不好意思了,像是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那样哈哈大笑起来,再次拍了拍她的头顶。
“诶,别在意别在意!瑟坦特没放在心上,他知道你是被吓坏了。”
……诶?
听弗格斯的说法,简直像是从库丘林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一样。
……难道他一直记得她吗?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的瞬间,胸口的跳动有加速的趋势,但下一秒她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种想法未免太过自作多情。
她不允许自己再次像平常的女孩子那样,落入这种生涩的悸动之中。
意识到自己的动摇,她瞬间清醒过来,同时摆脱了被众人瞩目的局促感。
“嗯……”
她装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十四岁女孩,嗫嚅着对弗格斯的话做出了回应。
这段围绕艾默尔展开的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
大人们继续他们无趣的交谈,两个孩子中的迪尔德丽在赌气,艾默尔则发起了呆。就这样时间眨眼到了中午。
考虑到大病初愈的迪尔德丽需要休息,弗格斯和康丘佛在午餐后便离开了。
拉瓦查姆带着两个小女孩送到了门口。
康丘佛在道别前,又吩咐了拉瓦查姆几件事,正要驾马离去时却被拉瓦查姆拦下了。
“陛下请等等……迪尔德丽,你是不是忘了对国王陛下说什么啊?嗯?”
拉瓦查姆说着,推了推满脸不耐烦的金发小姑娘,督促她向康丘佛道谢。
迪尔德丽还在生闷气。她绷着脸,扭动身体试图甩开拉瓦查姆的手,但在看到中年女人脸上不安的表情后,她微微一怔。
——那一刻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时艾默尔还没有深入考虑过迪尔德丽的处境。她不明白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究竟想到了什么,才会以一种不符合她年纪的成熟缓缓收起执拗,略微生硬地扯出一抹笑容。
“……谢谢陛下的礼物。”
康丘佛被小孩子拙劣的演技逗笑了,说:“不必客气。还是深绿色比较配你的眼睛。”
说罢他挥动马鞭。在雪林中疾驰的身影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她们的视野中。
艾默尔紧挨着迪尔德丽的肩膀,能感受到在国王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她轻轻颤抖了一下。
艾默尔转头看向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金发女孩。
康丘佛只看到了她脸上讨好的假笑,却不知道在自己转身离去后,那双纯净的绿色眼瞳渐渐湿润,眼圈发红。在国王的背影彻底消失后,她终于难以自制地哽咽起来。
“迪尔德丽?”
击碎最后一道防线的,是拉瓦查姆的一声问询。
迪尔德丽的眼泪纷纷滴落,她抽泣着跑回屋里,将身上披着的外套甩到地上,然后开始用力地撕扯身上崭新的深绿色衣裙。
“迪尔德丽!”拉瓦查姆被她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连忙制止她,“别这样!就算不喜欢,也不能毁了它啊!”
被制住双手的迪尔德丽无处发泄,便将怒气发泄到了保姆的身上:
“我明明说了我要蓝色!蓝色,不是深绿色!我讨厌深绿色!”
她怒火中烧。但这份愤怒却没能得到拉瓦查姆的理解。
“别这样闹脾气,你无论穿什么颜色都很好……”拉瓦查姆只是试图哄她。
“——但我只想要蓝色!!!!!”
小小的女孩发出像困兽一般的嘶吼声。她用力地推开拉瓦查姆,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甩上了门。
拉瓦查姆知道自己追进去只会是火上浇油。她站在原地,听着屋内的低声啜泣,忽然意识到还有一个孩子在场。
艾默尔观察着拉瓦查姆脸上的表情。中年女人抬起眼,恰巧撞上少女的视线,不禁露出十分羞愧的模样。
“真是不好意思,是我没管教好她……是不是吓到你了?”
为什么要替迪尔德丽感到羞愧?艾默尔不太理解,但明白自己还是不要追问比较好。
“没有。迪尔德丽怎么了?”
“她不喜欢国王送给她的新裙子。别担心,可能是因为生病影响到她的心情了。过一会儿她就会平静下来了。”
“……好吧。”艾默尔觉得实情并非如此。
拉瓦查姆的猜想没有实现。虽然不知道拉瓦查姆说的“一会儿”是具体多久,但直到天边浮现晚霞,迪尔德丽都没有迈出房间。
拉瓦查姆开始有点担心了,但不打算向无理取闹的迪尔德丽服软。她假装开始做饭,时不时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然后瞟一眼迪尔德丽的房间。
“……”
艾默尔有些看不下去了,放下一直在做的针线活,走向拉瓦查姆。
“夫人,迪尔德丽会不会渴了?我可以进屋给她送一杯水吗?”
她拐弯抹角地问道。
“当然可以……!”
