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布拼命扭动胖胖的屁股，费了好大力才将自己塞进狗洞。
尽管嗅觉没有狗灵敏，但有契约在，她很容易就找到乔念。
因为是演反派身边的丫头，哪怕曾是红遍全国的小花，依旧没有独立的休息室。
乔念默默坐在角落里看剧本，布布看到小主人，高兴地想扑上前。
一个相貌平平的女的气势汹汹地走进去，直接将乔念的剧本抽走摔到地上，张口就骂，“贱人。”
其他演员面面相觑，虽然挺替乔念感到不平，但没人敢，也没人愿意得罪楚蔷和她背后的耀莱，纷纷放下东西出去，不趟浑水。
乔念默默坐在那儿，不说话。
“是詹学长帮你拿到《云水谣》的角色？”楚蔷气急败坏地瞪着她，跋扈且嫉妒道，“你勾引他？”
乔念连眼睛都不抬，语气很温顺，“没有。”
楚蔷拽着她站起身，“你不要以为东星和耀莱本身有竞争关系，就敢用你。你是佣人生的孩子，没人喜欢你。捂热了剧本也进不了组，就算能拍摄，后期也会把戏份剪完。”
乔念安安静静，逆来顺受。
楚蔷挺起胸膛，居高临下，心里的愤恨几乎要快将自己淹没，“没人会为了一个不起眼，被人遗忘的十八线得罪楚氏，你就是个丫鬟命，只配演演丫鬟，我会封杀你一辈子。”
分明她才是楚家小姐，凭什么大家都围着乔念转。
爸爸从小对她青睐有加，时常指责她苛待乔念，什么好的都给她，仿佛乔念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老师、同学都更照顾乔念，让她当三好学生，做大队长，如果她在班里训两句，所有人都会帮着乔念，说她不团结同学，仗势欺人，校园霸凌。
“你不是已经封杀了吗？”乔念当然不甘。
谁会甘心呢？
楚蔷有明星梦，楚先生便让她跟着一起学表演，乔念也喜欢演戏，老师私下都夸她有天赋。
当时都说她会凭借着《风华》成为最年轻的影后，结果如日中天的事业毁于一旦，楚蔷甚至还做了那种事。
她低垂的目光中闪过深深的恨意。
那么多个夜晚，她无力地趴在床上，恨不能将她抽皮扒骨，但此刻，目光平静，早已习惯楚蔷三五不时的挑衅。
楚蔷最恨她这副油盐不进，不为所动的态度，“我听说你妈那个植物人躺在医院里，都快交不出钱了，你要是求求我，我兴许能回去跟我哥说，让他帮你把钱交了。”
提到躺在医院的乔夫人，乔念的目光终于出现一丝情感波动，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你出去。”
楚蔷还想再奚落她，“你不要……”
“楚小姐，到你的戏份了。”副导演远远听见休息室有吵架声，又是楚蔷在骂乔念，他过去就是乔念的影迷，不希望女神这般难堪，但不敢得罪楚蔷，只能恭敬客气道，“都在等您呢。”
楚蔷皱皱眉，白了她一眼，跟副导演一同走出去。
乔念无力地坐在那儿。
布布好想摸摸她，但出现在这里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她千辛万苦地只从狗洞爬出去，四只爪爪卖力地跑回去。
对于小妖精来说，城市的夜晚没有阳光的庇护，阴气森森，魔鬼怪开始出没，十分危险。
特别是今早才听的新闻。
莱恩说，那应该不是人做的。
跑在黑乎乎的街上，布布还有些害怕跟后悔，她修为低……准确说是没什么修为，不应该拖到这么晚才回去，越晚越危险。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这栋老式的建筑外。
隔着黑色的车窗，司机看见胖乎乎的小布偶卖力地跑着，忍不住说了句，“这年头的演员拍戏还要带宠物，好像还是只布偶猫。”
副驾驶的表情哗变，仿佛他说了什么要被天打雷劈的糊涂话，冲他挤眉弄眼。
司机毫无察觉，“真胖，像小猪似的。”
副驾驶看不下去，一巴掌拍在他膝盖上，“不想活了？乱说什么啊，王就在后头坐着。”
“没事，一只猫而已，我早就不记得她了。”景彦低头看手机屏幕，头都不抬，红曜石色的眸子死水般平静。
副驾驶不敢说话，装作无事发生。
景彦生怕前面的人不信，还补充了句，“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是的，不过是几年前他闲来无事，在人间养了只布偶。
那只猫胃口大得像猪，不会打架，最多耀武扬威地举起爪爪吓唬人，连只厕妖都能欺负，每天不思进取，想方设法骗他带去饭店游乐园便算了，竟还拉着他做好人好事。
笑话，痴猫说梦。
他是来自远古的大魔王，诞生于人类的洪荒恶念，弑神杀佛，剑下亡灵无数。
