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错人了。
准确的说, 人没错, 是身份错了。
卫菁给她电话的时候还莫名其妙呢:“人家说你根本没见着啊?他说路上堵车了, 给你打电话也联系不上, 到了你都走了。”
向尽书:“……”
所以,禹靛青,根本就不是相亲对象。他是顶替辞职保姆的男护理。
完了,这下完了。
先不论卫菁为什么给她请个男护理,当天晚上,秘书就把合同送她手里了。家庭住址,电话号码, 身份信息,学历专业……写得这叫一个全。连同合同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封新鲜出炉的辞职信。
她看见合同上写的违约金,笑了一声, 冲秘书道:“走, 老赵, 咱们逮鸟去。”
小青鸟很快就逮到了。刚下楼扔完垃圾,没等出巷子, 就被人堵在墙角。
“干什么!”
“你。”
禹靛青脚上还穿着拖鞋, 狠狠推开她, 夺路而逃。但她的保镖也不是吃干饭的,拿钱办事,人狠话少,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按倒了。
他胳膊反剪在身后, 像只待宰的小公鸡,一个劲地扑扇翅膀,嘴里还咯咯咯叫个不停——说的什么不重要,反正在她听来都是鸡叫。
她做了个手势,保镖甲一个巴掌过去,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别说嘴了,整张脸都捂住了。
他“唔唔”叫了一会儿,心知躲不过,就放弃了挣扎,瘫软地半跪在地。什么都干不了,只能拿眼睛狠狠剜她。劲儿劲儿的,让人想把他狠狠弄哭。
“禹靛青,你违约了。”她的笑一定很狰狞,把他吓得瞳孔都快散了。
她把合同翻到第九页,指着第六行字道:“要想离职,乙方需提前一个月告知甲方,否则就算违约。我不要违约金,我要告你。”
指尖沿着他的额头划过,他忍不住一阵阵瑟缩。
他知道违约了,他就是不想去。刚入职第一天,就被老板酒后乱性。
还被绑了。还是在地上。
王八蛋。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眶忽的就红了。向尽书直觉那不是被欺侮的痛苦和愤恨,或者说不仅是。那眼神中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是……失望?幻灭?她有点不懂了。
她拿开保镖的手,在他低垂的目光中缓缓弯下腰。鼻尖跟他只隔了几厘米,昨天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禹靛青。”跟美人离这么近,她说话都有点晃神,“我叫你别喝酒,你自己非要喝。我不让你亲,你非要亲我,你倒打一耙的功夫还挺厉害。这么生气,难道你是第一次吗?”
他狠狠垂下头,不打算搭理她。但殊不知,这红透了的耳朵和扭头间露出的若隐若现的喉结对她更有吸引力。
她示意保镖把他松开,蹲在他面前半米远处,递了张纸巾过来。彬彬有礼的样子跟昨天那个禽兽判若两人。
禹靛青视线落在那张白净得让人羞愧的纸巾上,犹豫着接了过来,却只是紧紧攥在手里,没好意思用。
向尽书挑眉:“下次让你来,怎么样?”
禹靛青:“……”
果然,就不该对她报什么希望。
向尽书见人气得都要翻白眼了,忍不住低笑着凑近:“还是说,你更喜欢上次的那种?”
禹靛青额头一跳,那天的疼劲儿还没过去呢,被她这么一说,身后又开始阵阵发紧。
他想反驳,便见她双唇一张一合,用只有两人的声音低语道:“应该喜欢吧,不然也不会叫得那么大声了。”
禹靛青一愣,整个人如同一个漏气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耷拉下去。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心灰意冷,什么叫“我自闭了”。
“走吧,”她手指满意地在他唇上蹭了蹭,顺手抹掉他颊边的一抹灰渍,“还有一个月呢。”
一个月的贴身护理。啧,带劲!
