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园
杨钧翰在院子里摆弄着盆景,他手边是一棵罗汉松, 造型错落有致, 有一尺来高, 种在一座假山半腰, 十分精美。
假山上有一条银色的瀑布, 落在水潭里升起团团白烟, 给人几分置身于深山之中的意境。
水潭里几尾锦鲤时而冒出艳丽的身段, 张开嘴不知是在觅食?还是在交换气息?
小武着一身青色短打,快步进得院内。
“少爷, ”小武走至杨钧翰身旁, 声音压得极低, “如您所料, 她们已经开始行动。”
杨钧翰眼眸略微加深, 鱼儿要上钩了,可惜并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他蹙眉深思, 对小武道:“多派些人手,一定不能有半点闪失。”
小武点头, “少爷放心。”他明白宁姑娘在少爷心中的位置, 这次是动了真格, 才会下此狠手。
……
陈季礼来到清水畔时,刚好是早间,昨夜小眯了一会,便策马赶来清水畔,此时疲惫不堪。
他拴好马匹, 走向宁情的小院。
芽儿也刚好起来,今日有些冷,她加了件绿色的碎花袄子,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隔壁宁情姐姐家走。
门前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弯腰摸里面的门拴,芽儿当然认得此人,宁情姐姐的前夫。
这个漂亮的男人手长脚长,不待芽儿反应过来,门就被他打开。
眼看就要抬腿进去,芽儿窜到他面前,挡住陈季礼的去路,“你怎么又来了?还擅自打开我们的院子门?”面上、眼里都传达着你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请自觉回避。
陈季礼看着这个护主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宁情有何种魔力,总是让身边的人维护至极、忠心耿耿。
他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我有极重要的事情需要面见你们的主子,姑娘可否能行个方便?”
芽儿头摇得像拨浪鼓,虽然他笑得让人面红心跳,可宁情姐姐不喜欢,就是笑得再好看,也白搭,不会放他进院子,更何况宁情姐姐此刻还未起身,一个男子进屋成何体统,即便是宁情姐姐的前夫身份也不行,宁情姐姐与花老板才是情投意合的。
陈季礼自然不会与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见宁情窗子还未开启,“她是不是还未起?”
芽儿点头。
陈季礼道:“那我一会再来。”
芽儿本想说,没有人欢迎你,可想到老夫人那双凌厉的眼神,小肩膀缩了缩。
陈季礼刚走两步,张如兰走出院子,瞧见他,连忙喊道:“季礼过来了?”
陈季礼转身,行了个礼,回应,“是的,岳母,刚到一会。”
张如兰走出院子,“过来用早饭,我让秀萍备你的,宁情已经起来了,正在梳洗。”
“好的,岳母,我正有事与宁情商议,换件衣袍便来。”陈季礼极爱洁净,行了几个时辰的路,面上满是灰尘,趁这点空隙他要去清洗一下。
早间宁静,院子外的话一字不落地掉进宁情的耳朵。
他……又来了,真是不明白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在她说了那么多决裂的话之后,还能来清水畔,这样的陈季礼,真是令宁情有些意外。
他说有事相商?会是何事?
宁情这几日愁得失眠,跑货的回来两位,带回的消息令她忧心不已,说是原来的老主顾都没有下单的意向,即便是下单,数量也是极少。跑新客源,又是老说辞,口碑没有,不敢随意上货。
她想亲自出去了解一下情况,可花老板说过,让她这段时间,哪也不要去,为了不让花老板忧心,她除了这间小院子,连隔壁的作场都很少去。
但是现在情形不能容她再耽搁下去,不然她一手的心血眼看就要断送,她急于需要知道初见的胭脂哪里出了问题,导致曾经火爆的产品如昙花一现,如今情形急剧下降。
张如兰看到焕然一新的陈季礼进了院子,就朝宁情屋里喊道:“用早饭了,今日我让秀萍做了你爱吃的酥饼。”
宁情应了声。
因着一直在厨房里用饭,倒是成了习惯,张如兰来后也延续着在厨房用饭的习惯,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小宅子,并不是苏城的高门大院。
厨房不大,一张四方桌靠墙,还余三面可以坐人。
宁情走进时,陈季礼已经端坐在下方,他背脊挺得笔直,换了件墨色的衣衫,显得腰身极窄。
许是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回首,两人四目相对。
宁情看到他眼中的惊讶之色,脸色平静地坐下,不是有事相商吗?宁情不是逃避型,确实有事她会直面解决。
与此同时,目光扫到桌子上的一扎油纸包,这包装她熟悉的很,是姚记的甜点。
以前她极爱吃这家的甜点,自从来到清水畔后,就再也没有尝过。
陈季礼轻轻推了下手边的甜点,没有言语,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
这时秀萍姐的小米粥端了上来,张如兰也进了厨房。看着面前升腾起的阵阵热气,宁情低下头舀了两口。
食不言寝不语,三人默不作声的用完早饭。
张如兰吃得比平素快,吃完后就出了门,秀萍和芽儿也被叫了出去,厨房里就余下两人。
宁情看向陈季礼,语调淡然,“有何事?”