他踩着满地鲜血，走过哀鸿遍野的古战场。
杀气阨黄云，风回草木腥。
那是魔族纵横，恣意妄为的时代，他腰佩长剑，孤身坐在白皑皑的芦苇荡中，日暮黄昏，乱鸦争骨，仰头将浊酒灌入喉。
嗜血暴虐，大抵是所有魔族的原罪。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只要布布从身后将他抱住，软乎乎的小手环在腰侧，能将景彦周身所有的戾气驱散。
他甚至愿意极不耐烦地陪她坐公交车绿色出行，给老爷爷让座，装成“五讲四美的优秀青年”。
景彦还记得自己在布布的胁迫下，第一次扶老奶奶过马路后，她拉着自己坐在花之园，去吃草莓奶油小蛋糕。
布布用手撑着头，乌发雪肤，娇俏的脸上满是仰慕崇拜，还趁他点单时不注意，在脸颊上亲了下。
像有蝴蝶仓促地飞过。
景彦没来得及躲开，疑惑地望向她。
蠢猫抱着他的手臂，一双杏眸清澈莹亮，仿佛倒映着漫天星辰，目光纯净，“景彦，你做好人好事的样子，真帅。”
“举手之劳罢了。”又被夸奖了，大魔王摊开菜单，试图转移注意力，以免表现失常让那只猫嘲笑。
小布偶的面颊染着霞光，还对他笑，眉眼弯弯，“是真的帅呀。”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大魔王的心跳都有些失常，耳根竟莫名有点红，但依旧嚣张道，“我说帮她还能反悔，不仅要帮她，今晚还要去帮她全家。”
小布偶听他说完，扑进他怀里搂住脖子，“景彦，你好厉害，还要去帮她全家。”
大魔王一瞬失神，反应过来后，脸开始诡异地涨红，揽着她搂得更紧，脑袋摁在肩窝处低低道，“蠢猫。”
手掌抚着柔软的头发。
那会儿不杀神，不灭佛，倒也不会无趣。
站在不远处的魔族少女都有些恍惚，这不像是他们的王。
他过去举世无双，纵横六界，令神族忌惮三分，屡次求和，何曾变得这般温柔。
她的王，孤高不可侵犯，过去都是带刀灭人满门。
现在却领着少主、尊者去帮助老奶奶全家，被愚蠢的猫科动物称为“魔族F4”。
简直是嗤之以鼻的笑话。
景彦回忆过去，像在细品春茶，如果不是后来，他的小可爱死了……
她不在了啊。
布布的声音软软糯糯，像甜腻腻的红豆粥，直到现在，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他心跳得好快，想起那些个夜晚，揽着她安然入睡，小布偶还会撒娇，要他抱抱亲额头。
她笑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事值得烦恼；哭起来，眼中含泪，像破碎的星光，
景彦血红的眸子凝向窗外街道，随着五指握紧，指节发白,血液灼灼，似在沸腾，滚烫感遍布全身，但很快又松开，轻轻笑了。
他要所有人付出代价。
他要看着热闹的街道变成火海，秩序崩溃。
他要看着人类自相残杀，生灵涂炭。
他要看着无数的深渊冥魔从地狱爬出，将这儿变成惨烈的末世。
车窗被敲了两下，外头的人等待了些时候，终于忍不住上前，“王，少主和另外两位尊者都已经到了。”
景彦血红的眸子变回正常的黑色，冷冷地打开车门走下。
魔界少主珈禄，左尊者少白、右尊者幺命都已经等在书房，共议灭世大计。
……
“这次的会议内容，依旧是要讨论毁灭世界的计划。”盈芬护法指着投影上的PPT，“根据上次会议，我们初步制定了三种灭世方案，今天需要商议细则。”
一群暗黑分子正襟危坐，由盈芬主持会议，“先是Plan A，由少白尊者负责。”
魔族左尊者少白起身，开始介绍自己的提案，“截止到昨天，我们大魔族总共派出三批，共二百四十四名优秀同胞隐姓埋名，潜入到人类各国学习尖端的科技，学成后，初步组建了科学研究小组，利用魔族腐土中的物质提取合成能够酿造末世的病毒……”
少白说完，对于毁灭世界有着极高热情，还是所有魔族中，学历最高，学术成就最高的珈禄道，“毁灭世界，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控制住掌管核武器的军|方。”
少白挑眉。
珈禄道，“朝各大洲投上几千颗，整个地球会在顷刻间夷为平地。”
“那不过是一刹那，毫无痛苦地死了。”景彦也读过书,当然知道扔几颗核弹就行，可那实在太便宜人类了，“我们的备用计划里就有制造魔弹，目前的效果大约是三十多颗核弹同时爆炸，不到最后，暂时先不实行。”
就是睡一觉，然后再也醒不来，根本没有体会到他们所经历的半分痛苦。
珈禄望向他的王。
景彦漫不经心道，“半死不活才最苦，看到希望才更绝望。”