拉瓦查姆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泡了一杯安神的花草茶递给她。
“迪尔德丽,我是艾默尔。”
艾默尔端着茶杯敲了敲门,没等屋内的人回答便果断拉开门走了进去。
虽然背对着拉瓦查姆,但艾默尔能感觉到女人的视线一直紧随着自己。
关上门之后,迪尔德丽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她向艾默尔投去试探的一瞥,见对方没有任何鄙夷或责备的神色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艾默尔本打算处于中立的位置。但在看见迪尔德丽的瞬间,她动摇了。
虽然经过一场(或几场)哭嚎后,迪尔德丽现在的样貌可以说是十分凄惨。蓬乱的头发,皱巴巴的睡衣,红肿的眼眶。金色纤柔的发丝被泪水和鼻涕黏在了脸上,再配上泪痕,可以说是十分精彩,简直像是暴风雨席卷过后的黄玫瑰园。
但如预言中所说的那样,依旧美丽。
虽然经历过暴雨的□□,但在那之后,便迎来晴空万里。
被雨水洗净后的阳光格外清透,残留的花瓣在照射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点缀着的雨珠晶莹。
她的美,正是这样难以捉摸、转瞬即逝却又永恒的存在。
简单来说,就是美人哭得涕泗横流也依旧是美人。
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激起了曾身为人母的艾默尔的保护欲。
迪尔德丽凭着直觉感受到了艾默尔的态度,默许她帮自己擦干净脸,小口小口地喝起她端来的茶。
艾默尔也一语不发,帮迪尔德丽擦完脸后又替她塞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
见艾默尔没有离开的意思,迪尔德丽先是小小声地道了谢。
“谢谢你。”
“没什么,不客气。”
得到了平静的回应。迪尔德丽终于确认艾默尔和拉瓦查姆不一样,既不是来哄她,也不是来对她说教的。于是她鼓起勇气,试着挑起话题:
“那个……你……”
“嗯?”
“你喜欢蓝色吗?”
“……啊?”
艾默尔向迪尔德丽看去,虽然这个问题来得十分突兀,但看她认真的表情,完全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看来有必要认真回答一下。
艾默尔暗自推定,然后仔细思考起来,可是……
【蓝色】
第一时间浮现在脑海中的,并非海洋或天空。
而是那个人。
是比海洋还有天空更为深邃的,深蓝色。
“……”黑发少女的眼神黯淡下来,语调生硬地做出回答,“不喜欢。我讨厌蓝色。”
“诶!?”
上一秒还乖乖躺在被窝里的迪尔德丽,瞬间坐了起来。
“为什么?”她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顿时有些慌张,“难道你也觉得深绿色更好看吗?”
艾默尔意识到迪尔德丽可能曲解了她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说蓝色不好,只是我不喜欢而已,这和迪尔德丽的喜好没有冲突。因为无论喜不喜欢,都是每个人的自由。”
“……自由?”迪尔德丽艰难地咀嚼着艾默尔话语中的意思,并捕捉到了最后的两个字。
“对。”
“……”
迪尔德丽自己琢磨了一会儿,似乎还是没能想通,于是姑且将这个问题放在了一边。
虽然没有完全理解艾默尔的话,但迪尔德丽明白艾默尔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基于这种信任,她对艾默尔说起自己的想法。
“我是坏孩子吗?我太任性了吗?”她问,眼眶又红起来。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是坏孩子?”
“……因为我不喜欢陛下送的衣服,不懂感恩,还乱发脾气。”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那件裙子呢?”
被问到这里,迪尔德丽似乎想起了什么丢人的事,脸红了起来。
她迟疑片刻,支支吾吾地给出了答案。
“是这样的。秋天的时候陛下问我新裙子想要什么颜色,我说蓝色。他明明答应我了,”迪尔德丽说着眼泪又开始扑扑簌簌地滴落,话语中满是失落,“我期待了好久,结果是深绿色的……”
艾默尔没有回应,只是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默默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迪尔德丽顿时慌张起来,害怕好不容易得来的玩伴也像拉瓦查姆那样叱责和拒绝自己,便抢先一步开始自我反省:
“……我也明白不能对礼物那么挑剔。实际上我不讨厌深绿色,我是故意那么说的,是我不好……但我还是最喜欢蓝色了。因为天空是蓝色的,听说海也是……”
未等她说完,艾默尔就上前抱住了她。迪尔德丽的身体一缩,但没有躲开。
窗外绚烂的晚霞映照着女孩的金发,焕发出宛若火焰的光彩。
太阳的余热令她放松下来,她将下巴搁在艾默尔的肩头,泪水缓缓划过脸颊。
短暂的寂静过后,女孩压抑着好奇的声音,再次轻轻响起在艾默尔的耳畔。
“……艾默尔,你见过海吗?是什么样的?”
艾默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眼前浮现中午离别时,迪尔德丽强做出的那个笑容。
“……你不是坏孩子,迪尔德丽,”她说,“你不想让拉瓦查姆为难,我知道的。”
“……”
在艾默尔看不见的地方,女孩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接连流出。
她哽咽着伸出颤抖的双手,抱住了自己的玩伴。
窗外,夜幕渐渐抹去了晚霞绚烂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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