陈季礼早已吃完,一直在用余光看着身旁的宁情,宁情浅浅地声线在耳畔响起,他的心停顿了一下。
正了正面色,陈季礼清了一下嗓子,“你现在的那个胭脂在确定投放时,可有做过试验?”
宁情心中一咯噔,心中有了一股预感,陈季礼接下来的谈话,会跟她近段时间订单减少有关。
“我做过试验,总共一千一百一十九人。”连每个人的姓名、年纪、住址她都做了详细的记录。这是宁家配方首页的警语,试验者不得低于千人,若出现一例不适者都不予问世。
宁情已经嗅到危机,解释并询问,“而且试验者是分布在十个地界,不同年龄段皆有。是我的胭脂出了不适者吗?”
但是宁情在心里马上否认,她添加的都是昂贵的药材,属性和药理她都再三查过医典。
陈季礼看着宁情焦急的模样,猜到她还并不知情,实在不忍告诉她实情,可事情出了,必然要面对,要查出问题所在,方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既然选择做营生,就要做好不断出现的各种问题。
“有人涂抹后出现红脸,起小红点的症状。”
宁情面色一凛,果然是出了问题。
“苏城已经出了二十多起。”陈季礼又把手中已知的情况都告知了宁情。
宁情听后,愁眉不展,“你的意思,有可能是有人专门针对初见。”
陈季礼点头,“虽然目前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是已经有了眉目,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揪出后面之人。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彻查到底。”
宁情略微松了口气,虽然她不想欠陈季礼的,可……他在这方面确实比她更有门路。
“不过,”陈季礼话锋一转,“还有大部分女客确实用了初见出现了不适。”
宁情刚放下的眉头,再次拧起。
“按你所言,有千人的实验者都是适应的,照理说是不可能出现如此多的不适者。”陈季礼顿了片刻,“所以,你要彻查初见的每一个步骤。”
宁情知道陈季礼所言的每一个步骤是指,从原材料到外包装的每一个环节。换言之,如果每一个步骤都没有问题就是初见本身的问题,那么初见必须停止目前的生产。
损失将不可估量。
也许会让宁情的心血付诸东流,还会债务缠身。
此事容不得半点耽搁,宁情即刻起身,往作场走去。
陈季礼看向桌子上的甜点,随即跟着离开。
陈季礼跟在宁情身后,他能感觉出此刻她沉重的心情。
做营生的艰难只有做过的人方能体会,陈季礼看着娇小的背影,沉重得让他感到心疼,让他自责。
若是他当初对她好点,她就不会离开他,也不会如此艰辛。
在作场门口,门房挡住陈季礼,宁情听到身后的声音,对门房道:“让他进来。”
此时不是计较昔日恩怨的时候,关系着初见的存亡,陈季礼是真心帮助她。
宁情走进作场,点点滴滴都是她的心血,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倾注于此,若是初见垮了,她也许会一辈子否定自己。
看着几百号忙碌的身影,宁情心中更为沉重,这里许多人都是卯足了劲钻进来的,她记得有一个人说可以在这里干一辈子活,当时的宁情听着真的很感动,他们如此信任她,如此信任初见。
她也知道许多人把未来的工钱都做好了各种计划。有人想着存银子修缮房屋,有人想挣点余钱早日娶个妻子,有人想买一头猪仔,有人想添几尺新布……
初见承载着一个个小小的希翼,不大,却足矣让人有些许期待和感动。
她不能让初见有事!绝对不能!
宁情立刻与掌柜说明了情况,掌柜当然不敢耽误,马上调集人手配合检查。
宁情也换了身更为便捷的衣裙加入检查,她必须一一亲自查才放心。
宁情没有想到真会查出大问题来,这不是疏忽大意,而是被人蓄意为之。
到底是谁要将她置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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