——
禹靛青以为他们会回家,脑中已经想象出了霸道总裁强取豪夺、囚禁play的戏码,但出乎意料地,车子在一栋大厦院外停下了。大厦的窗口层层叠叠,闪烁的灯光如同马赛克一般的幻觉。
停下好一会儿,向尽书才从他肩上抬起头,迷迷瞪瞪地“啊”了一声:“到了啊……”
她拍了拍脸,清醒了几分,又整理了一下西装,轻快道:“下车吧。”
仿佛在别人肩膀上流哈喇子的另有其人似的。
禹靛青盯着右肩那团水渍看了一会儿,才把外套脱了,优雅地挎在手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秘书老赵紧随其后,防贼似的隔在两人中间。禹靛青心说占便宜的也不是他,他才是受害者呢!但视线瞥到面容冷峻的向尽书时,嘴里的话就一股脑地咽了回去。
好在老赵出了电梯就没再跟着,禹靛青身上的别扭劲儿一下子就消了不少。晚上八点多了,对面大楼还是一片灯火通明,不少人还没下班。
万恶的资本主义,禹靛青心道。瞥了一眼走来走去的向尽书,又暗自补充了一句:万恶的资本家。
向尽书转身端了杯水,不知道从哪儿弄来杯温度刚好的草莓奶昔,递到禹靛青手上。
禹靛青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说这话时,她眉毛微挑,眼尾带笑,活脱脱一副浪荡少年,纨绔子弟的坏样。
禹靛青想起那天的事,不禁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说了句“谢谢。”
然后两人就没话说了。
一室静谧中,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笔尖在纸面哗哗划过的细碎声响。向尽书坐在桌后,全神贯注地改文件,似乎忘了这儿还坐着个大活人。
不过也好,这样禹靛青倒觉得放松了。人一放松,胆子也就大了。
草莓奶昔喝了大半杯,剩下的再喝就有吸溜吸溜的声音了。禹靛青悄悄把杯子放在桌上,坐姿端庄无比,眼神却好奇地四处张望。
屋里是简约现代风,除了沙发和桌椅外,只有两盆绿植,没有任何装饰的物件,甚至连挂画都没有。简洁得近乎冷清,看起来像是她的风格。
与房间清爽明快的装修格格不入的,是向尽书的办公桌。偌大的一张桌子,瞧着怎么也有一米八了,能用的地方也就一米吧。她像是缩在一座纸堆成的山里,稍不留神就要被吞没。
她工作得很认真,在纸上写写画画,别看桌子乱得出奇,但她总是一抬手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杏色的西装将整个人都变得挺拔了,但头发却服帖地别耳后,被灯光一照,轮廓变得模糊而柔软。
禹靛青不知不觉便被她吸引了全部注意。认真工作的女人最迷人。不得不承认,就算是被做了那种事,但这么多年暗自生出的情愫也不会轻易磨灭。
他还是会心动。一看到她还是紧张得手足无措。
“哎!”被偷看的主角忽的长叹一声,吓得禹靛青顿时回神,正要收回视线,就被向尽书捉了个正着。
她好像才想起来他在这儿似的,愣了两秒才笑道:“久等了,过来吧。”
禹靛青使劲呼吸两下,才走到桌前:“你叫我来到底干——哎。”
话没能问完,因为他看见向尽书已经踢了鞋子,边没形象地倒在椅子上,边伸手摸向已经凉了的咖啡。
“晚上别喝咖啡。还是凉的。”他下意识拦住她,说完才想起自己已经交了辞职信,信誓旦旦地说不给她当护理了。
他讪讪收回了手,向尽书又长叹一声,把杯子撂下:“唉!这哪是护理,这是找了个妈啊!”
禹靛青不知道说什么好,像根棍儿似的杵在那儿。
向尽书又笑了,光着脚往里头跑:“休息室本来是保姆住的,有厨房有床。平时她都跟我一起上下班,她辞职之后我重新布置了一下。进来看看。”
禹靛青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但来都来了,就随她进去看了一眼。这休息室倒跟外头全然不同,蓝的床单,粉的被子,黄的拖鞋,撞色的效果竟然意外的和谐。还有两个毛绒玩具,两个一看就不像她会玩的毛绒玩具。
向尽书有点不好意思,快步把床头的东西收到柜子里,转身望着他:“喜欢吗?”
禹靛青不解:“为什么问我?”
向尽书嘻嘻笑着走过来,光脚在他鞋上轻点两下:“喜欢就留下来吧,我对护理特别好,亏待不了你。”
禹靛青沉吟片刻:“要是我不想留下来呢?”
“没事儿。”向尽书不甚在意,边伸懒腰边往外走,“不想留就不留。”
禹靛青愣住了,她会这么好心?
没一会儿,她就拿了桌上的两页纸递到他手里:“给。”
禹靛青小心接过,看完脸上诧异更甚。
向尽书 好心解释道:“这是承诺书,就算你现在立马走人,我也不用你赔钱,不追究任何法律责任,永远不追究。落款,签字,盖章,一样不少。”
她目光灼灼,坦坦荡荡,倒显得他小肚鸡肠了。禹靛青欣然收下,终于抿着嘴笑了一声:“谢谢。”
发生过那种事儿,他肯定没法再留下来了。向尽书这么做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但却叫他欣喜异常——她只是有些癖好而已,瑕不掩瑜,仍然是那个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人。
他一高兴,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似的,刚才的清白受辱、死气沉沉一扫而空。
“真不留下啊?”向尽书抱着胳膊问他。
“不了。”他态度很坚定。看到向尽书垂下的嘴角时,他顿时头脑一热,脱口而出道:“找了新工作你也能来找我!”
“……行吗?”他有点脸红。
“行。”向尽书笑意更深了。
谢绝向尽书的专车接送,禹靛青一路欢欣雀跃地回了家。搁在以前,他从来没想过有机会能亲眼见到朝思暮想的人,更没想过跟她发生那种事儿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处,成为朋友。
唔,算是朋友了吧。
而且看得出来,她也挺喜欢他的。至于是生理的喜欢还是心理的喜欢,过于兴奋的禹靛青已经无暇分辨了。
很快,他就找到了新工作,在一家疗养院。忙了一上午,正要掏出手机给向尽书发短信,冷不防门外响起一阵喧哗。
同事胳膊撞了他两下:“哎哎,新总裁来了!”
禹靛青一脸茫然:“什么总裁?”还是新的,原来有总裁吗?
“前两天收购的呀,”同事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儿地往外看,“这么大个集团,竟然收购一个小疗养院,难道是要扩展业务版图了?咱们可终于变成朝阳产业了呜呜呜……”
禹靛青没听她说完,心里就已经“咯噔”响了一声。
不会……吧?
半分钟后,人声接近办公室,停在门口。一张熟悉的脸从门外缓缓现出全貌。
向尽书惊讶了一瞬,便呲牙一笑:“又见面了。你在这儿工作吗?”
她冲禹靛青伸出手:“好巧。”
禹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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