眼见繁华转瞬成荒蛮，饥饿的人倒在地上，给他一个馒头，让他在一堆荒烟废墟中燃起生的本能，犹如星星灯火。
再转身将馒头拿走，去喂狗。
珈禄血红的眼里充满赞赏。
少女远远望去。
他清隽冷漠的面孔正对屏幕，只能看到凌厉的下颌线条，气度不凡。
她心满意足地露出浅浅的笑容，这才是他们的王。
******
与此同时，休息室内，楚蔷没有为难到乔念，总是不爽。
正好原本的戏份里需要一只布偶猫，结果副导演借来的那只“玻璃胃”，又被姚导的女儿姚含鹿喂了辣辣的小鱼干，拍到一半，上吐下泻，弄了女主一身。
副导演跟楚蔷来往频繁，便去找她帮忙，他早就听说楚夫人养了三只布偶。
她家里有是有，但楚蔷故意跟副导演说，“这样吧，你和导演说乔念养了，她主动要求，要给带过来帮剧组的忙。”
副导演有些为难，服化道演员协调方面，导演不多过问，可如果哪个环节出现问题，他也吃不了兜着走，“楚小姐，不好吧，乔念现在这个情况谁不知道，哪养得起布偶？要是导演不高兴，我……”
楚蔷不以为意，拿着新款杨树零气垫补妆，“为难个十八线你还不会吗？无中生有，无事生非，你入行不是一天两天，没见过吗？”
“这……”
楚蔷打断她，“何况真出了什么差错，导演要炒也是把她这个丫鬟炒了，不会影响到你。”
副导演更纠结了，“可万一把我也开除了。”
“周导，你怕什么啊。”楚蔷拧开遮瑕膏，轻轻点在痘疤上，“耀莱今年还有那么多戏要开机，一个副导演的位置还难弄吗？”
副导演拧眉，“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楚蔷站起身，笑道，“我只是想让乔念来求求我罢了，没真想耽误剧组拍摄。她只要开个口，我家里那么多只布偶猫，随便挑一只来不就行了吗？”
副导演不说话。
“就照我说的做。”楚蔷懒得再多说，拍拍他的肩，“你也知道，娱乐圈不缺有才华的人，而是审时度势会站队的，站对了风口，哪怕是猪都能飞起来。”
副导演面露苦色，“我知道了。”
******
乔念今天的戏份结束后，刚准备打电话跟医院商量，能不能晚两天交钱，却意外得知，她的“朋友”帮她把钱付完了。
是个女孩子，长得很可爱，年龄不大，二十左右，好像有点着急，付好钱便急匆匆地离开。
娱乐圈的人大多势利眼，被楚家封杀后，原本的圈内好友纷纷撇清关系，生怕受到波及。
有谁会知道，自己的母亲刚好需要十万，又刚好去交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的馈赠都暗含条件。
但除了她，也只有楚家知道乔母住在Z院。
难道是楚蔷的恶作剧？
乔念疑心重重地收拾东西，刚准备离开，却忽然被副导演叫住了，“乔老师。”
这个副导演是楚蔷的人，乔念回过头，露出温和的笑容，“周老师，有事吗？”
“是这样的，乔老师，我也不知道怎么跟您开口。”周导其实也不愿意为难她，乔念走红时，在圈内的口碑很好，从不耍大牌，为难工作人员，如果不是楚家从中作梗，肯定会飞黄腾达，他也曾为了能探个班，跟老板软磨硬泡大半天。
“您说。”
“您也知道，今天的布偶猫拉肚子拍不了戏，然后楚小姐让我跟导演说，让您家有，让您准备。”周导说完，心里满是愧疚。
乔念摸爬滚打这些年，见惯了娱乐圈的手段，顷刻理解了楚蔷的小心思，但还是露出惊讶的表情，“要让我准备？”
楚蔷还是老样子，没事找事。
姚导最烦喜欢搞事，作天作地的女演员，哪怕事情不是她主动挑起，但只要影响了剧组的拍摄进度，就会不高兴。
他不可能对耀莱的大小姐生气，只能把炮火转向她。
周导内心格外煎熬，好像做了罪无可赦的坏事，“其实我也不想为难您，是她这么要求，非要我去说。”
乔念善解人意道，“没事的周导，我明白您的难处，我会想办法的。”
周导更难受了，“其实楚小姐家里养了几只布偶，她想让您去给她服个软，认个错。”
在娱乐圈，自尊一文不值。
得罪了楚家，往后的路总归不好走。
乔念笑笑，“我会妥帖解决好，不给您添麻烦。时候不早，我得先回家。”
周导送走乔念，内心无比痛苦，他怀着梦想踏进这个圈子七八年。
可有才华的人实在太多，有背景的也不少，根本没有他的出头之日。
好不容易，耀莱的大小姐投了橄榄枝来，却是要自己充当打手，去为难昔日的偶像。
周导叹了口气，难怪都说女明星之间堪比宫心计，他也不想身在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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